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天涯话落,萧锦颜眸子明显暗了暗,“可是我不想他那么痛苦!”
    涂天涯看她片刻,有些无奈道,“你已经给他用了月银花,他的伤口会开始愈合,而你必须在伤口愈合之前替他祛毒,就算天星草存在,我也一直派人给你找,但是谁知道这个过程会是多久?或许是下一刻,或许是一年,两年,甚至永远都找不到,难道你要他一直这么无望地等下去吗?”
    萧锦颜脸上流露出无限的惆怅,“没有天星草,他会承受常人难以承受的痛苦,我不想,也不忍心。”
    涂天涯见她如此,心情也跟着沉了两分,“颜儿,不是师兄不愿意帮你,这件事只有你自己可以做,你医毒兼修,师傅只教了你一人这个方法,要想救他只有你一个人能够办到。”
    萧锦颜缓缓点了下头,“我知道了。”
    “颜儿,你比任何人都了解楚卿白,或许他能够承受,战场上他什么样的伤没人手过,这么多年他能熬过来,相信这一次他也能挺过去。”涂天涯安慰道。
    萧锦颜顿时笑起来,“你说得对,他那么厉害,定是能够熬过去的!”
    从百善斋离开,萧锦颜一门心思都在思考怎么和楚卿白说这件事,没有天星草,要祛除依附在骨的余毒,只能有一个办法。
    直到站在倾雪院门口,萧锦颜还在挣扎着,纠结着,最终还是走了进去。
    师兄说的对,天星草是个不定数,她和他都等不了那么久。
    “锦白姑娘,你这是怎么了?可是心情不好?”楚今见她脸色不太好,看起来不太开心,便关切问。
    萧锦颜勾起唇角,笑着摇了摇头,“我没事,世子呢?”
    “公子在里面呢,锦白姑娘请进吧!”
    萧锦颜微微颔首,与他错身走了进去。
    楚卿白刚用过午膳躺在榻上假寐,听见脚步声抬眼看来,“小锦来了?那六公主如何?”
    萧锦颜离开之前与他说过要去燕云府,他便有此一问。
    萧锦颜道,“她已经醒了,不过还很虚弱,用了药慢慢会好起来的。”
    楚卿白点了下头,伸手轻拍床边的空处,“过来坐。”
    萧锦颜犹豫了一下,才迈步走过去。
    坐在一张榻上说话是一件很微妙的事情,不过萧锦颜满腹心神都放在接下来要说的话上,并没有注意太多。
    楚卿白朝她靠近一些,见她心不在焉,蹙了蹙眉,“怎么了?可是六公主的病有什么棘手的地方?”
    萧锦颜摇了摇头,目光定定地看着他,“她的病没什么棘手的,左右不过是时间的问题,反倒是你……”
    说着,她停了下来。
    “我怎么了?”楚卿白问。
    萧锦颜组织了片刻的语言,然后才道,“我今日去找了涂天涯。”
    “涂天涯?”楚卿白声音有两分变味儿,听起来酸溜溜淡淡,“你找他做什么?”
    萧锦颜垂眸,“他是在毒王谷的一位师兄,我寻他是想找天星草的下落。”
    楚卿白松快了两分,仔细一想便知道她想说什么了,“可是天星草寻不到?”
    萧锦颜沉沉点了点头,忍不住叹气,“是,天星草近十年来只出现过一次,而且被凤霖国的人寻去,他们能给你下毒定是知道天星草对你有多重要,就算天星草还在,他们一定不会愿意拿出来。”
    “所以呢?”楚卿白面无异色,甚至看不出任何失落的情绪,他只是淡淡地问。
    萧锦颜抬眼对上他琥珀色的眸子,“如果没有天星草,就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萧锦颜轻轻吸了口气,“天星草是要将依附于骨的毒给化解,若是没有天星草,我就只能用匕首将表面的毒刮下来,这个办法是目前除了天星草外我唯一能想到的法子,但是若是用这个方法,你会承受难以想象的痛苦,
    这么多年来师傅虽然将此方法传授于我,但我从来没有试过,只知道六年前师傅收容过一个病人,也是用此法解毒,但是那病人在半途就承受不住痛苦晕死过去,师傅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讲他治好,但他也因此落下了阴影,他的腿至今无法正常行走。”
    事实上他腿上的毒已经解了,但是因为当时的痛苦给他造成了极大的心理阴影,所以走路的时候他总习惯性跛脚,因为正常走路他会产生疼痛的错觉。
    她话音落下,楚卿白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
    萧锦颜试探着道,“我知道你这么多年经历了许多,大大小小的伤也受过不少,但这刮骨之法会比平常的伤疼上十倍,你若是不愿意也没关系,我会再想想别的办法。”
    她的声音听起来底气不是很足,因为这是她有限的生命里知晓的唯一的办法,而且就算是师傅也不曾研究出更好的办法,她不确定自己会不会有结果,更不知道这个结果需要多久的时间!
