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贾琏的话,柳湘莲说:“根基门第倒罢了,祖上做什么的,那是祖上的事,出身好的也有作奸犯科的,出身低的也有勤勉上进的,因而只看出身倒是俗了。我只问姑娘品行如何?”
    贾琏本就是个口才出众的,一篇劝打消了柳湘莲的顾虑,末了笑道:“你只看学姑娘偶尔在我姑父家里走动就知道是好的。若是薛姑娘本身不好,我林家的表妹和她两个嫂子哪会和薛姑娘结交?不过既是受你所托,我少不得再去问过我林家几个表弟去。”柳湘莲自是十分称谢一番。
    待得贾琏打听回来,笑道:“我一个表妹并两个表弟媳妇都说薛姑娘好,你再不必担心的。”柳湘莲听了放下心来,又让贾琏传话给薛蝌,自己家中无人作主,三媒六证若是操办不合意,可不许挑剔。
    薛蝌听了也越发喜欢柳湘莲豪爽性格,自是说我看重的是人,可不是媒证体面。薛蝌也是年轻人,家中女眷也就一个岫烟,少不得还要前世的邢夫人,如今另嫁一门小官员的岫烟姑母帮着操持。
    邢夫人如今嫁的是一个七品县令,那县令一辈子无功无过,也没升上去,也没落不是,如今已经告老回京,倒是安安稳稳。邢夫人今世没有嫁入高门大户,膝下有自己的子女,倒也过得自在。比之前世带着全家家资嫁入荣国府做个尴尬人,反而强了不知多少。
    黛玉定亲之后,便不怎么出门了,每日在家做些针线。贾敏最疼黛玉,也总是抽些时间和女儿一处,这日听说宝琴定了柳湘莲,黛玉笑道:“听哥哥说柳公子是个好的,琴妹妹倒是说了一门好亲。”
    贾敏听了却与众人不同,愣一回身,方点头由衷道:“真真是一门好亲。”反惹得黛玉疑惑,怎么母亲如此感慨起来?原来贾敏想到前世:梅仁父子离京之后,便多年都未回京。宝琴寄居在贾府,等着梅家回来,好发嫁。却直到贾府败落,宝琴被撵出来,都未等来梅翰林之子。
    前世因薛蟠打死过人,后来薛蟠判了死刑,薛家败落。薛蝌虽然是另一房了,但是这个世道没有个依傍,小小商人还有什么出路?上前讹叱的官员、乡绅、泼皮不知凡几,薛蝌疲于应付,后来生意也被人吞得差不多了,再后来薛蝌带着岫烟、宝琴离京,贾敏不知后事。
    至于柳湘莲,尤三姐骗婚不成,自己讹死了,柳湘莲犯了痴,跟着那跛足道人出家去了。至于跛足道人其人,世人都说他是神仙,独贾敏觉得他不是什么好人,只怕柳湘莲在他的诱骗下,越发钻了牛角尖儿,想来也不是什么好结局。倒可惜了柳湘莲一身武艺品貌。
    黛玉见贾敏发愣,笑问:“妈妈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愣起神来。”
    贾敏方对黛玉温柔一笑,抚了黛玉的头道:“我的玉儿大了,你琴妹妹也大了,展眼间你们都要出阁了,我只感叹时间过得真快。”一句话说得黛玉脸儿都红了。
    黛玉的嫁妆是贾敏早就打点好的,如今收拾起来倒便宜。只需新打一些时新的头面,添一些新鲜花样的衣料便是。陈韫、妙玉两个也捡了新巧礼物头面与妹妹添妆。这些都有贾敏料理,林如海虽然疼黛玉,倒不用他在这些事情上操心。
    但林如海自有他繁忙的。自从景和帝知道三皇子谋反后,大受打击,精神每况愈下,因而料理三皇子,择定继承人也越发需要抓紧。知道白林两家做了亲家,林家两个幼子又是白乐水嫡传弟子后,景和帝知道再是防范他们,惹恼了他们反而对皇家不利,反而全心全意的依靠起来。
    查抄甄家之后,景和帝气得病了一场,好了没多久,三皇子谋反想消息传来,景和帝越发身子不好,有了油尽灯枯之相。剩下几个皇子中,七子是真正的闲散王爷,一心学他三哥游山玩水,这个不用考虑。况且七子生母出身不高,难以服众,景和帝怕传位于他于社稷有害。
    五皇子是除太子之外,如今母妃出身最高的,但是五皇子性子狠辣,觊觎皇位极久,若是他登位,只怕太子一脉将被斩草除根,想到自己子孙里头,如今最孝顺的是皇长孙一个,加之皇长孙乃是太子长子,元后血脉,不能断在五皇子手里,于是景和帝动了越过太子立皇太孙的念头。
