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大雪阻断了霍家峰回家的路,随着夜幕降临,微弱的太阳光也逐渐消失,寒冷开始笼罩整个世界,下雪不冷化雪冷。
    眼看天黑了,时间早过了霍家峰回家的时刻,董芸知道今天霍家峰是不会回来了。
    她整理好床铺,把一个暖水瓶放进被窝里,先给被窝加一下热,然后她把屋里所有的厚衣服都拿了出来,盖到被子之上。
    虽然做了很多工作,但是还是不能完全抵御寒冷,因为屋子没有任何取暖措施,加上纸糊的窗户又不能御寒,所以屋内屋外温度几乎是一样的。
    大雪过后,温度骤然变低。
    “今年的温度,似乎往年更低呀!”董芸切身感受着这寒冷,心里不禁感叹。
    把孩子的尿布取下来的时候,靠外的部分甚至结上了一层冰。董芸尽量把孩子裹的严严实实的,喂完了奶,把孩子哄睡了,自己才敢睡去。睡觉的时候,为了保持体温,她甚至不敢脱掉衣服。这也成了她以后余生的一个令人费解的习惯,她睡觉的时候总穿着衣服。
    以为自己做的已经足够稳妥,董芸甚至都没有来得及闭眼,就发出了轻微的鼾声,她太累了。
    半夜,当这个世界都进入熟睡状态的时候,醒来喂孩子夜奶的董芸突然一惊,因为她用手触碰到孩子的时候,像一个火球一样烫。
    不用试体温,孩子肯定发烧了,这马上使董芸精神了起来,再无倦意。
    此时,她感到从未有过的无助,偏偏这个时候,家里的男人们都不在家。就剩董芸、孙梅和那个还是“孩子”的霍家兵。
    顾不了这么多了,孩子烧的厉害!董芸顾不了这么多了,她赶紧起来,因为穿着衣服睡的,她只需要裹上笨重的,像棉被一样厚的棉袄。
    然后,她开始给孩子穿衣服,孩子本来烧的迷迷糊糊的睡着,被弄醒的瞬间,或许感觉到自己的不舒服,开始嗷嗷的哭起来。
    董芸虽是有一万个不愿意去喊上孙梅,但是她还是去喊了,这是她唯一能叫上的人了。霍家兵这个“孩子”是指望不上了。
    听见孩子的哭声,董芸越发的着急了,原来在犹豫怎么去开口叫上孙梅,这会儿再也不管不顾了,她快速的把孩子包裹好,抱起孩子,径直走到孙梅那屋。
    董芸敲了敲门,喊到:“娘,醒醒,孩子发烧了,得送去医院!”
    孙梅正在温暖的炕头上熟睡,门被敲了几下才慵懒的睁开惺忪的睡眼,又听见董芸说孩子发烧了,这才着了慌,也赶忙爬起来。
    霍家兵也被惊醒了,问到:“娘,怎么了?”
    果然,孙梅没有让霍家兵出去的准备:“没事,你在家等着,我跟你嫂子去下医院,很快回来。”
    “我听嫂子说,孩子发烧了?我也跟着去吧,没准能帮上忙!”霍家兵想坚持一下。
    孙梅与霍家兵说话间已经把衣服穿的差不多了,语气着急道:“你一个孩子,跟着干什么,跟着去添乱吗?在家好好待着!”
    说话间,孙梅已经推门出来了。外面的董芸已经等不急了,她感觉,哪怕屋里母子再多说一句话,她就会转身自己先去医院。
    孙梅这次也着了急,迅速的从屋里走了出来:“走,赶紧去村卫生室!”
