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很顺利。7个工作日会出结果,回去该吃吃、该喝喝,放宽心。”十五分钟后,医生说。
    女人离开产前诊断中心,毫不意外的发现宋谨和等在门口。
    “我以为我说的够明白了。”王思年语气强硬起来。
    而对方却像是早就预谋一样,一脸无辜的扬起手中的病历和缴费单,证明自己今天只是来医院输液的,再次相见纯属偶遇。
    基因是个很奇妙的东西。
    宋谨和与徐建明明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但在耍无赖这方面却不知道得了谁的真传,技巧如此精湛。
    王思年原本想喷他两句,但现在身上的营养是和宝宝两个人共用。才错过一顿早饭,就饿得眼前发黑,战斗力直线下降。
    男人看出端倪,果断掏出被压得扁扁的煎饼和豆浆,递了过来:“一直放在包里,还热乎着。”
    ——lv公文包成了煎饼篓子,奢侈的有些暴殄天物。
    饥饿是最好趁虚而入的时候,尤其对一个身怀六甲的人来说。
    王思年嘴上说着“不必”,肚子已经实诚的拉起了咕噜咕噜的警报。
    “凉了就不好吃了。”男人适时的劝说,“何必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
    鸡汤大师宋谨和这句话说到了女人的心坎上。
    王思年接过煎饼,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饼皮裹了两个鸡蛋,酱汁香浓,和寻常摊位上卖的完全不是一个路数。
    “你去余记买的?”王思年对美食很有赏鉴,过了最初的那几口,很快就尝出味来。
    男人笑着点头,似乎对两个人能够再次肩并肩站在一起感到十分满足。
    那家有名的老字号距离医院有四五公里,现在煎饼还热着,证明这位宋同志是一路紧赶慢赶过来的。
    可见他说自己刚刚一直在输液的话,全都是骗人的。
    “穿刺疼吗?”男人问。
    “不太疼。”她说,“你病好了?”
    “差不多了。”宋谨和体格强健,今天已经不再发烧。
    也许是朝夕相处了两年的原因,两个人重新开始交谈时,虽然夹杂着断不了的过往,但意外熟悉且顺畅。
    宋谨和看着耳朵尖冻得红彤彤的王思年,眼里泛起笑意。
    他冲手心哈了口气,然后搓了搓,下意识的想要伸过来暖暖女人的耳朵。
    只是手伸了一半,又缩了回去:“穿刺的结果说明时候出?等待的时候别紧张,多吃点好吃的,时间就过去了。”
    ……大家都是从一个话术培训机构毕业的吗。
    王思年摆摆手,懒得回复,径自走了。
    ***
    当天晚上,宋谨和做了一个难以言说的梦。
    梦里他冲动的像个毛头小伙子,第一次探索对方的身体。她的每一寸肌肤都是如此光洁,值得顶礼膜拜。
    王思年没有太多的经验,而他更是。
    两个人在漆黑的夜里纠缠,女人突然凑过身来,轻轻含住了他的耳朵,然后说了简短的四个字:“我想你了。”
    醒来之后,裤子是难堪的濡湿的。
    宋谨和换了衣服,长舒了一口气,重新躺了下来。
    也许是接连两日的相见让他有了勇气,又或许是刚刚那个梦太过让人沉醉,他从枕头底下摸出了手机,找出王思年的旧手机号,发了一条imessage:“明天好像会下雪,小心路滑。”
    ——打离婚之后,他就再没有女人的其他联系方式了,短信不过是碰碰运气。
    他抱着那头会回复“你是谁,发错了”的心态,不安的等待着。
    但很快,那条短信变成了已读,而回信迟迟未到。
    难道王思年没有换号?