    和前世景和帝顾念子孙,仓促退位不同,今世他有七年的时间考虑社稷问题。思来想去,还是只有立嫡方是良策。若是立了其他皇子,必是有人不服,到时候朝中重臣各自拥立几位皇子余脉,朝堂分崩离析,伤的到底是皇家的江山社稷。上位的皇子为保江山,也必是对太子一脉赶尽杀绝。
    景和帝此顾虑倒是不错,前世便是三皇子便因得位不正,在景和帝死后大开杀戒,用十年时间慢慢剪除了多有出身必他高的皇子及后代,只留唯他马首是瞻的七皇子一个。
    只太子禁足多年,远离朝堂,已经无法担负重任。想到这里,景和帝越发忧心,最后到底下了决心立皇长孙为皇太孙,又派皇太孙领兵前往平安州处理三皇子谋反之事。皇太孙得林如海及其他良师悉心教导,心中有些能耐,然而皇太孙阅历有限,不过是去历练的,景和帝又另派得力干将辅助皇太子出征。
    调度即将完毕,景和帝又召见了一次林如海,还让林如海唤上白乐水同路。白乐水和林如海同进上书房,这次除魏九功之外,没有其他宫女和小太监。龙禁卫也在外围守着。林如海进来,还未行礼,景和帝就摆手说免礼。白乐水自然习以为常,林如海到底颔首谢过景和帝。
    林如海抬眼看时,景和帝满脸的病容,只到底还有几分九五至尊的气势。景和帝盯着二人看了半刻,也不绕弯子,开口道:“请二位来,是想请白先生随皇太孙出征,必要时,直接娶三皇子首级。”白林二人听了,自然明白景和帝的意思。
    林如海是人臣,白乐水并不是,白乐水开口道:“我并不受你差遣,为何白跑这一趟?”
    景和帝听了,笑道:“朕掌管天下这么多年,有些事还不需要你提醒,既是朕求你,自不会让你白跑一趟。你若能保住皇太孙安然无事,祖上秘事自朕而绝!皇家子孙,从此无人忌惮你们。”景和帝说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倒让人不由得不信。
    白乐水听了,心道:旧事这样了结倒是不错,于是点头道:“既如此,我跑这一趟,希望皇上也言而有信。”景和帝听了,些许咳嗽一声,点头笑了。这是白乐水和他见面以来,第一次用皇上的尊称。
    出征在即,兵马调度也已齐备,林如海留在京城,料理和三皇子勾结的文臣,为了林如海安全计,白瑾跟着他上下班。贾琏是皇太孙最信任的护卫,跟着皇太孙出征,作为主帅卫队。柳湘莲留在宫中,负责皇宫安全。林硕和皇太孙一同出征,他是将来过之栋梁,早日学习些兵马调度之术。
    林硕行的是文臣路子,景和帝如此安排,自然是将白家父子和林家父子分作两处,他不怕林如海不尽力,却担心白乐水不尽心。林硕和皇太孙一处,便是为了林硕安全,白乐水必是会尽全力的。白乐水见了这安排,冷哼一声,他见了景和帝气色,知道他时日无多,不跟他计较罢了。
    黛玉听说白世叔、嫡亲的大哥,琏儿表哥都要出征,开了好几张治伤的方子交给林硕,让他交给皇太孙,到太医院调了太医一同出征,需要药材一一写明,也是多带些随着粮草辎重一同带去。林硕知道黛玉本事,自是接了。皇太孙是主帅,夸奖一番林硕考虑周到,亲自去办。谁知几位太医见了方子惊叹自己半生医术白学了,自然是按方备药,不必细表。
    待得出征的队伍启程,贾敏虽然信白乐水本事,林硕必是无事,到底悬心得很。陈韫紧张不下贾敏,黛玉和妙玉自是时常陪着贾敏、陈韫说话。
    三皇子亦是知道成败在此一举,他只以为西海沿子路途遥远,查清战败原因需要时日,再顺藤摸瓜摸到平安州至少也在半年之后了,想到自己还有年年时间准备,也在抓紧时间调度策划。
    只他不知去岁白瑾已经探知他的密谋,景和帝暗卫在平安州数月,连平安山上的秘密基地所在都调查清楚了。京城之中调兵遣将也早在秘密进行。只京中有三皇子的人,自今年武举提前,平安州就得了讯息,三皇子也有些准备。
    如今朝堂稳固,京中兵马并不多,林如海为景和帝出了个主意,京中只派小队人马出征,同时另派快马到平安州临近几个省份调兵,只待皇太孙一到,里应外合,几省兵马围了平安州,打三皇子个措手不及。而到其他各省调派兵马的秘史已经先皇太孙一队兵马出发了。
