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灯光昏黄,所有的事物朦胧,唯有邱安衍那一双眼睛幽深至极,摄人心魄,再加上他肤色本就有些病态的白,身旁不远处又是被他取了性命,仍在淌血的人,他整个人就像陡然出现在车内,杀人作乐的鬼魅。
    而他的下一个目标,很显然便是她宁琦,因他目光正锁着她的脸,舌尖舔过唇角,脸上渐渐浮现出了那种捕获猎物,终于得逞的笑。
    宁琦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声音发紧:“你一直在做戏骗我?”
    邱安衍将她手中的手枪取出,用手帕包住,漫不经心道:“这个司机原本是宁慎城的前手下,他因为宁慎城这个前主人,对你从来都是言听计从。在苑苑生产那天,他按照你的吩咐,将车开到宁慎城的住所,可她由于害怕被我邱家人报复而弃车逃跑,没有等你。之后他经济拮据,不得不回头找你,可你始终对他置之不理,他终于明白了自己不过是你利用的一个物件而已。今天他偷偷替代了你的司机,开着你的车载你我二人上了路。他想对我坦白,你情急之下,开枪杀了他。”
    他顿了顿,下结论:“你是个神志清醒的杀人凶手,需要为你的所作所为负责,不应该关入邱家的牢内,过衣食无忧的软禁生活,而是应该去外面的监狱。”
    宁琦疾声辩驳,“明明是你杀了他!明明是你!”
    胸口起伏间,她的手悄然探到身后,去拉门把手。
    骤然间,她的手腕被他伸过来的手钳住,反摁在车窗上。
    她吓得不敢动弹。
    邱安衍直直地盯着她,继续道:“或者这样,这个司机由于忠于宁慎城,一直伴随你左右,默默照顾你,但他同时对邱家始终怀恨在心。在苑苑生产那天,他擅自将你们开车送到了宁慎城所在的住所,引得你发病,失去理智,冲下车去往宁慎城的宅子。之后,他弃车逃跑。后来,他由于经济拮据,回头找你,恢复理智的你尽管对他的所作所为十分生气,但念在往日的主仆之情,还是给了他一些财物支持。后来他变本加厉,你没有理会,今天他偷偷替代了你的司机,开着你的车载你我二人上路。你不知道他意欲何为,担惊受怕之下,再次精神崩溃,失控地开枪杀了他。”
    宁琦怔怔然说,“这倒是个好理由……”
    邱安衍微微一笑,“你是个会杀人的精神病人,在精神病院里属于要重点监控的病人。必须每天把你绑在床上,给你打大量的镇静剂,时时找人跟着你,下半辈子再也不能出去半步。”
    宁琦倒抽一口冷气,“你就是想让我不好过?”
    邱安衍收回笑容,一字一句,“我给你这两个选择,你自己想想,要选哪个。”
    宁琦愣了下,讥笑道:“你别自以为是了,你父亲不会让你这样做的……”
    邱安衍耸耸肩,“那我就去自首坐牢,不要再继承邱氏了,全给安瀚呗。”
    宁琦直愣愣瞧着邱安衍,“你用你自己连带上整个家来算计你爸?”
    邱安衍笑的轻松:“是啊。”
    宁琦声音细微,“那苑苑和孩子们该怎么办?”
    邱安衍脸上的笑容凝了几秒,旋即又恢复往常,他语气轻松,“我会给他们足够的钱,没有我,他们会过得更好。”
    他将正在通话中的手机扬声器点开,低头认真道,“爸,你听清楚了吧。”
    说完,他将手机扔到一边,看着宁琦,淡声说:“选吧。”
    宁琦双肩剧烈抖动,大颗大颗的眼泪掉下来,“安衍,我是你妈妈啊。我生你的时候难产,差点一尸两命……”
    “你给我闭嘴,你不是我妈!”邱安衍红着一双眼,一手掐住她的脖子,咬牙切齿,“宁琦!早在你把苑苑扔在车里的那一刻,我们的母子情分就断了!苑苑是我最爱的女人,她肚子的孩子是我的种!万一她和孩子们有个叁长两短,你不就是在要我的命吗!”