    孙梅出了屋,与董芸就马不停蹄的奔村卫生室而去。
    雪化结冰,路上必须小心翼翼,董芸抱着孩子,一点也不敢大意。孙梅也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生怕两人之中有一个不小心摔倒了。
    每次寒冬的冷风吹过,两人的脸上就像刀割一般,董芸就下意识的把孩子裹的更紧一些,孙梅就下意识的护住手里的煤油灯。
    到卫生室的这段路并不长,但董芸的心里,那天她走过的这条路是她这一辈子走过最长的路了。
    最终,两人还是赶到了村卫生室了。正值深夜,医生已经进入深深的梦乡,但医生听到了门口的呼唤,也急匆匆的穿衣出来。乡村医院虽然简陋,配套设施可能很差,但医德却不输任何一家大医院。
    只要有人来求医,村里的医生总是第一时间赶过来,至于医术,不敢说最好但他会竭尽全力。
    医生穿衣出来,看到了冻的瑟瑟发抖两个妇女,村子不大,他自然认识两个人。
    “传章婶子,这是孩子病了?”张医生问道。
    “是啊是啊,孩子发烧了,烧的还不轻呢。”孙梅着急的说。
    “赶紧进来!”张医生边说,边把两个人往屋里让。
    “张医生,麻烦您了,赶紧给看看,孩子烧的厉害。”董芸怀抱里的孩子这会儿已经不哭了,怕是已经烧的昏死过去。
    张医生赶紧拿出一个体温计,用力甩了几下,把水印甩到位了,然后交给董芸:“先试试体温。”张医生说。
    董芸拿过体温计,夹在了孩子腋下,需要等待约五分钟。
    “孩子怎么回事?吃什么东西了吗?家里有大人生病吗?”张医生在试体温的过程中,不停的询问着。
    “没有吃什么啊,除了奶水,就是喝一些米汤。晚上睡觉的时候,没注意,孩子从大被窝里给出来了,我感觉是冻到了!”董芸努力回忆着经过。
    “那也不至于,除非屋里跟外边一样冷,屋里的温度一般也不至于冻坏。”张医生说到。
    “我们,屋里和屋外一样……”董芸低头小声说到。
    张医生有些惊讶的问:“怎么?家里没烧火炕吗?”
    “有火炕,只有北屋有……”董芸说这话的时候,孙梅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张医生马上明白了,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他这个外人,他马上岔开了话题。
    五分钟也差不多了,张医生说到:“体温计拿出来看看。”
    董芸小心翼翼的把体温表拿出来,递给了医生。
    张医生就拿过体温表,凑近了灯光,仔细看了一眼,似乎不太确定,又认真看了一眼,然后宣布:“孩子现在高烧40度,现在必须做紧急降温。”
    董芸一听,心开始揪起来,40多度,这温度大人都受不了啊。赶紧问医生:“张医生,您得赶紧救救孩子呀,她来到世上还不到半年啊。”
    医生看了看孩子,摇着头说:“不瞒你们说,孩子现在情况比较严重,孩子本来就有点营养不良,现在又发烧这么严重,我这里只能给孩子开一些退烧的药,而且孩子太小,我不敢下猛药。剩下的你们必须想办法赶紧去县医院了,去做下化验,才能对症下药。”
    医生边说,已经边开始取药,他取出一些冲剂出来,犹豫了一下,又取出一片安乃近,用特有的研磨棒研磨成粉状。
    然后,医生取出几张报纸裁剪成的方形纸片,把药粉包成三等份。之后说道:“药先给孩子吃一份,今天太晚了,天黑路滑,估计你们也去不了县医院了,这药应该能挺一晚上。明天一早,赶紧想办法去县医院。”
    听到张医生说县医院,董芸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她想起来自己死于腹中的第一个孩子,但只是在脑海闪过这一个想法,马上打消了。现在还没有功夫多想这些。
    领了药,交了钱。董芸和孙梅又抱着孩子小心翼翼的往回走,此时孩子仍然处于昏迷状态。
    回到家,董芸按照医生的指示,用温水冲泡了药粉和冲剂,一勺一勺的给孩子喂下。
    孙梅回了自己的屋,董芸喂完了药,也不敢睡了,那一夜她抱着孩子,整整一夜,她期盼着第二天赶紧到来,好早带孩子去县医院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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