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清这一胎怀得比玉娘轻省许多,连着安胎药也不用吃,高贵妃听说,心上也自欢喜。因知景和完婚次日携吴氏需往椒房殿拜见玉娘,徐清作为长嫂,也要在场,徐清怀相即好,便没推脱的道理,便遣了内侍先将景淳与徐清接到了昭阳殿。
    从前高贵妃看着徐清,只觉平常,如今看着徐清面庞儿丰满白嫩,显得肌肤莹润,倒是比未怀胎前显得雍容,再往她微微隆起的腹部一瞧,脸上不由自主就带出笑来,不待徐清行礼,便招手将她招到身边坐,又拉了徐清的手道:“我的儿,你好好地保养,平平安安地将孩子生下来,我就喜欢了,不在这些虚礼上。”
    徐清脸上微微涨红,垂了眼道:“是。”高贵妃又道:“他那脾气我知道,胡闹起来狗都不爱搭理他。若是他与你胡闹,你来告诉我,我替你出气。”徐清忙道:“母妃,王爷从前就待妾挺好,并不曾对妾甩过脸子,如今更好些。”说着脸上微微一红,又将头垂了下去。
    自家儿子是个什么脾性高贵妃还能不明白吗,瞧着徐清这模样又不似作伪,不由感叹起她的软弱退让来,倒是加了几分怜惜,转与景淳道:“你媳妇怀着你孩子呢,让我知道你叫她苦恼,瞧我怎么治你!”
    若是从前,听着高贵妃这话,景淳说不得要动气,可如今他一是盼着徐清腹中的孩子,又兼徐清为人当真是沉默温柔,挑不出不好来,便肯退让一二,也与高贵妃笑道:“母妃这话说得倒像阿清才是您孩子,儿子是外人了。”
    听着景淳这话,徐清忙要站起,叫高贵妃按着了,笑道:“他吃醋呢,很不用理他。一会子我与你去椒房殿,我有几句话要吩咐你。”徐清出身平凡,是以赐婚圣旨下后,宫中派出伺候的内侍,掌事宫人仔细教导过她宫规,听着高贵妃提起椒房殿,忙站了起来:“媳妇谨领母妃教训。”
    高贵妃道是:“咱们的皇后殿下是个聪明人,可为人还算得上大方,只消你不与她作对,她倒是个好说话的,等你见着她,怎么对我的怎么对她就是了,若是能得她一句夸赞,便是你们父皇也喜欢些。”徐清听着高贵妃也说谢皇后好相处,悄悄地松了口气,不禁回头瞧了景淳一眼。高贵妃瞧着徐清这幅模样,脸上也不由带了些笑,转而又敛了笑:“若是见着了陈婕妤,哼,凭她说甚,你只当是放屁。”
    徐清不意高贵妃口中能说出放屁两字来,不由一怔,到底她性子柔顺,虽是懵懂,依旧答应了,高贵妃叹息了声,拍了拍徐清的手,瞧着天色,景和夫妇也该进宫了,便与景淳道:“你去你父皇那里罢。晚间来接你媳妇。”
    景淳答应一声,起身离去。高贵妃又与徐清说了一会子话,这才携了徐清到了椒房殿。到得椒房殿,听着珊瑚道是皇后还在换吉服,高贵妃便对徐清瞧了眼,卡徐清不明白,又轻轻拍了下徐清的手。徐清这才回过神来,忙道:“请女官回禀一声,容儿臣服侍一回母后。”珊瑚听说,便将眼光在高贵妃与徐清身上一扫,含笑道:“晋王妃不必拘礼,殿下一会就好。”又请高贵妃与徐清先坐,自家进了后殿,看着叫宫人们团团围住的玉娘,心下悄悄叹了口气。
    原是一般都是孕妇,晋王妃徐清瞧着脸容丰满,双眼有光,比之新婚时那个平淡的晋王妃多了几分颜色。而玉娘脸上虽还是颜色动人,可近身服侍的都知道,玉娘身上十分消瘦,也是三个月的身孕了,竟是丝毫不显。而珊瑚跟随玉娘已久,多少也有了些真心,是以方才见着晋王妃徐清后,再看玉娘,心上多少有些叹息。
    玉娘正张了双臂叫宫人们替她套上外头的翟衣,一眼从镜中瞥见珊瑚进来,因问:“晋王妃来了?将楚御医宣过来备着。”前头那话是对着珊瑚说的,后头那句吩咐的却是秀云。秀云听说就收了手,后退三步,这才转身出去宣人。
