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江妙妙结婚,风知意就不得不回礼了。
    而且,江妙妙邀请所有知青去参加婚礼,再加上她跟王家还有点交情,王家也那么盛情邀请她。
    所以这个婚礼,风知意就算不太想去,也不好回绝了。
    孟西洲不太放心地摸摸她已经微微凸起来的肚子,“你去送个礼,就回来吧?婚礼上闹腾腾的,人多,不安全。”
    风知意低头看了看,自己快四个月的肚子已经显怀了,她也不敢掉以轻心,“好,我就去走个过场。”
    “我送你过去。”孟西洲把她送到王家门口才折回去。
    正好也过来的李燕华见此,过来打趣她,“你家那位可真紧张你。”
    风知意跟她一块踏进王家院子,像当地媳妇一样谦虚,“他那是紧张孩子。”
    “得了吧,”周曼曼在一旁笑道,“他是紧张你,还是紧张孩子,你以为我们没眼睛,看不出来啊?”
    “就是!”李燕华倒是比较照顾她,一路走进去,伸手微微挡着来往过路的人,“又是捉萤火虫、又是带你放风筝的给你逗乐,这些难道是对孩子好吗?”
    风知意淡定反驳,“心情愉快难道不是对孩子好吗?”
    “那以前在晒谷上守夜的时候,他整晚地给你打扇子驱蚊子守着你呢,试问几个男人能做得到?”周曼曼说着都羡慕,“王有志对江妙妙也是要星星不给月亮的,看得我都想也找个男人结婚算了,熬啥啊!”
    李燕华也颇为认同地感慨地说,“说起来,咱们这些女知青还真的没剩下几个。你结婚了,陈素素也结婚了,现在江妙妙也定了,之前还有韩招娣……哎她不说也罢。如今这回城也没个影儿,这一年年地熬得年龄也大了,真不如在这里找个知冷知热的人搭伙过日子算了。”
    “你们哪年纪大了?”风知意不以为然,“不都还是二十出头的小姑娘?正青春貌美呢!”
    “哈哈哈!”李燕华被风知意这话给逗乐了,“你这话我喜欢!对!咱们正青春貌美,急啥!”
    说话间,几个人找到席位入座,没想到陈素素也在。
    看到她们来,陈素素赶紧殷勤地给她们挪开凳子,冲风知意说,“素素,听说你会一些中医,能不能帮我看看,我这结婚都大半年了,肚子怎么还没动静?”
    风知意赶紧远离她坐在另一旁,“你肚子没动静找我有什么用?找你男人啊!我又不能让你怀孕。”
    李燕华和周曼曼听得“噗嗤”轻笑,“就是!她又不是男人,还能让你怀孕不成?”
    陈素素脸被臊得通红,“我是说、是说,能不能帮我看看我身体是不是有什么毛病?是不是不容易有孩子?”
    “不知道。”风知意一口回绝,“我又不是医生,你有毛病上医院看就是了。”
    “那、那你跟你男人,是怎么这么快就怀上的?”陈素素臊着脸,很不好意思地问,“可、可是有什么生子偏方……”
    风知意听了一半就不耐烦地站起来,朝李燕华和周曼曼抱歉颔首,“我换个地儿。”
    她算是嫁到这里了,可以和那些小媳妇小嫂子们一块坐席。
    风知意这明显嫌弃陈素素的行为,让李燕华顿时有些尴尬地站起来,“你去哪儿?我送你过去吧。你这大肚婆的,小心点。”
    周曼曼倒是毫无感觉,“我也去!顺便去看看新娘子来了没。”
    剩下陈素素一个人尴尬地留在原地。
    风知意见此问,“其他知青呢?怎么都没来?”
    李燕华解释说,“顾寒音在洗衣服,说等下就过来。邵玲玲和谢云容做伴娘去了,其他男知青,说是帮忙送嫁……”
    正说着,院门口一阵喧哗,喊着“新娘子来了!”
    风知意抬眼,果然看见院门外一众男知青簇拥着新郎用自行车推着新娘远远地过来。
    周曼曼立马窜到前面看热闹去了,风知意倒是往旁边让了让,让也蠢蠢欲动的李燕华去前面看,不用顾及她。
    李燕华见此,就忍不住也挤到前面去看了。
    风知意目力好,不上前也能看清,被王有志推在自行车上的新娘江妙妙冷若冰霜着一张脸,只偶尔对恭喜她的人僵硬地扯扯嘴角。
    可架不住新郎乐成傻二哈,时不时地朝人解释她就是这“冷艳高贵”的高冷范儿,所以气氛还算和谐乐呵。
    风知意看得心下复杂,以前她见江妙妙在郑六面前,可一点都不高贵冷艳啊!
