糜荏被侍卫团团包围,也不着急。只是慢悠悠拔出离他最近的那名侍卫的佩刀,横在脖子上冷笑一声“谁敢拦我”,便在众人面面相觑中扬长而去。
    他径直出了宫门,回到糜府,闭门称病不见任何宫中来人。
    气得刘宏心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
    他知道他的糜爱卿向来温柔,今日会将这事做的如此决绝,一定是被他冤枉后伤透了心,彻底自暴自弃了。便将张让与蹇硕骂了个狗血淋头,又每日都派人前去当说客,要他回宫继续当国师。
    他也想过自己亲自出宫去把人接回来,但张让几人好不容易才把人弄出宫去,哪里还希望他回来?好说歹说地总算劝住了天子,没让他亲自去。
    他们根本不相信姓糜的真的愿意放弃国师之位,一定是在等陛下亲自去挽回他。呵,等着吧,有他们在,这辈子可别想回宫来!
    几人却不知,他们的阻拦正和糜荏之意。
    现在回去是为中策。刘宏是会满意他的识相,过些日子却会慢慢记起自己失了颜面,从而不悦记恨。
    再等过些时日吧。等那三名妖道因吸食过量的五石散而亡,刘宏脑中就只会记得他的好,彻底忘却对他的怀疑。
    他胸中有决断,这段时间便窝在府中养花弄草,考校自家小妹与赵云的学业,满身气度雍容悠闲。
    看的麾下门客心中大定。
    在此事发生之初,骤然听闻糜荏被陛下罢免时,众人不惊慌是不可能的。心中到底存着对主公的信任,沉着气没有做出过激之事,而是等到休沐日才来糜府询问。
    等见到糜荏,谣言不攻自破。
    至于朝中官吏,这会见就连天子最宠爱的糜国师都被罢免了,大多心中顿生绝望之情,只能垂头丧气地各自回家去凑“修宫钱”了。
    百官的反应都在糜荏意料之中。
    他已经告诉过他们不必急着交修宫钱,如今这些人不听他的他也管不了。反正他辞官中,谁也打扰不到他。
    糜荏沉吟片刻,将手中温茶一饮而尽。
    天色向晚,他送别所有门客。正要回去,便听得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子苏!”
    糜荏豁然回头,这才看见有人身骑一匹高头大马,从街道另一头狂奔而来。
    这人只着一袭湛蓝色的骑装,外头披着件白色大麾,隐约可见大氅上头的绒毛。似是急于奔波,他头顶的发髻散了,用以绾发的玉簪也遗失在了半途,他却舍不得浪费时间勒马去捡。
    于是满头墨发只用一根银丝带松散系着,凌乱的发丝随着骏马的奔腾,在风中肆意飞扬。
    他明明很狼狈,很倦怠,可他的身子依旧挺的笔直,眼眸依旧明亮如初。清俊的面庞,一如既往淡雅矜贵。
    在这一瞬间,糜荏眼中的色彩全部褪去。唯有这个人,是苍茫雪色之中唯一的存在!
    他怔怔看着这个人。第一次感受到安放在自己胸腔中的那颗心脏,跳的如此强势且热烈!
    “文若!”他目光灼灼地凝视着荀彧,快步走到他的身边,很想问问他为何会在这里。
    他明明已经写信给文若,要他安心呆在颍川,等到春暖花开之时再慢慢回京。那么等到文若回京之后,他又会是站在巅峰之上的糜国师。
    又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赶回来?
    但糜荏到底没有问出口。因为他清晰的知道这个人一定是因为担心自己,才会只身一人在寒冬腊月,骑着马从颍川赶回京洛!
    哪怕一路风雪倾城,一路艰难险阻!
    糜荏的喉头哽住了。
    他这一辈子遇到的善意很多,亦为此动容过很多次,分别来源于他的家人,老师,好友,乃至朝中同僚。甚至这段时间便有不少人以为他真的失了势,雪中送炭前来探望他。
    却没有一个人,像眼前之人这般,给与他如此强烈的震撼!
    他握着荀彧的手,见他脸色都被冻得发青,忙将人拉入府中:“快些去我房中。”
    荀彧张了张口,没说什么。迈着僵硬的脚步随他而去。
    糜荏的主屋中已烧起炭火,很暖和。荀彧只在门口站了片刻,浑身便一个激灵颤抖起来,不能自控地打了个喷嚏。
    这是十分失礼的举动,他抬起冰冷而麻木的手,捂住口鼻不愿再走进门。
    然后被糜荏强势地拉到床边:“你先把湿衣裳换掉。”
    床上放着的是一套糜荏的新衣裳。似乎刚洗晒过,暖暖的很好闻。见糜荏出门去交代事情,他不再矫情忙换好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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