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岽庭:“希望你们知道一件事,朕说的解散后宫,不包括贵妃。”
    傅家人猝然抬起头,他们都当傅星河终于被陛下休妻,完全不敢往这方面想。
    宓丁兰想起那封言辞恳切的家书,心里一跳,她女儿是误会了陛下?还是故意误会的?
    她心跳加快,赶紧把这个念头压下去,免得被陛下看出分毫。
    孟岽庭问:“傅星河喜欢去哪里?”
    傅家人支支吾吾说不出来。傅星河未出嫁前喜欢乱跑,风评极差,没有什么高雅爱好,去的地方也乱七八糟,实在让人说不出来。
    这幅样子落在孟岽庭眼里,俨然是互相包庇,他很怀疑傅家会不会用心寻找傅星河。
    他知道傅家有祖训,他不在乎迂腐教条,傅寒可能在乎!
    傅寒会不会为了祖训,为了傅家永远中立拥君的名声,趁机让傅星河跑了?
    孟岽庭冷笑了,不用心,那他就让他们用心找。
    傅寒想中立忠君,明哲保身,做梦。
    孟岽庭拍了下桌子,李霄征头皮发麻。
    要下大牢了,要下大牢了!
    孟岽庭高深莫测道:“宣姜太医。”
    姜太医被带上来,李霄征啧啧摇头,陛下要把傅寒投入天牢,还得先检查个身体,怕这老家伙死在里面了不好跟傅星河交代。可怜姜太医,说不准还要一起陪着坐牢。
    姜太医跪在殿上,沉声道:“上回太后让微臣给贵妃把脉,贵妃已经怀孕一月有余,且胎儿不稳,需静卧养胎,若是长途跋涉,不论骑马还是坐马车都……”
    李霄征:“诶?”
    傅家人:“!!!”
    姜太医站起来,义正辞严指责傅寒:“你我共事二十余年,我竟没想到你连皇嗣都照看不周,陛下心疼贵妃,让贵妃随意回娘家,娘家就是如此看护贵妃?这可是先帝的嫡孙,怎么能流落在外,你愧对陛下,愧对先帝!”
    傅寒一张老脸被姜太医说得一阵青一阵白,“愧对先帝”这四个字砸在他头上,让他恨不得年轻个二十年,亲自策马出击,把傅星河抓回来。
    傅寒重重磕头:“臣一定竭尽全力,把贵妃找回来。”
    宓丁兰差点晕过去,她当初生傅星河,前三个月也是胎位不稳,小心翼翼,什么重物都不敢提,傅星河一定是跟她一样,居然还敢跑出去!
    傅云旗和傅云霄被突如其来的消息砸懵了,他们要当舅舅了?
    世道凶险,得赶紧找到傅星河才行。
    孟岽庭撑着额头:“朕和贵妃商量好,过了三个月才告诉你们。”
    傅寒看着面露担忧的帝王,顿时心疼。
    孟岽庭:“朕恨不得亲自去找,奈何国事繁多,一刻不能离开。贵妃身怀龙嗣,此事不便宣扬,以免招致祸患,只能靠你们娘家人上心。要是你们都找不到,朕就只能……”
    禁军都兵分几路去找人了,孟岽庭寻人的决心之强可见一斑。傅寒脸皮绷紧,作为臣子,连忙劝诫:“陛下乃万民所系,万万不能离京,老臣一定竭尽全力。”
    说完,傅寒带着两个儿子离开,一刻不敢蹉跎。
    李霄征看着变脸的孟岽庭,试探问:“陛下要当爹了?”
    孟岽庭揉了揉眉心,没好气:“没呢。”
    李霄征一想就明白了,陛下怕傅星河给傅家写信报平安,花言巧语骗傅家不要告诉陛下。陛下抢先一步,把这条路给断了。
    他还真以为陛下要把傅寒下狱呢。
    他还是年轻。
    ……
    傅星河坐了一天的马车,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小镇。
    休整一晚,第二天继续出发。她买了一张地图,选了一条相对好走的路,沿途经过好几个大集市。
    走远了也没有意义,主要是藏好。
    晚上只住客栈,两个女子投宿农家太打眼。
    大约傍晚时分,客栈下面来了两个身材挺拔的男人,面容严俊,像是出公差的军爷。
    两人一来就扫了一眼大堂,然后靠近账房先生,摸出一枚碎银子:“跟你打听个事。”
    账房先生立刻收下银子,“哎,您说。”
    “你翻一翻投宿名册,今晚有没有一两名女子结伴的人投宿。”
    账房先生一惊,以为他两要干坏事,连忙把银子推回去。
    男人只好亮出一块令牌:“最近细作流窜到此处,我乃奉命行事,不是你想的那种人。想清楚了,窝藏罪犯是死罪。”
    账房先生吓得连夜查账,住店的人都会凭登记名字,他舔了下手指,快速翻了翻,“一楼大通铺……”
    男人打断道:“这个略过。”贵妃才不会住大通铺。
    账房先生接着道:“二楼九间客房,住了七间,一个单身女人住一间,其他都是男客。”
    “三楼五间客房,住了两间,一个王大骏,带着一个小厮,一个付星瀚,带着一个丫鬟,这个付星瀚……”
    账房先生眼神八卦起来,那个付公子看样子完全是个女人啊!