    珊瑚过来接了秀云的位置,口中却嘟囔道:“您只晓得人,几时也看看自己,都瘦成什么样儿了,圣上都发急呢。”玉娘正抬手整理搏鬓,听见珊瑚这句手上不由一顿,又笑道:“我怀阿琰时吐成那样,如今这样已很好了,我到底比不得人。”说了这句,脸上到底还是现出一抹郁色来。
    说来玉娘怀胎艰难,一面是心绪不宁;一面却是她是死里逃生的人,当年乾元帝赐她的鸩酒,虽已叫陈奉做了手脚稀释了许多,到底还是剧毒,又因要将她偷运出宫,拖延了解毒的时辰,虽逃得一条性命,可身子亏损得厉害,这才有了弱不禁风的做派。若不是乾元帝爱她,下了严旨要御医署保她母子平安,景琰多半是保不住的,如今这胎,也是一样。是以这时听珊瑚说起晋王妃徐氏怀相好,到底还是感叹了回。
    一时更衣毕,左右看着时辰也差不多了,扶着玉娘出了后殿。高贵妃忙带着徐清接了过来,高贵妃更亲自从珊瑚手上接过玉娘,徐清也乖觉,一样过来将玉娘另一只手扶了,婆媳两个扶玉娘在凤座上坐了,徐清这才退后,给玉娘请安见礼。
    玉娘不待徐清跪下,已然笑道:“免礼平身。”又叫左右。“快扶着。”徐清到底还是福 福,这才退在一边。玉娘含笑将她看了两眼,这才与高贵妃笑道:“怀着你孙子呢,你都不多疼些。”高贵妃笑道:“妾知道您慈悲着呢,哪舍得她行礼,做什么拦呢。”
    徐清看着自家婆母姿态谦卑,愈发地恭敬起来,也不敢坐实,只敢捱着半边凳子,又提起精神听着高贵妃奉承着谢皇后说话,不时还要帮衬一两句,十分吃力。她是有身孕的人,饶是身子康健,不过片刻就隐隐有些腰酸起来。
    只好在景和与吴芳蕤已拜见了乾元帝,转到椒房殿来了,听着景和也在,高贵妃与徐清两个便起身退到偏殿。
    景和与吴芳蕤夫妇两个并肩而入,两个瞧着年貌相当,仿佛是一对璧人,一路款款行来,倒也悦目。待景和夫妇两个在玉娘身前行了全礼,玉娘便赐了坐,先与吴芳蕤笑道:“你们脚程倒快,宣政殿离椒房殿有些路呢。”
    玉娘虽长着吴芳蕤没几岁,却是正正经经的嫡母,更是国母,她开着了口,吴芳蕤不得不答,只能起身道:“回母后话,是有些远,可儿臣并不累。”
    吴芳蕤话虽说得恭敬,多少透着些生硬。玉娘起先只以为吴芳蕤害羞,先将吴芳蕤上下打量了回,不由惊讶。论起容貌来,吴芳蕤胜过徐清许多,尤其是身着郡王妃大礼服,愈发显出面目明艳大方来。只是吴芳蕤眼角眉梢竟是没有新嫁娘的娇羞,见此异常,玉娘不由朝着景和看过去,却见景和脸色如常,因看着玉娘瞧过来,口角含笑,愈发显出眉眼潋滟,站起身来,微微躬身,道是:“母后可是有什么吩咐。”
    玉娘素来将景和看得如蛇蝎一般,看着他这一笑十分温柔,心上便生出警惕来,不欲景和夫妇在椒房殿久留,只将套话训诫了回,便与景和道:“陈婕妤在承明殿等着你们呢,去罢。”玉娘这话一出口,不待景和动作,吴芳蕤已起了身,先与玉娘笑道:“母后即有旨,儿臣等告退。”
    景和不意吴芳蕤竟是不顾规矩,抢在他前头发声动作,不禁朝着吴芳蕤瞧过眼,脸上笑容不变,倒像是个温柔和悦的丈夫模样,而后再与玉娘道:“是,儿臣领旨。”说了退后几步走到吴芳蕤身侧,夫妇两个转身时,景和的目光在侧殿扫过,口角带着的笑意倒是收敛了。
    景和与吴芳蕤两个在椒房殿时,还是并肩而行,待出了椒房殿,吴芳蕤便落后了两步,景和走得一会才觉出吴芳蕤落在身后便站下了,待得吴芳蕤走上来,方带着微笑轻声道:“王妃可是脚酸了,待孤扶你一把。”说着话,又将手臂伸到了吴芳蕤面前。
    吴芳蕤瞧着景和递出的手臂,眼圈竟是不由自主地一红,迟疑着将手放在了景和的手臂上。
    说来景和即是少年郡王,样貌又秀美,吴芳蕤能嫁着他已是十分称心,便是景和如今不大得乾元帝的意也不在吴芳蕤心上。等到新房之中见着叫郡王吉服衬托得格外俊美的景和时,吴芳蕤自以为嫁个这样的丈夫,便是做不得太子妃、皇后,这样一世也不差了。
