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听来,一副老情人做派。
    曾忱垂下头, 任他说什么都不再理会。容起云本是故意逗她,成功得手, 自然得意。
    他拿眼觑着曾忱, 她额头平整光滑, 长发捋落, 遮住小半张脸。曾忱今天装发都清淡,不止今天, 容起云回忆起他们几次相见,她都是如此,从不恃美行凶。你说她知道自己美吗?当然清楚得很。
    但是她态度太冷淡了, 好像在面对事不关己的东西。
    容起云盯着她的唇, 今日唇彩是豆沙色的, 他脑子里浮现出, 若是这张嘴, 涂上红唇是什么效果。
    他眼神丝毫不掩饰, 这种目光带着欣赏、情.欲。像被眼神纠缠住,曾忱无端感到羞耻。
    她脑子里迅速地回忆起那一个昏天暗地的上午, 何等靡靡,何等绯绯。
    曾忱撩起额边长发,以此来掩饰她的心跳加速。
    容起云却撑着下巴,毫不留情地戳穿她:“这是紧张?还是害羞?”
    曾忱气不顺,抬头迎上他的视线, “容先生,没有女人告诉过你,做人不要太咄咄逼人。”
    容起云挑眉,“我只会主动出击,不会咄咄逼人。”
    曾忱看着他的眼睛,似乎带着淡淡笑意,却叫人看不透。黑心的商人,怎么可能让人看得透?
    她开口:“我是你的猎物吗?”
    容起云竖起食指,放在唇边摇头:“你是我的幸运女神,阿忱。”
    曾忱语塞,她原以为,只要她足够自持,他们势均力敌。
    却忘了一个老道的猎手,总有勾引猎物主动靠近的本事。
    好在这时候服务员上菜,缓解了这一刻的紧张情绪。
    “二位请慢用。”
    第一道菜是肉松茄子煲。
    茄子软烂入味,汤汁浓郁勾人。因这第一道菜,曾忱心里对这大厨的期待值高起来。
    后面还有菜,因而第一道菜再好吃,也不能贪吃。曾忱慢条斯理擦了嘴,放下筷子,下意识又看容起云。
    容起云恰好抬头,同她视线撞个满怀。
    “看来我秀色可餐。”他说着,吃饭动作是优雅的。
    手边还有一杯白水,曾忱举杯,饮尽半杯,酒味呛入喉咙。她捂嘴,弯腰咳嗽。
    容起云放下筷子,替她拍背。
    “怎么喝这么急?忘了告诉你,这是酒。”
    容起云说着,又给她倒了杯水。
    曾忱咳嗽一阵,喝了水,缓过来。口腔里浓郁酒味,充斥整个呼吸道。
    这酒味道并不十分浓烈,曾忱刚才甚至没发现它是酒。但入了喉咙,才感觉到呛烧。
    容起云叹口气,“酒量不好?”
    “嗯。”曾忱点头。
    她蹭了蹭鼻子,她的酒量注定是不能出门那种。
    容起云想起她在酒吧那回,明白过味儿来。
    “那看来我们阿忱要醉了。”他一瞬间像哄小孩的语气。
    曾忱听得直皱眉头,酒味跟着她的呼吸,仿佛进入她的大脑,曾忱一个战栗。
    又听见容起云说:“不过没关系,我在。”
    曾忱低叹,又尝一口茄子配米饭。茄子的味道掩盖过一部分酒味,但仍然能闻见酒味,并不好闻。
    第二道菜是大肉方,纯肉菜,分量很足。
    但吃多两口就腻,于是第三道菜是解腻的,香菇菜心。
    一顿饭吃完,已经快十点。
    曾忱喝了那半杯酒,后半程一直感觉灵魂出窍。这酒后劲倒是大,她眨着眼,靠在容起云胳膊上。
    似乎已经很困了,可是不想闭眼。
    这模样和平日里的清冷相去甚远,也忽然抛却了什么美不美的,只剩下一种可爱。
    容起云饶有趣味看着她,哄她:“睡会儿?”