    负心汉?
    二人对视一眼,没兴趣了解负心汉带着小姨子跑路的故事,啧了声:“三楼也略过,二楼那个单身女人在哪间?”
    问清楚后,两人一起上楼,敲了敲门,迎面一个满身风尘味的女子,看了看他们的身板,眼里意味不明。
    二人落荒而逃,迅速换了另一间客栈。
    傅星河目睹楼下这一切,心里叹气,暴君的动作还挺快的。
    明枫叹为观止,她以为今晚就要有一场恶战了,居然被贵妃取的迷惑性名字糊弄过去了。
    傅星河关上窗户:“也不知道后面还有没有追兵。”
    明枫分析:“就算有,两波之间不会这么近。我刚才看那两人,精神抖擞,像是禁军,今晚应当不会歇息,继续前往下一地搜查。我们天明了跟在后头。”
    傅星河:“行,我们早点起。”
    明枫看着她的肚子:“公子喜欢什么样的地方,我们早点安定下来。”
    傅星河:“去杭州吧,大隐于市。”
    从京城到杭州,再走个十几天。
    明枫:“既然去杭州,我们走水路,我一路从杭州回来,有个相熟的船队老板,这里不远就有个渡口,明早我们直接去那里。”
    至于她们自己的船队,因为明枫突然被人追查,决定暂时放下一段时间,都交给明枫在杭州找的一个管事处理。
    虽然不能出面接手,至少可以躺着收钱。
    傅星河想了下:“明天雇两个男人假装女子,把我们的马车往西南开,一路躲着些人,定下规矩,若是他们能一路不被追查,到达蜀中某地,我另外给他们一大笔赏银。”
    明枫:“好。”
    傅星河:“还有……”
    明枫问:“还有什么?”
    主子难得这样犹豫,眼里是她看不透的情绪,明枫不由猜测:“跟京里有关”
    傅星河咬了咬牙,道:“我写封信。”
    明枫:“寄回京里?”
    “嗯。”
    傅星河坐下来,挠了挠脸蛋,不知道怎么给暴君写信。
    她想说不要派禁军找她了,守护京城要紧,这一波波的禁军派出去,找不到她,一去不回的,什么时候才能回京复命?
    万一这中间再出个五王爷之类的,暴君会不会人手不够?
    她写了撕,撕了写,最后留下“民女性格向来说风就是雨,后宫解散,责任骤轻,突觉心情郁闷想要散心,来不及与陛下告别。民女一路看山看水散心,看够了就回,望陛下安好,勿找。”
    傅星河问:“怎么样?”
    明枫艰难地辨认简体字:“有点难度。”
    傅星河:“他能看懂。”
    明枫“哦”了一声,那她觉得挺好。
    就是“民女”两字有点阴阳怪气,不知道陛下怎么想了。
    翌日,她们赶到渡口,巧合的是,明枫认识的船队老板正在这个渡口卸货,准备立即返航杭州。
    船队老板叫焦鹏,经营着两艘旧货船,废太子在杭州兴风作浪时,要求运河上只能行走新船画船,油漆的形制也要一样,任何有碍瞻观的船只都不能入河。
    焦鹏没有门路打点,船只也不符合太子要求,在家闲置了一年。运河解禁后,他的货船太久没下水差点坏了,这一年没有入不敷出,连修船的钱都出不起。
    傅星河让明枫结识一些有经验的老船夫,明枫就顺手帮了焦鹏一把。
    焦鹏听说傅星河才是明枫幕后的老板,千恩万谢,拍着胸膛保证嘴严,不会往外说。
    陆路颠簸,这点水路要好很多,就是偶尔想吐。傅星河坐了五天船,只能在靠岸的时候,以船队老板的女眷身份上岸散步。
    ……
    傅星河的信是寄到傅家的,傅寒看了半晌,差点气死。
    他女儿怎么就这么没文化。
    这一手字,以后可千万不能让她教孩子念书写字。
    少不得还是要自己上了。
    傅寒摸摸胡子,觉得自己还可以再教一届学生。
    信显然是要转交给陛下的,傅寒装回信封,派人送进宫去。
    五天没有贵妃的消息,孟岽庭都快疯了,看见信上“民女”二字,更是气得要命。
    他看傅星河就是想气死他然后守寡。
    前三天,他把希望寄托在傅家人身上,后来发现傅家人根本找不到,他开始疯狂批奏折,就等禁军确定傅星河的去向,他亲自去找。
    根据这封信的来源,孟岽庭确定了她住的客栈,据账房先生说,一个女扮男装,一个装小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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