    那晓得圆房之后,吴芳蕤正是满心羞怯欢喜的时候,看着景和坐起身来,只以为是来俯就她的,不想景和竟是起了身,披上亵衣,只说是不惯与人同眠,竟是回自家卧房去了。虽说吴芳蕤也是大家出身,知道男女主人各有晏息之处是常有的,反是同居同寝的少见些,可新婚当夜就分房也是极少有的,吴芳蕤即羞且气又愧,待要哭又不敢哭,只怕次日进宫觐见时叫人看着,可谓忍得十分辛苦。
    是以今日再见景和,景和又做出那副温柔做派来,勾动了吴芳蕤的女儿心肠,可不要落下泪来。
    ☆、第280章惊马
    景和见吴芳蕤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脸上笑得更是温柔,将身子捱近了吴芳蕤,低了头俯在吴芳蕤耳边说话,说的是:“王妃这样委屈,叫人瞧着倒是孤的不是了。”这话也没甚,语气也柔和,更仿佛有些**的意思,吴芳蕤不由转头去瞧景和,看他眉眼秀丽,含笑微微的模样,心中却是没来由得一怕,将眼泪都收住了,可旁人瞧着瞧着只当是新婚情浓。
    一时行到承明殿,就有宫人将二人引进去,陈婕妤一般身着吉服等着,看着景和夫妇进来,坐着受了他夫妇的礼,对着景和固然是面带笑容,对着吴芳蕤,更是一团和气亲热,只与吴芳蕤道:“好孩子,我知道你最是乖巧懂事的,不然也不能与圣上提起你。如今有你照顾他,我也就放心了。若是他欺负你,你只管与我说,我告诉圣上治他。”吴芳蕤红着脸答应。
    陈婕妤又将吴芳蕤拉在身边坐了,笑问:“见过皇后了?”吴芳蕤听着陈婕妤提起玉娘谢,心上就是又羡又叹,这位谢皇后绮年玉貌又深得帝心,真可说是天底下最尊贵最幸运的女子了。
    吴芳蕤到底年少,心有所思脸上多少带了些出来,瞧在陈婕妤眼中,格外刺眼,强笑道:“你年纪小,说不得提点你一二。你也知道,我是得罪了皇后的人,所以才落到了如今这个地步。”说着,眼中慢慢凝了泪,“你日后在宫中行走,遇着皇后殿下,仔细伺候,万不要得罪了她,要记着,她才是你正经婆婆呢。”这些话分明是说这玉娘心胸狭隘,睚眦必报,这些话虽是实情,可在不了解吴芳蕤为人真实性情的时候,不该这样直直地说与她知道。因与陈婕妤道:“母妃,你好端端地吓她作甚?”陈婕妤听儿子护着吴芳蕤,心中便不喜欢,抬眼对景和一看,眼泪就落了下来:“总是我连累了你。”
    瞧着陈婕妤做出一副软糯模样,景和脸上神气就淡了些,嘴角微微露出些笑意来,口中却说的是:“母妃这样说,可真是折煞儿子了。”
    吴芳蕤嫁前,听说的是吴王景和是个孝子,几回在当今乾元帝跟前回护陈婕妤,这才叫乾元帝不喜欢。可今日瞧着他们母子情状,仿佛各有怨气,一时也摸不清头脑,是以连一个字也不敢说,坐在陈婕妤身边可谓如坐针毡。可景和与陈婕妤母子纵是话不投机,景和也是端坐不动,直捱了有大半个时辰,方站起身来告退。
    两人出得承明殿,一路前行,还没来得及出宫,就看着有太监从外飞奔而来,一头的汗,脸上带些惊惶之色,急匆匆奔到景和一行人身边,瞥见是景和这才站住,匆匆与景和见过礼,不等景和开口就要告退。
    景和便道:“可是出了甚事,你怎么一副慌张模样?”那太监咽了口唾沫道:“回吴王殿下,晋王妃的车驾惊了。”
    吴芳蕤倒是还记着样貌平常,举止温柔的徐清,也知她身怀有孕,听着她车驾惊了,也是吓了一跳,不由转脸看向景和,不想这一转头的功夫,却见景和眉眼潋滟,仿佛带了些笑意,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待再定睛看去,景和脸上却是一副忧心忡忡地模样,又听景和道:“你这是往何处去?父皇与母后知道了吗?”看着景和这样关切,不由吴芳蕤疑心起自家方才是不是眼花了。
    那内侍回道:“圣上已知道了,奴婢正要去回殿下。”景和听了,先道:“那还不快去。”又转头与吴芳蕤道:“即是遇上了,我们一块去母后那里听一听详情,你看如何?”吴芳蕤自然答应。
