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老首长倒是没有多留他们,还让一个小战士,第二天一早直接开车送他们回去。
    所以他们俩回到梦庄大队时,才下午一两点。
    不想引人侧目,就没让小战士送进村,直接在山道转弯的地方下车,准备越过野田、步行回村。
    但没想到,他们进村的时候,看到两辆军用大卡堵在村口,更显眼。
    而且似乎全村的人,都在围着车子围观,一大群人跟集体搬家似的往车子装东西,随后人也跟着坐了进去。
    风知意看得有些懵,不着痕迹地混入围观人群中,问比较相熟的王婶子,“婶子,这是咋回事啊?”
    王婶子扭头一看,看到是她,“哎哟”一声,“陈知青,你回来了!”
    风知意微微点头,毕竟之前她是跟王队长请的假,王婶子知道她离开也是自然。只是,大队里似乎在她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大事。
    “这咋回事?”风知意看着提着大包小包准备离开的人,欢喜得跟古代中了状元要去走马上任似的,“这些人要去哪?怎么跟搬家似的?”
    “哎哟,可不就是搬家!”王婶子一抚掌,跟她说,“赵家的老四你知道吧?那个当兵的。前不久听说立了大功,当了大官儿,在京市里安了家,这不就让人接他家里人过去呢!”
    风知意听得微怔,赵学兵?看了看那些陆续上车的人,果然在其中一辆车的副驾驶上,看到了意气风发的方小芳。
    所以这是,赵学兵跟苏家博弈,赵学兵胜了?
    王婶子还在自顾自地语气有些酸又有些不屑,“这可不就是那个什么光宗耀祖,鸡犬升天来着。瞧把赵家人给得意的,屁股都要翘上天了。”
    风知意微微认同地点头,心中也有些轻哂,要接家人去京市,自个儿悄悄地坐车去不多好?非要这么大张旗鼓?所以这是扬眉吐气?还是出人头地?
    她之前还以为赵学兵的“狮子大开口”是苏母胡扯呢,没想到,赵学兵还真的有这种“接地气”的虚荣心。
    不过她看这里只有十几个赵家人,应该没有苏母说得那么夸张。
    风知意无趣地收回目光,跟王婶子说了一声,然后眼神示意同样混在人群里的孟西洲回家去。
    孟西洲朝她微微点头。
    两人不着痕迹地挤出围观人群,回到自家院子里,就默契地相视一眼,对赵学兵的事不约而同地发出终语——
    “走了也好。”
    “终于清静了。”
    然后,两人都“噗嗤”轻笑,都没了再谈论赵学兵的兴趣。
    家里一个多月都没人,院子里的花草树木长得更肆无忌惮了一些,屋子里面也落了浅浅一层灰。
    风知意想偷懒,想让ai清洁工出来干活,就让孟西洲去忙活打扫自己家去。
    孟西洲无辜地眨眨眼,懵逼、茫然甚至有些可怜巴巴的委屈,“我那屋子都大半年没住过人,估计都长霉了,还能住人吗?”
    “啊?”风知意一愣,这个问题她倒是没想过,“那、那现在天气都这么冷了,你还在厅里打地铺吗?”
    孟西洲觉得可以,“我多铺两床被子好了。”
    风知意觉得不太合适,这里的冬天可是特别冷的,她自己都没打算在屋子里面过夜。他这么将就下去不是办法,“要不,我现在陪你去把屋子清理出来先?”
    有什么霉气毒气的,她可以帮忙清除干净。她记得他屋里有个暖炕的,冬天应该不会太冷。
    说着,就去打开厨房门准备拿水桶抹布什么的。
    孟西洲拖拖沓沓地跟在她身后,很不乐意。踟蹰了半天,深吸口气,终提起勇气问,“那个,我住都住进来了,就不搬走了吧?”
    正打开厨房门的风知意手下一顿,讶然回头,看见他站在枯黄落败的葡萄藤下,初冬的暖阳斑驳地落在他身上、落在他清澈如漂亮琥珀的黑眸里,折射得流光溢彩,配上他特别乖、特别软的样子,像只可怜兮兮求收养的漂亮小狗狗。
    所以,他这不搬走了是什么意思?
