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沈渐冷静下来,才发觉还有些不对。如果那两个黑衣人径直闯进来杀人,为何侍卫换岗的时候少了一个人?况且依照那两个黑衣人的武功,公然闯进来挑衅,显然是不自量力,而且,既然有人在换岗的时候杀了侍卫,那么这个人一定还在暗处。
    沈渐环视佛堂的四周,这里分明还有杀气。
    杀气不是萧杀之气,而是一种微妙的感觉。沈渐有这种感觉,陆一白也有。
    佛堂一侧屏风旁,倒在血泊里的那个小厮突然活了,这个小厮就是陆一白。
    沈渐吃了一惊,但是没有意外。他知道陆一白一定会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出场,只是没有想到他近在咫尺。
    “师弟,我早就知道你会来的,你瞧,你要做的事情我都帮你做完了,你就留下来,就留在大理寺,有了大理寺这个舞台,咱哥俩就能大有作为。”
    陆一白退了一步,他对眼前的这个师兄太陌生了。
    沈渐又上前一步,说道:“从师父去世,从你来到顺天府,咱们俩还从来没有好好地坐下来说说话,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现在。”
    “你是官,我是匪,咱们俩有什么好说的?”
    “今天这里没有官匪,只有兄弟。”
    “我跟你不是兄弟,也没有情谊。”
    “你这样说话让我很为难,在这个世上,自从师父死了,我没有其他的亲人了,还好师父遇到了你,你就是我的师弟,是我唯一的亲人。往后大理寺就是我的了,你到我身边来,让我帮助你,照顾你。”
    “你杀了寺卿大人只是为了你的前程,我并不领你的情。”
    “那么杀死丘聚呢?你以为丘聚就那么轻而易举地上了你的当么?如果没有我在暗中相助,丘聚连寒水观都不会去。”
    “丘聚死了,东厂倒台,而最大的受益者就是大理寺,这也就是我为什么要来这里刺杀寺卿大人的原因。既然是你的受益最大,这笔恩怨也可以一笔勾销了。”
    “不错,我让大理寺的人先去寒水观,也是为了骗取东厂的信任。刘瑾和丘聚鹬蚌相争,我则渔翁得利。我所做的这一切都不需要你领情,可是岚姑娘呢?难道你跟岚姑娘也没有情谊么?”沈渐说这句话的时候,明显的语气严厉了很多,让人听起来很不舒服。
    “她在哪里?”有些话一出口就知道说错了,这一句就是。
    “那日,能杀死丘聚已属侥幸,难道你还妄想从丘聚的五大金刚手下走脱么?若不是岚姑娘冒死传讯,让大理寺的人及时赶到寒水观,引走五大金刚,你早就死在寒水潭底了。”
    陆一白摸了一下胸口的伤疤,这话倒是不假。那日中了丘聚一掌,受了重伤,再加上海蛟皮的水靠已经破损,自难在水下久撑。如果说岚姑娘接近陆一白只是为了打探刺杀丘聚的消息,也不为过,毕竟是各为其主。
    这时候,墙外又传来一阵锣鼓声响,紧接着有人大喊:“抓刺客,抓刺客。”声音竟然渐行渐远。
    陆一白知道这是讯息,必定是那两个黑衣人见自己久久没有出去,又前来捣乱一番。便转身说道:“反正,不论如何我是不会留下的。”
    “阉党专政,天下人痛之入骨,难道你宁愿去帮内厂,也不来帮我么?”
    “我不是内厂的人,我也不会去帮任何人。我只是一把刀,一个杀手。从这里出去后,我就会离开顺天府。”
    “哈哈……你太天真了,就算你金盆洗手,刘瑾也不会放你走的。没有人会轻易丢弃一把利刃。没有人!刘瑾为什么要杀高凤?为什么要杀丘聚?又为什么要杀寺卿大人?因为这些人是内厂的对头,除掉这些人,刘瑾的内厂才能一手遮天。现在呢?刘瑾以为杀了寺卿大人,大理寺就会像东厂一样树倒猕猴散么?我告诉你,绝对不会。因为大理寺靠的不是阉党专权,靠的不是滥杀无辜,靠的是大明律。只要大明律还在,大理寺就永远不会倒。”
    沈渐的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他攥着满是鲜血的拳头,仿佛要匡扶起整个大明朝的社稷江山。
    苏大学士有一句诗,叫做“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陆一白分不清楚他们谁对谁错,只知道他们杀来杀去,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堂而皇之的话谁都会说,要想辨得清楚,只有从“庐山”里面跳出来。
    山,只能远观。在山上,永远也看不清这座山的样子。
    独手丐刻在陆一白心头的话,就有这一句。
    “我若执意要走呢?”陆一白的话也很坚决。
    “刘瑾的下一个目标就是我,等你回去,他必定会想尽办法让你来杀我。你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不想看到那一天。所以,你不能走。”沈渐说着,伸手就向陆一白抓去。
    沈渐已经失去了理智,满眼的怒火,这一抓既快且狠。
    陆一白旧伤未好,且又被刘化凤的侍卫添了新伤,躲闪不及,只能抽出短剑接招。沈渐瞧见寒光一闪,急忙中途变招。陆一白也无心伤了沈渐,剑尖一歪,从沈渐的衣袖上划过。
    沈渐躲开这一剑,衣袖上多了一道口子。
    沈渐低头瞧了一眼衣袖上的口子,一道是岚姑娘划破的,一道是陆一白划破的,两道口子分别在左右手的相当位置,竟然还很匀称。
    沈渐从小就会告诉自己: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可这一次真的伤了心。一边是女人,一边是兄弟,这两个人都在他的衣服上割了一刀,就像是在他的心头割了一刀。
    沈渐像疯了一般,将身上的过肩云莽服的衣袖扯了下来,撕成粉碎,力竭声嘶地吼道:“如果你走了,就永远也别想再见到楚岚。”
    一个衣衫不整、满身是血,而且声嘶咆哮的人,别人一定会认为他是个疯子。他自己也会这样认为。
    陆一白也瞧见了刚才沈渐衣袖上的口子,他直觉跟岚姑娘有关系。况且,他才一进大理寺的时候,第一种想法就是找到岚姑娘,他想问清楚那本奏折。
    此刻,陆一白突然想带岚姑娘离开这里,如果岚姑娘还在大理寺的话。
    没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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