    不管怎样,看起来电话那头的人都还没睡。
    所以他补了一条:“晚安。”
    过了很久,久到他快要沉入梦乡时,手机震了。
    “晚安。”对方说。
    宋谨和原本有些迷糊,在看到这条回复的时候,一个机灵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遍遍退出短信界面,又重新进来,直到确定回复是真实存在的,才小心翼翼地拨通了那个号码。
    “喂?”女人的声音顺着电波传来。
    “怎么还不睡?”男人温柔的问。
    “我有点紧张。”
    王思年躺在独租公寓的床上,盯着乳白色的天花板,说出了心里话。
    少了面对面的压迫感,深夜电话里的声线太像她的爱人,以至于她放下了白天见面时的针锋相对,话语间不自觉带了几分亲昵。
    王思年没有换号,主要是这个号码用了太多年,置换成本太高。
    就好像这段被中途斩断的感情。
    都说分手好像刮骨疗伤,不去除腐肌,伤口是无法愈合的。但长了十年的肉被骤然挖去,留下的缺口一时半会根本长不上。
    今天宋谨和想要用手暖她耳尖的动作,让她想起了徐建。
    他们在龙洼子山的时候,因为自己嚷嚷着耳朵要冻掉了,所以对方摘了手套,用暖融融的掌心温暖她。
    她很想他,透过了宋谨和的脸。
    “紧张什么?孩子不会有事的,遗传了咱俩的优质基因,绝对身体倍棒。你也不会有事,我都找人算过了。”男人信心满满的说着,是老神棍内味没错了。
    “你真信这个?”王思年忍不住笑了。
    “人总得信点什么,不然怎么撑得过去呢。”
    “宋谨和。”王思年突然轻声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嗯?”男人应到。
    “那你信不信,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爱上你。”女人想了很久,决定实话实说。
    男人果然沉默了。
    “所以你不要再费尽心力讨好我了。”王思年咽了口口水,润了润喉咙,“没有意义的。”
    虽然真话伤人,但是该说,还是得说。
    ……不然对男人太不公平。
    良久之后,宋谨和开口了。
    “我知道,但我不介意。”他用平静的语气说,“如果你不那么记恨我了……也许我们可以试着做朋友。”
    “你可饶了我吧。”王思年叹了口气,“就咱俩这性格,天南海北的,硬是凑成一堆也难受。”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宋谨和温声说。
    男人停顿了片刻,又道:“他回不来了,但是我还在。”
    ***
    接下来的几天,王思年全部的心思都集中在了对脐带血穿刺结果的等待上。
    每一次未知号码的来电,都让她心里紧上一紧。
    她太过惴惴不安,以至于有些疏忽了身边的变化。
    ——比如宋谨和重新渗透进了自己生活的这件事。
    先是一两个偶尔的短信,极有分寸,像是商务洽谈般正式。
    接着是一两通电话,体贴有度,询问她的身体状况以及需不需要派车去医院。
    王思年在一次通话中无意间说漏了地址,第二天就开始有滋补品快递上门。
    别问,问就是“朋友帮忙”。
    宋谨和是个很会取悦他人的人,如果他有心讨好,对方多半是欢喜的。
    王思年偶尔在失眠时也会想,如果她先于徐建认识这个男人,自己会不会爱上他?
    但时光不会倒流,所以假设没有意义。
    一周多后,到了去医院取结果的时候。
    那辆奔驰车顺理成章停在了楼下。
    “昨天没睡好?黑眼圈那么重。”男人从驾驶位探出头来,“我陪你去,省得你紧张。”
    王思年本意是不想上车的,但她确实有点怂。
    肚子里的宝宝第一时间感受到了母亲的情绪变化,用力踢了她两脚。
    车上的音响里在放张国荣的《春夏秋冬》。
    上一次听还是在酷热时节,如今眼瞅隆冬未了,不由得让人有些感慨白云苍狗,瞬息万变。
    “看看我。”路开了一半,宋谨和突然说。
    “啊?”女人侧过头去,微微一愣,“你染发了?”
    宋谨和染了个浅棕色,在阳光照射下显出一片暖意,倒是和他琥珀色的瞳孔颜色很搭。
    只是这样一来,就和印象里的稳重男人完全不一样了,显得有活力很多。
    “你的中年危机了是不是来的太早了点。”王思年忍不住吐槽,“生怕钓不到小姑娘,开始在门面上下功夫了。”
    男人却显得有些小得意:“换个造型,换个心情。马上要过年了,新年新气象。”
    穿刺报告很快拿到了,是宋谨和下车去取的。
    王思年深吸了一口气,想把薄薄的信封撕开。结果手一滑,失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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