    或许是十年,二十年,甚至一辈子,它就仿佛寻找天星草般是个不定数,她赌不起!
    “小锦,”楚卿白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回来。
    萧锦颜抬眸对上他含笑的眼眸,微微一愣,“你笑什么?”
    楚卿白抬手掌心落在她的发顶,“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也知道自己的弱点是什么,这点疼痛对别人而言或许会要命,可是于我而言,这点疼我能忍,也能扛过去。”
    因为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都在眼前了,他就算是为了她,为了能够完完整整地保护好他,他也一定会重新站起来,而不是坐在轮椅上一辈子,看着她与别人长相厮守。
    因为只有完好的自己,才有资格拥有她!才有资格一辈子陪在她身边!
    萧锦颜不知他所想,却是意料之外又觉情理之中地惆怅,“我就知道你会愿意的。”
    说不上为什么,在她的心里他从不是一个甘于现状的人!
    楚卿白笑了笑,“什么时候动手?”
    萧锦颜道,“你想何时就何时。”
    楚卿白眉眼微扬,“那便今日?”
    “这么快?”萧锦颜一时有些惊讶。
    “怎么,今日有问题吗?”
    萧锦颜忙摇头,“没问题,不过我还需要去准备一些之后敷用的药草,你先在这里休息等我一会儿。”
    楚卿白点了下头,“好,我等你。”
    萧锦颜心神一荡,有些晕乎乎的起身,捂着失控的心脏急匆匆退了出去。
    。
    当楚今和花月知晓萧锦颜准备用什么办法医治楚卿白的时候,两人难得统一战线,跟在她身后问东问西。
    “公子可有危险?”
    “公主,您这个方法对世子的身体会不会有影响啊?”
    萧锦颜在收着药材,听着两人的喋喋不休颇有些头疼。
    花月还在不依不饶地问,“您不是说之前有人因为这个落下了心理阴影,一辈子都难以正常走路了吗?世子会不会也这样啊?”
    “心理阴影?”不知此事的楚今连忙问,“这是什么?”
    花月十分体贴地将萧锦颜给她讲的故事跟他讲了一遍。
    这可吓坏了楚今,直嚷嚷,“这可不行啊锦白姑娘,要是世子以后都只能跛脚走路,那还怎么上战场杀敌?还怎么统帅三军啊?!”
    ‘砰’一声,萧锦颜将手中装药的簸箕猛地搁在竹架子上,转身看着两人,没好气道,“每个人能接受的程度不一样,意志也不相同,不是每个人的结局都是一样的,你们别在这儿想些有的没得,有这个闲功夫还不如帮我准备药材!”
    两人齐齐噤声。
    花月颤巍巍地上前,“公主,花月帮您。”
    萧锦颜哼了哼,看向楚今。
    后者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我这个也不会,恐怕会给您帮倒忙。”
    萧锦颜睨他一眼,“世子不是让你安排人把孤月给燕宁送回去,你都安排妥当了?!”
    楚今瞪大眼,“公子都跟您说了?”
    萧锦颜挑眉,“怎么,有问题吗?”
    楚今愣愣地摇头,然后难掩失魂落魄地转身,边走边想,想不到公子已经陷得这么深了,连这么机密的事情都告诉她,要知道孤月的身份一旦让燕帝知晓,就公子如今的处境,极有可能被燕帝抓住把柄,然后给他安上一个通敌叛国的大罪!
    公子这完全是,为了锦白姑娘都把生死置之度外了啊!
    “公主,他怎么了啊?”花月见他一副丢了五百两黄金似的失落背影,疑惑问道。
    萧锦颜摇了摇头,“不知道,或许是担心世子吧!”
    当日下午,萧锦颜准备好一切需要的东西便去了倾雪院。
    和前些日子剔除腐肉一般的过程,只是今日,要剔的是骨!