    王子腾如今是九省检点,贾雨村是王子腾一首扶持的大司马,皆是三皇子一系。皇太孙大张旗鼓的调兵遣将,二人早派了亲信到平安州送信去。王子腾心想:开弓没有回头箭,只要三皇子一个不好,自己就算此刻悬崖勒马亦是不及。到时候只要供出自己来,王家满门能逃过哪一个?因而王子腾越发铤而走险,任凭贾雨村报信去。
    这头皇太孙一行到了平安州,直奔平安州节度使府。三皇子听了探报,心中一喜,没想到自己这个皇侄也是草包。却不知皇太孙攻打平安州节度使府衙却是佯攻,趁三皇子退入平安山企图调兵遣将殊死一搏的时候,他已经被白乐水跟踪了。暗中观察一些,连哪些人是三皇子心腹都记清楚了。
    三皇子听了身边谋士的计策,果然将平安山中操练的兵马尽皆调出,企图和皇太孙一战,只要活捉皇太孙,景和帝又年老,后事可图。然而待得平安山中大股兵马尽出,白乐水站在山顶几支响箭甩上空中。
    平安山地势极高,几支响箭上天,方圆几百里皆能看见。埋伏在平安山四周的各省兵马见了,战鼓齐鸣,车轮滚滚的向平安州进发。三皇子带着训练有素的人马杀到平安州节度使府衙,却听探子回报,后方已经被无数大军包围了,断了去路。
    三皇子知道大势已去,一个手势打下,身边两个神箭手连珠发箭,直射皇太孙和林硕。贾琏部下侍卫训练有素,摆开阵势举着盾牌格挡,几个弓箭手倒是奈何皇太孙不得。皇太孙身边的弓箭手也是万箭齐发,倒伤了三皇子身边不少人。三皇子身边还藏着几个武功极高的邪派人事,此刻得了三皇子之命,在军中横冲直撞,直向皇太孙杀去。
    贾琏部下的侍卫训练有素,又有真本事在身,倒是能抵挡阵子。只这些常练阵势的侍卫却不是邪道高手的对手,眼看受伤的人越发多了起来,贾琏亲自上阵,也渐渐不敌。林硕学过骑射,此刻也是堪堪自保,渐渐无能为力。
    正当三皇子以为得计,准备拿了皇太孙做人质,先逃出包围再说。此刻放完响箭的白乐水却回来了。
    “关东三鬼,你们越发有出息了啊?这谋逆造反之事,你们也敢干!”
    三皇子手下几个江湖人一听,手中动作难免一滞,这个声影极好听,但是在他们听来,却比地府传来的催命符还恐怖。三人慌忙之中跳出战圈,再看时,这人不是他们最怕那人还是谁?
    原来关东原有兄弟三个恶霸,武功高强,烧杀掳掠,无恶不作。白乐水曾在数年之前路过关东,打伤三个恶霸,那三人身上还带着霹雳堂的霹雳雷火弹,原是保命用的。三人连珠向白乐水打霹雳雷火弹,白乐水虽然没有受伤,倒是被他们阻了行动。
    原来三人也没想过这雷火弹能伤着白乐水,不过是略阻一阻,加之这霹雳堂的雷火弹极为特殊,烟雾浓密,甚是熏人。不几颗打出去,白乐水便没熏得看不太清。待得烟雾散去时,三人已经不见。
    原来关东三鬼知道自己罪恶累累,不但带着霹雳雷火弹这样的逃生杀招,还在宅子中布置了机关密道。白乐水也擅长机关,待得烟雾散了查看,知道三人逃入密道之中,却不知已经逃向何方了。因而白乐水一把火烧了关东三鬼的庄子,又关注了关东两年,见着三人再没出来为害乡里,江湖中也没听说三人再出来作乱,便渐渐将此事撂开了。
    不想今日再见这三人,却已经和三皇子暗中勾结上。白乐水哪里还能容忍这三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再次逃脱。且此处没有三人熟悉的机关密道,便是还有霹雳雷火弹,他们也插翅难飞。
    白乐水几个起落,三皇子还没看清,便见自己手下最厉害的三人束手就擒,委顿在地。原来他们已经被白乐水点了穴道,踢给贾琏。贾琏忙命人拿了牛筋绳索捆了,再加了一道铁链,三人再也逃脱不掉。
    三皇子自己最后一张底牌被破,大势已去,不愿束手就擒,更加不愿意被擒住跪自己的侄子,横剑自刎了。他死后双眼圆睁,显然并不甘心。皇太孙命人寻了一口薄棺,装了三皇子尸首回京复命。
    且说伤亡在关东三鬼手下的侍卫极多,幸而有黛玉准备的药材极方子,随征军医按方调了药膏外敷,又熬了汤药内服,受伤的侍卫倒是好的极快。原是要截去腿脚胳膊的,保住了腿脚胳膊;原是重伤必是不治的,几日之后也渐渐退了发热,稳住病情,怕是捡回一条命。
    贾琏也是中了一刀,肩胛骨老大一条疤,外敷内服之下,也是不妨事,只需将养些时日,只怕就好了。