    第93章 我想想
    如果是这次去省城之前,对于这句话,风知意可能还不会多想。毕竟,他们两的相处模式,在他有心引导的潜移默化下,已经亲近自然得似亲似友。
    但经过他受伤这一遭,风知意自己开窍,心态变了,看事情的角度也就变了。这才发现,他一直有在处处挖坑,时时撩拨。平时看似温软乖巧的眼神,实则藏着热烈而又真挚的暗涌。有心留意的话,其实不难发现的。
    所以在省城的这段时间,风知意一直在想,她和孟西洲究竟是什么样的交情?
    风知意认真地想了想,她从孟西洲那感受到的,有亲情的舒适和温暖;也有友情的相互理解和懂得;至于传说中的爱情,她也没见识过,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样子的。
    据说很甜很热烈,会一时如胶似漆、也会一时狂风暴雨。但他们之间,好像只有不是亲人胜亲人的平淡和温馨;比朋友知己更甚的牵绊和默契,不浓烈、也不热烈。
    所以,风知意也不清楚,他们之间,到底有没有第三种感情。
    可如今,孟西洲这一句话突然挑明心迹,着实是打得一直都没想清楚的她一个措手不及,让她很不自在又有些仓皇无措地丢下一句,“我想想。”
    然后就跑去手动清洁屋子,趁此冷静冷静突然“砰砰砰”急促跳起来的心。
    可孟西洲没让她多想,第二天大队里分粮,她出门的时候,无意中瞥见他家昨天还好好的屋子不知什么时候塌了。
    风知意顿时无语地看向孟西洲。
    孟西洲一脸清澈无辜地眨眨眼,似乎比她还惊讶,“哎?那屋子怎么塌了?”
    袖手站在一旁,语气事不关己得,跟说别人家似的。
    风知意:“……”
    这操作,跟他自卸自家灶台,真是异曲同工啊!
    她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
    懒得搭理他这个戏精,风知意白了他一眼,匆匆赶去大食堂。
    可在分粮现场,她却看见主持分粮的人,居然不是大队长,而是一个笑容亲切和蔼的大叔,特别长袖善舞,哪处有什么矛盾,他上去笑呵呵地调解两句,就自然和平了。
    风知意看得纳闷,以前没在这里见过这号人物,就问同一生产队的一个熟人婶子,“那人谁啊?”
    对方顿时怪异地看着她,“哎哟这你都还不知道啊?”
    风知意不好意思地笑笑,“前段时间我家里有人出了点事住院了,我国庆之后就赶去照顾了,昨天刚回来呢。”
    默默站在她身后的孟西洲眉眼弯了弯,抿唇笑了笑:家里人,他是她家里人。
    “那难怪了!”对方婶子立马颇有成就感地跟她科普,“他呀,是咱们生产大队新来的大队长,都来了快一个月了!”
    风知意听得微怔,“大队长?大队长换人了?那以前的大队长呢?”
    对方婶子的神色顿时有点讳莫如深,凑了凑近她,压低声音道,“以前那大队长被查出什么问题,好像是失职什么的,据说被发放到偏远的农场里劳改去了!他们一大家子人,都跟着去了。”
    “失职?劳改?”风知意愣了愣,“这是犯了什么事吗?”
    “哎哟,这我就不清楚了。”对方婶子明显对这个也不关心,“这上面也没出什么公示,我也是听人家口传了几句。反正呢,就是说以前那大队长当得不称职!”
    风知意若有所思地蹙眉,这该不会是苏家的迁怒?想到这,又问,“那苏知青小楼着火的事情查清楚了吗?彭大娘找到了吗?”