    即使心疼,但萧锦颜深刻知晓自己的身份,此时此刻她是个医者,她需要的是专注。
    花月候在一旁,她让取匕首便取匕首,让拿银针就拿银针。
    从头到尾,楚卿白不发一言,只有一开始浑身抽搐了一下便没有任何反应,他的一双眸子直直盯着萧锦颜的侧颜。
    即使脸色惨白,薄唇紧抿,浑身绷紧,他的眼睛里依旧是难言的温柔。
    曾几何时,他护在羽翼之下的小锦长大了,那个只会缠着他,让他喂饭,让他唱歌哄着入睡,喜欢在看不见他的时候嚎啕大哭的小姑娘,长成了如今这般,清雅端芳,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他还记得,燕帝下旨命他三日后随大军出征的那日,年仅八岁的萧锦颜冒着瓢泼大雨跪在御书房外,哭喊着求燕帝收回成命,她单薄的身子在雨中瑟瑟发抖,可她是那么的执着,那么的坚定,若不是身子熬不住晕了过去,她或许真的会在那里跪上三天三夜,任谁去劝也不听。
    可是燕帝下定的旨意又岂是她能左右的,即使那个时候她是燕帝最宠爱的心肝宝贝,在他这件事上燕帝丝毫不曾心软。
    直到大军出征那日,她穿着单薄的寝衣,赤着脚从太后的宫中一直追他到宫门口,追着他喊,“小白哥哥,你不要走!”
    “不要离开小锦!”
    他心痛如刀绞,那一刻,他有一种冲动,管他什么圣意难违,他只想一直留在她身边,陪着她,只要她不再哭泣。
    后来在边境的每一个夜里,他几乎都会梦到她哭得声嘶力竭,追着他不停地跑的场景。
    每每如此,他醒来后只觉得自己的世界又坍塌了一次。
    他呼唤她的名字,回应他的永远是无边的黑暗和寂寥。
    后来的后来,不知过了多久,他们的大军彻灭了西梧,他在那一场战争中一战成名,人人恭维。
    当晚,军中大设酒宴庆祝,他喝得有些多,睡梦中又一次出现她的脸。
    可不同的是,那张脸已经不是八岁时的她,而只是一个迷糊的影子。
    他看不清楚,但是能确定那就是他的小锦,长大一些的小锦。
    他眷恋地触摸她的眉眼,鼻唇。
    不知是酒意在体内发酵作祟,还是他本就心存邪念,在梦里,他亲吻了她,迷乱而又胆怯。
    那是一种完全陌生的体验,有些飘飘欲仙,又觉得自己亵渎了她,十分矛盾。
    再醒来的时候,他惊慌失措,困顿迷惑,因为那一晚,她出现在自己的梦里,而他成人了!
    自那之后,他时常会做一些羞于启齿的梦,每每军营里有将军召唤军妓,有人在他耳边念叨着要教他开荤的时候,他便会想到梦中的情景,然后便慌乱无措。
    慢慢地,他知道了一种名为喜欢的心情。
    又或许那不是喜欢,是爱!
    爱到,他一想到萧锦颜三个字,心就像撕裂一般地疼。
    爱到,他只要一想到她便难以自控。
    他就像一个迷失在荒漠中,即将旱死的人,而她,就是荒漠中那一汪泉眼,系着他全部的希望和生命。
    “好了。”轻轻浅浅松了口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与记忆中那个熟悉的声音重合,楚卿白的思绪被拉回,目光依旧看着她,带着一点点感动。
    萧锦颜用衣袖擦了把额头冒出的汗,将提前准备好的草药给他敷在伤口处,然后用绷带包扎好。
    花月将匕首等物收走,萧锦颜这才抬眼看楚卿白。
    谁知他正好也看着自己,心头一悸,试探着问,“你没事吧?!”
    楚卿白额头上也尽是冷汗,垂在身侧的手青筋凸起,显然是到了忍耐的极限。
    楚卿白连忙抬起衣袖帮他擦汗,见他不说话,心里顿时有些慌乱,“你别吓我?哪儿不舒服告诉我?”
    楚卿白还是定定地看着她不说话。
    萧锦颜彻底慌了,用手背去贴他的额头,随即吓了一大跳,“怎么这么烫?!”
    楚卿白苍白的脸上渐渐起了潮红,他抬手握住萧锦颜贴在他额头上的手。
    萧锦颜双眸睁了睁,听见楚卿白道,“伤口疼。”
    萧锦颜忙道,“你先忍耐两日,很快就不疼了。”
    “忍不了了。”楚卿白摇了摇头,面上潮红更甚。
    萧锦颜有些慌,“那我去帮你熬些止疼的汤药来。”
    说着便要起身。
    握着她手的主人突然用力,将她拽了回来,直接强势地将她按在怀里。
    萧锦颜脸蛋顿时充血,挣扎着,“你做什么?快放开我!”
    楚卿白按着她不让她动弹,“我这里有一个更快止疼的方法。”
    萧锦颜迷惑地望着他,“什么方……唔!”
    法字还没说出口,楚卿白已经低头吻了下来。
    萧锦颜霎时瞪大眼,唇上贴着柔软,有一点湿润,她浑身的感官似乎都被人抽走了般,只有唇上的一抹温热。
    她心跳声一阵高过一阵,大脑一片空白,忘记了呼吸,整个人仿佛置身于一团棉花之上,整个人轻飘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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