先前因为不愿吸食五石散,刘宏心中已对他生出一点不满。如今又见他将紧急需要的修宫钱财都挥霍了,愈发不悦。
    失望溢于言表,刘宏的话语间也带着三分埋怨之意:“爱卿啊,你的动作怎么就这么快呢?”若是在慢一点,不就能收回至少一半,至少可以提前购买修建宫殿的一些材料啊。
    糜荏躬身:“陛下,微臣自入京一来,见士族官吏的意见一致与您相左,而您总是被气得暴跳如雷,近来甚至还生了大病。”
    “臣想着若是将此事办地漂亮一些,士族一定会感念您的仁慈,上书赞颂您,不再如此咄咄逼人……此事可是微臣做得不对?”
    伤寒初愈,他的双唇未曾恢复血色,看着真是可怜又无助。
    刘宏只看了一会,脾气一点点消失。
    这到底是自己宠爱的人,也是在为自己好啊,他叹了口气挥手道:“朕也不是怪罪于你……哎,爱卿你先下去吧,朕心烦。”
    糜荏从善如流退出殿中。
    留下刘宏一人唉声叹息:这会才是腊月,等到明年的田税征收回来,最快也得是明年六月了!届时再修建宫殿,岂非要到明年九月才能修建起来?
    他自然很不高兴。
    张让见状道:“陛下,国库中的钱财既然都用于百姓,那么不如对耕地加收田税,再从百姓身上取回来。”
    “也不必征收太多,只需每亩十钱,两三个月后便有足够的钱财修建宫殿,铸造铜人。”他笑眯眯道,“而每亩征收十钱,也动摇不了百姓赖以生存的根本。”
    刘宏听得这话,双目一亮。
    于是翌日,下旨加收田税。
    百官哗然。
    有官吏上书劝阻道:“陛下,春秋时期鲁宣公按亩征收田税,结果当时天降灾祸,蝗灾乱世;后来鲁哀公想要增加百姓的赋税制造铜人,孔圣人亦认为这种作法不对。”
    “圣人告诫犹在眼前,怎能将之抛在脑后,反而去效仿亡国君主的作法,强行搜刮百姓的钱财修造无用的铜人呢?若是真的出了差池,天下又会如何责骂您呢?”
    这份奏折引得无数清流拥簇,纷纷以此为由劝说刘宏。
    见刘宏似乎有些被说服,张让等人又进谗言道:“陛下,鲁哀公是何人?那可是亡国的罪人啊!”
    “这个陆康竟敢以鲁哀公来比喻圣明的您,依微臣看来,这份奏折根本不是劝说,而是陆康在辱骂亵渎您!”
    刘宏闻言大怒。
    他下旨以“大不敬”之罪将陆康囚禁于廷尉监狱,准备即日处死此人。朝中不少官吏纷纷上书为他辩解,都没有用。
    一时之间,满朝悲愤不已。
    张让见状又道:“陛下,除增收田税用以修建宫殿其实有些慢。想要快一些,您可以令各州、各郡的官吏向宫中进献木材与石料。官位高的多进献一些,官位轻的少一些,不就都可以解决了吗?”
    这个主意真是太妙了,听的刘宏抚掌大笑,直呼“阿父真乃朕之子房”!
    百官瞧见第二份圣旨,只觉眼前骤然一黑,所有人都被气得两耳嗡嗡作响。
    ——这是什么?这份圣旨是什么意思?!
    为何陛下要修建宫殿,竟然要他们捐献“修宫钱”?
    难道朝廷开设卖官鬻爵还不够,难道先前从夏恽、郭胜等人家中查抄的钱财都还不够吗?
    从古至今哪有这样的先例?非但不发放俸禄,还要他们往国库填钱?他们到底是来做官的,还是来当奴隶的?!
    这还是腊月啊,剩下不到二十日时间就要过年了,陛下岂非是要他们连这个年都过不下去?!
    在这一刻,所有人都抛弃了政治上的成见与龃龉,纷纷自发性地以糜荏为首。他们一同上书谴责这一政策,要求天子收回成令,否则大家只能辞官归去。
    刘宏暴怒不已。
    他身在高位多年,最厌恶的自然就是官吏们上书谴责自己、和自己对着干。如今见他们居然以辞官威胁自己,一下子罢免了十余个官吏,满足他们辞官归乡的愿望。
    但在离京回乡之前,必须缴清“修宫钱”,否则就要以拒缴税收之罪论处。
    律法规定百姓若是拒缴税收,一经查实便没收全部经营收入,并要被发配充军做苦力一年。但他们现在要缴的根本就不是税收,一个年俸两千钱石以上的官吏,需要缴纳二十万钱。
    受黄巾军战事影响,今年粮食价格上涨至百余钱一石。二十万钱,正好是他们一年的俸禄。
    天子又下令:除了辞官的那些人,余下所有官吏必须在两个月内缴清修宫钱,否则以同罪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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