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由得皱紧了眉,一时想不出皇帝惧怕的到底是谁。
    待皇帝歇下,二人步出大殿,禁军大统领冯敬恰好带兵巡逻到殿前,他看见李威,瞳仁不由自主的缩了一下,西南关卡与西南城相隔二百里地,当日抓捕太子时,李威还未赶到,殷成澜算好了一切,迅速撤离,以至于西南将领连逆贼的面都未见着,就被皇帝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可谁又能想到传闻中连尸骨都未留下来,甚至被皇帝赐了谥号的怀远王又重新出现了。
    “李将军。”冯敬唤住他,目光闪烁,他上前走了半步,却又停下了脚步,山月注意到他的动作,静静拨动着佛珠,不动声色的打量他。
    李威皱眉:“冯统领要说什么?”
    冯敬的手扶上腰后的刀柄上,他扭头看了一眼山月,后者念了一句佛号,有眼色的告辞了。
    就在山月即将走过宫殿长廊的转角时,他停了脚步,转过了头,这时,冯敬像是做好了什么决定,将他未迈的半个步子踏了出去,一步走到李威身边。
    山月禅师缓缓收回了视线,若有所思的摩挲着手里古旧的佛珠,青裟摇曳,随即,消失在光线黯淡的长廊转角。
    躺在龙床上胆战心惊的皇帝忽然重新坐了起来,他用龙袍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
    安喜公公忙凑上前:“皇上可需安神茶。”
    皇帝脸色阴郁,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安喜被他看的心里一紧,唯恐没有伺候好主子,掉了脑袋,咽了咽口水:“皇、皇上,山月禅师应该还没有走远,奴才……”
    皇帝猛的站了起来,安喜被他吓得浑身一颤,脑袋重重磕到地上,不敢抬头。
    皇帝径自走到书桌前,取了一根狼毫,不悦道:“还不滚过来给朕研磨。”
    安喜连忙小跑过去将砚台添水,皇帝不耐烦的氲湿了笔尖,提笔在宣纸上落了字。
    安喜无意间瞥见‘鬼孤老人’四字,像看见了什么可怖的东西,受了惊吓似的收回了目光,可那四个字已经如鬼祟一般烙进了他的心里,让他毛骨悚然,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好像爬满了虫子。
    灵江的好日子没过太久,甚至他的木簪子都还没找到人来炫耀,坏消息就像一坨新鲜出炉的鸟屎,落到了大总管的书桌上。
    来信用一块破布包着,里面有一把散乱的银针和一封信,信上有二丑字,歪七八扭的写着:灵江。
    若不是里面熟悉的银钩针,单是这两个字,就险些丑的连大总管手一抖,给丢了出去。
    意识到有可能是半路与他们分道扬镳的严楚出了事,连按歌立刻拎着破布和。
    殷成澜看着银钩针还未说话,靠在门边抱着双臂的连大总管就先条条有理的分析道:“阁中并无‘灵江’这个人,该不会是谁拉仇恨拉错地方了吧?”
    毕竟像严楚这种臭脾气的,到处树敌也不无可能。
    殷成澜便好整以暇的瞧了他一眼,那里面的得意真是一览无余,伸出手,打了个响指,朗声唤道:“灵江。”
    雕花窗子的檐上就倏地倒挂下来一颗黄杏大的小脑袋,荡漾着一撮风骚的呆毛,问:“做甚么?”
    连按歌:“......”
    内心一片操蛋。
    灵江翻身跃下,展翅滑翔到殷成澜肩头,就着他的手指,将那封给他的书信看罢,写信的人大概并不喜欢用笔,字迹潦草,只有一行——欲救二人,需独往乔家镇。
    十个字,掰开揉碎的看,都是针对灵江的。
    可他想不明白,江湖之大,他深居简出,从未与江湖中人有过牵扯,算上季玉山和严楚,也是一只手就能数的出来,什么人会将注意打到他的身上,况且,他一只鸟有什么注意可被打。
    他将疑问问出来,殷成澜垂眼摆弄着袖口,老神在在没说话,连按歌挑起眉梢,撇了下唇,他们一个不承认,一个不想承认,然而事实上却是如此,若能得到此鸟,人不可至之处皆能至,山川大河,深宫内院,人间绝境,繁华闹市,但凡飞鸟能去之处,便如同将耳目也放至所处,所听所见,人间再无秘密。
    重要的是这个大宝贝还不知道自己是个宝贝。
    可灵江平常是有点贱,却绝不蠢,殷成澜和连按歌的想法看似一片繁荣似锦,好像有了这个宝贝,就是皇帝今夜宠幸了哪位妃嫔,在床上耳鬓厮磨说了什么话,都能被千里之外的人收入耳中,但天底下,又有几个人即便得到了灵江,就能操控得了他。
    “我去看看。”灵江说。
    连按歌嘴角一抽:“你去能干嘛,一个网子兜下来就被抓走了。”
    他还不知道灵江的身份,而灵江与殷成澜都并没有打算告诉他。
    小黄鸟皱着眉,将小翅膀负在身后,他的想法很简单,这两个人里面,严楚手握殷成澜的性命,不救也得救,而季玉山那个二货,虽然没什么大用,但心地善良,摆着看也好看。
    况且,有人觊觎他,还不是殷成澜,这让灵江有点恶心了。
    “我派人暗中跟着你。”殷成澜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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