    曾忱脑子里不知在想些什么,横眉竖眼:“我不睡,你别老管我。”
    容起云笑,小笑收不住,变成大笑。声音混杂在笑意里:“我不管你,我管谁?”
    “你爱管谁管谁。”曾忱没好气。
    她睁着大眼睛,圆溜溜地看着前方某个点,一动不动。
    车是往曾家去,她还是病人。
    不过,因为他的疏忽,病人现在变成了小酒鬼。
    容起云看着她专注的眼神,倾身要亲她,被她一把推开。
    “臭流氓。”她嘟囔着,换了个位置,头窝进他肩颈。
    容起云笑意更难收,怎么这么可爱。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看她哪哪都觉得可爱。
    过了会儿,曾忱又抬头,直愣愣看着他,眉头从舒展到皱起,又到舒展,几经变化。
    容起云全程含笑看着她,“怎么了?”
    曾忱语气很凶:“我说了你别管我!”
    容起云认输:“好好好,我不管你。”
    —
    车到曾家门口的时候,曾家灯都熄了。
    一家人下午看着曾忱出门,都以为她夜里不会回来。
    和容起云出的门,还能回来?
    个个不屑。
    故而当容起云送曾忱回来的时候,杨梦还愣了愣。杨梦已经换了睡衣,即刻换上一副笑脸相迎,“容先生来了,快请进。曾忱喝醉了这是?”
    容起云嗯了声,问:“阿忱房间在哪儿?我送她上去。”
    杨梦下意识拒绝,“不用了,我送她吧。”
    她假手来接,被容起云避开。容起云越过她,往楼梯上去。
    曾忱还是瞪着眼,容起云问她:“你的房间是哪间?”
    曾忱指向自己房间,容起云推开门,送她到床边。她往后瘫软下去,侧着头看容起云。
    容起云站在她旁边,“小醉鬼,好好养病。”
    他目光里还带着依恋,曾忱眼角忽然落下泪来,伸手抓住了他的手指。
    容起云转过身来,啧了声,任她抓着,却蹲下身来。
    声音很轻:“不是看不上我吗?现在这是要做什么?”
    曾忱听不懂他说什么,只是直勾勾看着他。
    容起云无奈叹气,觉得自己在对牛弹琴。他抽出手,替她扯过旁边的被子,又耐心替她脱了鞋。
    一切做完,又耐心地在她床边蹲下,和她对视。
    “我真的要走了,小醉鬼。”
    容起云语气温柔得像一片白色羽毛,轻飘飘地落在她心里。
    容起云托住她的手,轻印下一个吻。
    而后,皮鞋踩在木地板上,渐渐远了,后来楼下的引擎声也远了。
    在远处,有一座灯塔,灯塔的光每天晚上十二点会准时落进曾忱的房间里。
    这一夜,也不例外。
    光线投在墙上,曾忱闭着的眼里,更多的热泪就涌出来。
    —
    那是第一次机会。
    她真想要爱。
    想要被人收藏好,妥善安放,细心保管,不必惊,不必苦,不必四下流离。1
    然,还是虚妄。
    作者有话要说:  1化用自匡匡《时有女子》
    原句如下:
    “我一生渴望被人收藏好,妥善安放,细心保存。免我惊,免我苦,免我四下流离,免我无枝可依。
    但那人,我知,我一直知,他永不会来。”
    第25章 耳鬓厮磨
    从盛岸商场出来, 一路脑子里揣着旧事,迷迷瞪瞪不知道走到何处,所幸抬起头来, 是在宜舍的门口。
    她半路走到陌生之处,又迷糊地打了车, 迷糊地回了宜舍的房子。出门的时候,阳台门大开着, 风吹进来, 把窗帘吹起。
    她自认为不是心软之人, 只有一颗硬梆梆的心。
    在沙发上坐下, 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如果离开北城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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