    也不知道,江妙妙这结婚是为了脱身呢,还是为了作茧自缚?
    至于王有志无辜吗?
    只能说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吧。
    待热闹起哄的人渐渐消停散去,风知意才寻了个缝隙把贺礼给呆在新房里的江妙妙送去。
    江妙妙接过贺礼时突然问她,“结婚好吗?”
    风知意微怔,说老实话,她跟江妙妙关系不好、但也算不上是有仇。尤其是前年大水时,她拿药救过江妙妙之后,江妙妙虽然还是一副高冷范儿,也没有跟她示好过,但有什么人情或需要支持的,她都主动凑一份。
    所以风知意看江妙妙这会冷若冰霜的脸色带着一丝茫然和无措,本想送了贺礼就离开的脚顿了顿,“我也不知道,一千种婚姻就有一千种家庭。好不好,看自己经营吧。”
    江妙妙看着风知意面色红润、眉梢眼角都泛着幸福蜜儿的样子,倒是毫不掩羡慕地直言不讳,“大家都说你嫁得不好,可我却觉得,你是过得最好的一个。”
    风知意微微笑了笑,“大概是因为我忠于感情、忠于自己,所以才过得舒心自在吧。”
    江妙妙若有所思地微微点头。
    风知意辞别后,就直接从王家出来,没去吃宴席。
    只是没想到,她一从王家出来,就看到孟西洲眼巴巴地坐在不远处的树下等,眼睛一亮地小跑上去,吓得孟西洲跳起冲过来,“别跑别跑,慢点儿慢点儿。”
    不知道是不是被江妙妙的事情给感慨的,风知意看到他,心里就特别柔软特别珍惜,拉着他手,神色不由娇软,“你怎么在这儿?”
    孟西洲小心翼翼地揽着她腰一起往回走,“我等我媳妇儿回家呢!没有媳妇儿的地方我呆不住。”
    风知意娇嗔了他一眼,“你是不是特意去学过怎么说话?嘴巴怎么这么甜?”
    孟西洲笑,俯身低首凑过来,“那你要不要尝尝好不好吃?”
    风知意失笑地推开他凑过来的脸,“别闹,大街上呢!”
    “怕什么,”孟西洲满是遗憾地直起身,“又不是没在外面亲过。”
    风知意没好气地掐了一下他扶在她腰间的手,“你还得意是吧?我可被别人笑话了。”
    孟西洲不以为然,“人家那是羡慕嫉妒眼红……”
    说话间,两人拐了个弯,然后看到郑六失魂落魄地站在街角,眼睛发红,怔怔地看着不远处热热闹闹的王家。
    两人顿时禁了声,默默地从旁边走过。
    到了家,风知意才微微感叹地跟孟西洲说了下江妙妙这事,“……唉,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为了脱离一个泥潭、陷入另一个泥潭。”
    孟西洲给她放好洗澡水,扶她进浴桶里洗澡,“那也是她自己的事。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做什么决定,有什么后果,自己承担就是。”
    “说得也是。”风知意除尽衣服,坐进浴桶里,舒服地喟叹一声。
    孟西洲眸色深深地给她擦了擦背,凑近亲了亲她嘴角,“宝贝儿,我可以进去一起洗吗?”
    风知意睁眼,侧首睨他,“忍不住了?”