    玉娘那时已卸了大妆,才换上燕居常服,听着内侍报进来,说是晋王夫妇回府的车驾惊着了,自是吃着一惊,这一惊,腹中也抽痛了回。宫人们看着玉娘吃痛都拥过来搀扶,却叫玉娘摆手止住,定了定神,方由左右扶着出了后殿。到得前殿,却看除着站着个内侍之外,连着景和夫妇也在,脚下不由站了站。
    那内侍看着玉娘出来,立时上前参拜,又将实情奏与玉娘知道。
    却是景淳夫妇出宫回府,车马行至嘉兴大街时,忽然有几个大爆竹炸响,惊着了拉着晋王妃徐氏所乘马车的马,惊马拉着车驾一路狂奔,待得侍卫们赶上止住惊马,晋王妃已不大好了,正滚在车厢内抱着腹部嚷疼。
    玉娘听着这话,就将眼闭上了,片刻才道:“晋王妃如何了?”内侍因记着乾元帝的话,要缓缓与皇后讲,因此只道:“回殿下话,奴婢进宫前,几位御医已赶往晋王府去了,怕是,怕是不大好。”
    听见这话玉娘神使鬼差地瞧了景和一眼,果然看景和眼角眉梢的笑意一掠而过,顿时明白是他的手脚。她自家也有着身孕,是以看着景和这番手脚,由人及己,他能这样害徐清,焉知来日不会这样对她,自是又惊又怒,就不肯轻放景和过去,电光火石间捂着腹部就倒了下去。
    玉娘这一倒,椒房殿中诸人都吓得魂飞魄散,纷纷抢上前服侍,便是景和也抢上了几步,看着玉娘双眼紧闭,颜色如雪,心上不由后悔。
    又说吴芳蕤到底知道玉娘是她嫡母,看着她倒下不上去服侍,回头圣上知道,必定责怪,是以也跟了上去,又看景和面露关切,便以为他与自家一般想头,百忙中还轻声与景和道:“您是成年皇子,不好擅入母后寝殿,有妾在呢。”说了,便随着椒房殿的宫人们一起将玉娘扶进了内殿,眼角却瞥见景和虽跟上了几步,到底还是站住了脚。
    玉娘晕倒,自有人飞奔去告诉乾元帝知道。乾元帝才接着晋王妃徐氏受惊见红的消息,才将御医署几个御医遣出去,转眼就听着玉娘也倒下了,哪能不慌忙,也亏得在乾元帝心中玉娘腹中的孩子胜过景淳的孩子百倍,是以御医署中千金科上最好的楚御医依旧留在宫中,以备不时之需,这时听着玉娘受惊倒下,忙令人速宣楚御医去椒房殿,自家也轻车简从,一路催着往椒房殿赶去。
    到得椒房殿,乾元帝等不及肩舆停稳便从舆上跃下,三步并作两步进了椒房殿,一眼瞅见景和站在殿中,眉头一皱,顾不得问话便进了内殿,看着玉娘卧在榻上,脸上雪白,双眉紧紧蹙着,樱唇上也没有一丝血色,恍惚是玉娘上回小产时的模样。当时玉娘半条裙子都叫血浸透的模样,乾元帝这会想起来也觉心痛,是以看着玉娘又是这副形容,几乎是魂飞天外,十分后悔不该叫人把这事来回她。
    原是乾元帝先收着景淳夫妇惊马的消息,想着高贵妃那里早晚要知道,她如今肯听玉娘的话,还是叫玉娘去告诉她,也免得她胡闹,这才遣内侍来告诉玉娘。乾元帝也算得小心了,怕勾起玉娘伤心事来,不许内侍将将侍卫拦住徐清马车时 徐清下裳都是血的消息告诉玉娘,可没想到饶是这样,玉娘还是受了惊。
    乾元帝放缓了脚步走到榻边,探手要去摸玉娘搁在榻上的素手,才伸出手去又缩了回来,指尖搓了搓,才在玉娘榻边坐下,轻声唤了几回:“玉卿,卿卿,好孩子,你听着我说话了吗?若是听着了,也张眼瞧我一瞧。”
    玉娘这一晕,固然是腹中确实疼痛,更多的却是做态。乾元帝进来时她已听着了,只做个不知道,听着乾元帝轻声唤了几回,才慢慢地张开眼,做个茫然的样子将乾元帝看了眼,眼中便落下泪来。乾元帝看着玉娘张眼,这才松了口气,慢慢地伸过手去将玉娘的手握在手中。
    椒房殿中服侍的众人早惯了帝后这幅模样,可新嫁的吴芳蕤却是头一回见着,看乾元帝待谢皇后如珠如宝,小心翼翼地模样,不由艳羡,暗想若是她能与景和也是这样恩爱,便是不做皇帝又能如何?