    “没呢!”对方神色避讳瘪嘴地摇摇头,“那个彭嫂子也是神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愣是找不着。那苏知青家里也等不下去,就带着苏知青杜知青,说是回京市大医院看病去了!然后,大队长就被处罚了。没过多久,这个大队长就来了。”
    风知意听得微微点头,谢过对方婶子,然后跟孟西洲对视了一眼。
    孟西洲朝她微微摇头,眼神示意她不用多理。
    风知意想想也是,反正左右都不关她的事。
    正好王队长喊她去领分粮食,风知意就丢开这些变故,赶紧跑上前。
    今年风知意基本一整年都在大队里干活,除了最近的10月中旬到12月上旬,这一个多月不在。再加上她现在农活都熟练了、也基本都能上手了,工分也高了些。
    所以今年的工分结算下来,足有1500多,比经常要去跑军需的孟西洲还要高些。
    挤攘嘈杂的分粮人群中,风知意不着痕迹地瞥了孟西洲一眼,目光有些幼稚的小得意。
    孟西洲低首垂眼,悄悄抿唇翘了翘嘴角。
    不过分到的380斤基础口粮,风知意不好表现得像个吃了大力菠菜的萝莉,给轻松运回去,就让最后才能轮到他的孟西洲,帮她把两个装满粮食的大箩筐给挑回去。
    没想到她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这么理直气壮使唤他的孟西洲,顿时就讶异地看了风知意一眼,然后在围观众人惊讶的目光下,抿住嘴角羞涩的笑意,上前去乖乖地把箩筐挑起来,给送她家去。
    风知意则提起剩下的口粮,赶紧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的,像一起把家还的小两口子。
    这让众人讶然目送得窃窃私语——
    “哎哎哎,这陈知青该不会真看上那地主崽子了吧?”
    “谁知道呢,毕竟她年纪也不小了。”
    “他们这些城里的知青回城也没个信儿,她现在又自己独门独户地住出来,再不找个男人撑门面,以后年纪大了门前的是非就多了。”
    “说的也是。不过她也太不讲究了点,就她那张脸,找谁不行啊!咱们大队里多少能干实在的小伙子眼巴巴地找媒婆明着暗着上门说呢。可她装傻充愣,愣是谁都不搭理,转头倒是偏偏找个地主崽子。真的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谁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呢!如果是看不上咱们这些泥腿子也就罢了,但以前那苏战士多好呀!家里是京市里的大官儿,自己又是个军官,人长得又俊又高大。这条件,在这十里八乡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她还不是看不上。”
    “嗐,谁知道是不是她高攀不上!”有人吃不上葡萄说葡萄酸,“人家是什么家庭?她是什么家庭?没看到后来人家的娘和妹妹是怎么对她的呀?这做人啊,还是得跟陈知青一样清醒点好,什么锅就该配什么盖。”
    “谁说不是呢。之前端着架子摆着谱子,把人家苏战士给撵跑了。现在年纪大了,匆匆找个地主崽子,真是丢了西瓜、捡了芝麻。”
    “就是!脸好咋地了?能当饭吃么?瞧她那瘦了吧唧的身子骨,跟那杨柳似的,指不定是个不好生养的。”
    “你就酸吧!学人家擦脸,也没擦出人家一丝半点的模样,脸还是糙得跟老树皮似的。”
    “哎你说谁呢?!谁的脸像老树皮了?!”
    “你摸摸自己的脸咯不咯手不就知道了?”
    ……
    风知意不知道一帮社员无聊得嚼舌根,嚼得他们自己吵起来了。她跟着孟西洲把粮食运回家,想把粮食放在厨房里橱柜里。
    可是多得放不下,孟西洲就把粮食放一旁,“改天我给你运去脱壳就放得下了,米糠你用不着的话,可以拿去跟大队里换东西。听说明年,大队里又准备养猪养鸡,他们用得着。”
    风知意闻言立马问,“那这次我们知青可以凑份子吗?”
    那些猪场鸡场有份子的话,下雨或冬季没农活的时候,也有活儿赚工分的。而且,年底分红、买猪肉买活鸡或鸡蛋也方便很多。
    孟西洲看她似乎要融入这里认真生活的样子,不禁莞尔,“应该可以,你去问问王队长。好像就这几天,就要着手开始办了。”
    “行,那我回头就去问问。”风知意把领来的红薯土豆玉米花生什么的一一整理归纳进柜子,“你快去领你的粮食吧。”
    “好。”孟西洲去了小半晌,领了粮食来直接交给她。
    风知意看得嘴角微抽,“你给我干嘛?搁你自己屋去!”
    孟西洲无辜地眨眨眼,满是轻快地道,“没了。”
    风知意:“……屋子没了你很得意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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