    三皇子死后,他的部下不少人四处奔逃,自被各省来驰援的兵马截住捆来。逃兵就地阵法,降兵列了队,跟着皇太孙回京听候发落。
    贾敏等人悬心月余,这日终于接到前线来信:说是皇太孙一行大获全胜,整顿之后就要回京。又说大爷并没有受伤,倒是贾府琏大爷受了些伤,已经救治好了。只因养伤,不宜赶路,只怕会回来迟些。又说军医说,太医院给的方子药材极好,不知道救了多少将士,前方将士皆是感激林大爷献的良方呢。
    贾敏等人听了,皆是放下心来,打赏了报信小厮,命他下去。原来出发前黛玉给的方子,未免麻烦,对外只说是林硕寻来了。
    陈韫听了对黛玉笑道:“我们家大爷可没有救死扶伤的本事,这要多些妹妹,咱们不敢掠美。”
    黛玉听了说:“也没有你这样的嫂子,惯会取笑人。”四人说笑会子,因听说贾琏伤了,贾敏自去找上好的药材给琏儿媳妇送去。
    贾琏出征,贾赦夫妻和陈亦俊也是悬心得很,如今听了贾琏虽然伤了,但是并无大碍,修养几日方启程回京。一家人听了又是放了心,又是仍旧担心。尤其陈亦俊,她深知但凡将士出征,只怕不伤及性命的皆说并无大碍,不知贾琏到底伤了何处,又不知如何疼痛难忍,担心得几欲落泪。武夫人搬到贾琏宅邸住下,日日安慰,只说琏儿必定无事,你无需担心。琏儿那孩子懂事得很,若真伤得重了,必然是瞒了不让家里知道的。既然传回信息来,想是伤得不重。
    陈亦俊听了有理,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的评论我看了,谢谢大家的意见和建议,我会认真考虑的,昨天那章后半段我下午考虑一下能不能修改一下,不过我并无把握,所以也有可能就这样了。有个抓虫的小伙伴,我也看到了,谢谢抓虫,如果修文的话,就连修文一起改。如果下午没想出来昨天那章怎么改,就大约晚上的时候抓虫。再次谢谢,笔芯。
    第68章 朝堂
    平安州那头掌握了局势,不等皇太孙班师回朝,景和帝这头就又派人围了三皇子府邸并西宁王府、南安王府、王家等几家和三皇子勾结深的人家。
    贾敏那头将将接了消息,王夫人也已经接到消息:哥哥家和元春府上都被围了,目前将将查抄到三皇子府,只怕西宁王府等随后就要来了。
    前去三皇子抄家的正是忠顺王。忠顺王抄家手法可比当初三皇子南下查抄甄家简单粗暴得多,一伙先围了宅邸,关了各处院门,官兵一拥而上,搜刮抢夺一番,各自私藏几件细软,再开始正紧清点。前世领兵查抄宁荣二府的正是忠顺王。
    晚间林如海下班回来,贾敏少不得上前打听贾府之事。虽然贾政不过是这次谋反的边缘人,到底是被卷了进去,如果还是忠顺王那样野蛮抄家法,只怕二哥哥一门要吃尽苦头。
    林如海换了衣服说:“如今是从最要紧的三皇子府开始的,这些人家宅邸又大,人口又多,其他诸如二内兄家里只怕一时半会儿官兵并不会就去了。既然沾上谋逆二字,换谁都是无能为力,我也只能打点一下,让前去官兵莫要太过粗暴,让二内兄夫妻和宝玉莫要受太多活罪罢了,至于圣人怎么判决,我却无能为力了。”
    这些贾敏自是省得,叹道:“老爷说的这些,我也明白,不然我何苦几次三番劝母亲回乡养老?二哥哥本分一生,最后关头卷入此事,也算他自作自受。咱们尽些人事,让他们入狱之后好过些罢了,只不知到底二哥哥出自荣国府,大哥哥和南下的母亲、探春环儿是否会受牵连。至于咱们家,无非累及名声,其他的,咱们行得正坐得直,弹劾是不至于的。”
    两人摇头叹息,林如海又说:“从三皇子宅邸里头,抄不少舅舅的书信,舅舅既是清流,又是科第入仕,不怕削爵,又做这样的事做什么?真真不为子孙积德。”
    贾敏听了,想到当初顾老太太对自己也有些好处,想不到顾家也走了这样的邪路,也是感叹一回,夫妻两个决心像对待贾政夫妻一般对待。不过是在法理范围内尽些人事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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