    又说片刻之后,楚御医赶到,请了脉,只道皇后陡然受着惊吓,惊动了胎气,并无大碍,便在玉娘如今吃的保胎药的药方上加减了几味药,先奉与乾元帝看了,看得乾元帝首肯这才退下。
    不说由宫人拿着新的保胎药去煎药,只说乾元帝听着楚御医道是无碍,也松了口气,这才柔声与玉娘道:“便是景淳的孩子有碍,又关着你什么事呢?你只念着人,如何不念念你腹中的孩子,不想想阿琰与我呢?你若是有闪失,岂不是叫我与阿琰伤心?你也忍心!”
    玉娘听说,便与乾元帝道:“圣上,今儿徐氏到我跟前时,我看着她比从前丰满了好些,身孕只比我大一个月不到,连身形也看得出了,可见怀相是极好的,又是您头一个孙儿,心上正替您欢喜,哪晓得转眼就惊了马。您说好端端地,如何就有爆竹呢?莫说是徐氏身在当场,便是我在这里听着也有些害怕。若是恶作剧,这可太促狭了些!”说了眼中垂下泪来。
    乾元帝虽早知那爆竹多半是故意为之,已下了旨意追查的,待听着玉娘无意那句“我也害怕”忽然便福至心灵起来,只认为主使人这是一石二鸟之计,一面借机除去徐氏腹中的皇长孙,一面籍此惊动玉娘。玉娘胆小怯懦,身子又弱,连宫务也交了出去,全靠药养着,满朝谁不知道?听着徐氏从她这里出去就出了事,哪能不怕?她身子即弱,哪能受这样的惊吓。可不出事了。因此把手探过去擦去了玉娘雪腮上的泪珠,又将玉娘的手拉在唇边一吻:“你只管放心,哪个捣鬼的,必定逃不过去。”玉娘听说,脸上才显出微笑来。
    玉娘这里是虚惊一场,晋王府中却是愁云惨雾一片,却是几位御医使尽了浑身解数,徐清腹中的孩子依旧没有保住,落下了一个男胎,已依稀瞧得清五官面目了。徐清当时已厥了过去,景淳看着那团有着头颅四肢的血肉,竟像个孩童一般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第281章 畏惧
    侍女内侍们瞧着晋王哭得涕泪横流,仿佛与家人离散的孩童一般,唬得都不敢动,待要上来相劝又畏惧景淳性子暴躁,你瞧我,我推他的,竟是没一个敢向前。还是景淳从宫中带出来的内侍念恩机灵,跑去请了王府长史。
    晋王府长史姓个高,唤作高襄。高襄与高贵妃辗转有亲,若是认真论起来,还是高贵妃未出五服的堂兄。
    当时景淳开府,高贵妃是知道自家儿子毛病的,唯恐泄露,总要在晋王府搁一个自家人才安心。因此托高鸿寻了高襄来。高襄从前比高鸿兄弟等都有体面,十八岁上就中了秀才,二十四岁上又中了举,而那时高鸿不过是个低级军官。到后来,高贵妃入宫得宠,高鸿因着妹妹,步步高升,终于做到了三品的归德将军。可高襄却是屡试不第,依旧是个举人,且家中失了次火,将家财烧得七七八八,此后父死母病,妻子又屡产屡殇,日子渐渐地艰辛起来。
    因高家未发迹前高襄照顾过几回,两家还有些儿交情,高鸿把高襄举荐给高贵妃,高贵妃又来请托玉娘。这等能为自家搏个善名,且惠而不费的事,玉娘自是愿意替高贵妃在乾元帝跟前说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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