    见她因窒息而满脸涨红,呼吸困难,他松手,一拳砸在车窗上,失声痛哭:“母亲都能要孩子的命了,孩子为什么还得要这个母亲?我欠你的生育之恩,从前早还完了,你我现在恩断义绝……”
    他一把拉开车门,“不选是吧,那我就把宁慎城的这个地方给付之一炬。”
    宁琦一愣,旋即扑到车门前挡住,厉吼:“我不准,除非你从我尸体上…………”
    “砰——”她耳边的车窗瞬时结了密集的网,子弹从她耳旁滑落,砸在她肩上。
    宁琦猛地抖了一下,边哭边说:“我选,我选不就完了。”
    邱安衍的眼神又恢复森冷:“已经迟了,现在就下去,看着我是如何把这个地方烧掉。不下去的话,下次就打在你身上。”
    她如呆傻了般瞧着他,纹丝未动。
    “不下去是吧。”邱安衍将黑漆漆的枪口抵上她的前额,手指隔着丝帕搭上扳机。
    宁琦缓缓转过身,双脚踏下车。
    邱安衍收回枪,跟在她身后。
    ——
    久无主人的庭院仍旧修葺的错落有致,即使夜幕深深,不但丝毫没有盖住房屋与外院交相辉映的景致,反而更添几分诗情画意。
    杨柳漫舞下,宁琦双手被缚在篱笆处,坐在草地上,静静地看了一会邱安衍在院子里泼汽油,待他泼到她面前时,开口问:“不进去看看?就这样烧了,不觉得可惜?”
    邱安衍不答,原地又倒了一罐汽油。
    宁琦自言自语:“我母亲,也就是你的外婆,是个风月场上的女人,从小带着我过活,很是不容易,她将所有的怨气都发泄在我身上,我经常被她打的伤痕累累。我曾以为在我成年前,会被她打死,直到有一天,我父亲的合法妻子突然派人过来,说我是我父亲的女儿,就是这样,我和母亲被那位正牌夫人养在了外面。后来我们才知道,我父亲婚内出轨,并且和那第叁者有了感情,还想要离婚。她之所以把我们找来,就是想要让我们来隔应他们。”
    宁琦叹口气,继续道:“可我母亲当然没那个本事,我父亲即使见过她几次,都还是一副不理她的态度,对我也一点儿都没有父女之情,甚至拒绝探望我。久而久之的,那位夫人就又不理我们了,要知道,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母亲忍受不了艰苦的生活,便又开始动手打我。在某一天,她将我赶出家门。那天天太冷,我实在是没办法了,只好凭着隐约的记忆去了我父亲的家。他的家好大,窗户里亮着灯,看起来好温暖,我忍不住想要进去,当然是被人轰了出来。我扒着铁栅栏不肯走,嚎啕大哭,说我是他的女儿,他为什么不认我?别人将我拽不下来,只好由着我了,在我哭到连声音都发不出时,铁栅栏开了,有人开车进来,那就是我哥哥………”
    她说着说着笑起来:“我一看到他就扑到他怀里把他喊爸爸,抱着他不放,把他吓了一跳。他最终是发了善心,把已近乎冻到昏厥的我抱到了他的车上。当晚,他把我送了回去,我那个时候才知道,原来他是我哥哥。哈哈,他还懊恼自己是不是真的看起来太老了,其实他长的年轻又帅气,还背着个书包,看起来根本不像是能当爸爸的人,只是那会儿,无论从车上下来一个什么样的男人,我都要认他当父亲的……从此以后,他经常来看我们,我们的生活渐渐好了起来,我还进了学校,开始我的学业。他对我很好,我很依赖他。十年后,我十六岁生日,把他灌醉,主动和他发生了关系……”
    邱安衍将空汽油桶一扔,又拎起一满桶汽油,向后院大步走去。
    宁琦看着邱安衍走远,才低下头,小声继续道:“安衍,从那之后,我和你父亲就开始了这段孽缘………”
    ————
    还记得中间苑苑和许朝在一起时,小舅舅冲到邱宅找安衍时,说的那句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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