    孟西洲微微赧然地“嗯”了一声,“不是说三个月以后就可以了吗?你这都差不多四个月了,是不是可以……”
    风知意看他脸色微红,眼巴巴地看着她,想着他这血气方刚的年纪,每天抱着她忍了这么久也算是不错了,就从水中抬起湿漉漉的手邀请他,“那你进来吧。”
    孟西洲眼睛猛地一亮,立马三下五除二地把自己的衣服给剥了个干净,抬脚跨进了浴桶里。
    大概是饿狠了、也饿久了,孟西洲虽然小心翼翼地温柔着,可也折腾到大半夜才放过她。
    风知意累极地刚要睡过去,就听到院子外面一阵喧哗吵闹声由远而近。
    听到她很不满地嗯哼一声,孟西洲忙把她搂进怀里安抚,“没事没事,不是我们这里,你睡就是,我去看看。”
    可不知是不是孕期情绪不定,还是事后风知意就对他有多眷恋依赖,抱着他不肯撒手地不满嘟囔,“你别走开。”
    孟西洲是心里柔软又开心,把她温柔地抱在怀里,“好,我不走。我给你捂着耳朵,你睡吧,吵不着你。”
    也不知道是不是捂耳朵真的有效果,风知意没一会真的睡着了去,而且还一觉安稳地睡到大天亮。
    直到第二天的下午,风知意才从隔壁那里听来了昨晚那阵喧哗闹腾的缘由:是昨晚巡逻的民兵,抓到了宋宗洺和顾寒音接触牛棚那几个人。
    风知意当即就愣住了,“宋宗洺和顾寒音?他们去接触牛棚那几位干嘛?”
    孟西洲倒不是很意外,“宋宗洺是牛棚里那个宋老头的孙子,他来这里下乡插队就是为了照顾他爷爷。我之前就瞧见过好几次他钻牛棚里。”
    风知意着实有点意外,“那你怎么没跟我说过呢?”
    孟西洲笑着喂她汤羹,“你也没问呀,那无关紧要的人,我特意跟你说什么。”
    风知意想想也是,咽下一口汤羹问,“那顾寒音是怎么回事?她难道也有爷爷在里面?”
    “那倒不是。”孟西洲拿一旁的毛巾给她擦了擦嘴角,继续喂,“他们俩好像在处对象吧。”
    风知意更惊了,正好被他塞了满口食物,就鼓着腮帮,“唔唔唔唔……”
    孟西洲笑,“吃完再说话。”
    风知意赶紧把食物咽下,“他们俩在处对象?怎么没看出来欸?!”
    “你又难得跟他们接触,人家看对眼的事,难道还特意跑来跟你说不成?”孟西洲好笑地继续喂她,“不过这一折、就折两,背后的人肯定知道他们俩在处对象。”
    风知意微怔,随即边吃着东西边点头,“也是。不然他们都来两三年了,怎么到现在才被人发现。”
    想了想,“条件优秀的,陆佳良折了、江妙妙折了,现在宋宗洺和顾寒音也折了,你说这背后之人会是谁?”
    孟西洲倒是事不关己地语气淡淡,“看那两名额落在谁头上就是谁咯。”
    风知意微叹,“真的是……”
    她都不知道该有什么想法了。
    孟西洲怕她孕中多思、郁结在心,就开解她,“你们知青,来这里有四个年头了吧?”
    风知意算了算,“今年第四年。”
    “可都第四年了,还丝毫没有回城的消息,而且每年还不断有知青下来,这说明什么?”孟西洲跟她分析说,“说明短时间内根本就回城无望。可人在年轻时,有几个四年可以蹉跎?而且还是最好的年纪里。工作、婚姻,都耽误了,他们能不急?”
    “你随遇而安,也有本事让自己活得轻松安然。可那些知青,夏天暴晒得脱皮、冬天冻得手脚冻疮开裂,还吃不饱穿不暖,辛辛苦苦地劳作也不见一丝好转。”
    “这对他们来说,就是被困在这乡下地方,是受苦受难、是暗无天日,看不到未来和希望。现在好不容易有回城的希望,就像濒死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谁还不牟足劲儿去争去抢?”
    风知意微微点头,“其实回城去工厂里上班也不见得有多轻松,挤住着筒子楼的生活条件也不是多好,粮食抢购又不方便,挤挤挨挨的城市里喧闹又嘈杂……”
    风知意是真不觉得在城里生活着有多好,“如果他们转变一下心态,其实也可以活得安然。至少在这里种地,不用怎么花心思,埋头干活就是。”
    孟西洲莞尔,“那是因为他们打心底就不觉得自己是个泥腿子,也不觉得种地有什么出息。”
    对此,风知意是理解也不理解,“那宋宗洺和顾寒音会怎么样?”
    “不知道,”孟西洲微微摇头,“应该只是思想教育吧,但大学名额肯定没份了。”
    风知意轻叹一声,抬头看见叶黄飘落,突然想起一句话,叫多事之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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