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只觉得这丫头心小,没想到却还是应了那句话,人心不足蛇吞象,她这才在府中红了几日,居然连这样的话就敢说出来了,老太君也不问她到底想要什么,不过她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宁氏多少还是有点了解的,这丫头自己才刚出囹圄,就想要得寸进尺了。林氏是疯了,可也不代表她就会放了她,无疑这丫头的想法是大大的逾距,大大的触犯了宁氏的内心,宁氏的确想要一个出色的棋子,可是却也未必想要一个吃里扒外,不知道满足的棋子。
    面上却是毫无所觉般,意外的对纪琬琰点了点头,说道:
    “好啊。既然你这么有自信,那我就答应你。等你夺得魁首,我就满足你一个愿望。”
    纪琬琰听了这句话,仿佛成竹在胸般,对老太君磕头:
    “谢老太君,四丫头一定不负老太君的期望。”
    宁氏笑着让她起来,回去歇着了。
    三夫人听了柳萍的禀报,顿时蹙眉,一拍桌案,怒道:“这该死的臭丫头,居然打的是这个主意?哼,真是阎王爷不知道命短。”
    她当初得知纪琬琰的行动后,还在纳闷,不知道她到底想要干什么,今日一听才明白,这丫头是动了想把林氏弄出来的心了,哼,也不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居然敢想这些。
    三夫人侧身对柳萍问道:
    “老太君怎么说的?”
    柳萍斟酌了一番后,才继续说道:“老太君没什么反应,只说让四姑娘好好准备,她等她得胜归来云云。看样子是不知道四姑娘打的什么主意。您说,我们要不要派人去知会一声老太君,让她知道四姑娘的心思,也许就不用咱们动手了,老太君哪里会容得她这般胆大妄为?”
    三夫人在房中快速踱步,一边踱步,一边对柳萍说道:
    “老太君是什么人,她岂会不知那丫头的意思?她既然不说破,那咱们自然不能说破,这么多年来,虽说纪家是我在管家,可是老太君又何曾当我是管家儿媳?我才不想自讨没趣。更何况,这么多年过去了,谁又能说的清楚,林氏在老太君心里的地位是怎样的呢?若是她早已不在乎林氏,咱们这么去一说,反倒成了正面顶撞她,何苦来哉?”
    柳萍听了三夫人的话,也觉得是这个理,凭老太君的本事,怎么会看出来四姑娘的小算盘,既然老太君不追究,那也许老太君就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一个疯了的林氏,对她而言早已和死人没什么区别了。可若是她这回答应了四姑娘的请求,放了林氏,那么四姑娘今后还不是妥妥的,对老太君忠心耿耿吗?
    各种猜测在这对主仆心中酝酿而生,柳萍将心中想法告诉了周氏,两人一番交流,都觉得很有这个可能,也许老太君想用废了的林氏,彻底收服四姑娘,让她服服帖帖的替她做事呢?
    “夫人,那咱们该怎么办?难道眼睁睁的看着四姑娘如愿以偿吗?”柳萍虽没有见识过当年的惨况,但多年伺候下来,也知道三夫人的真是内心,她说什么,也不会让林氏出那废园一步的。
    只见三夫人冷冷的勾起一抹笑,阴狠的说道:
    “让她如愿?谁又来让我如愿?这都是她们逼我的。”
    ☆、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周氏让柳萍去把梅墨找来,梅墨偷偷的来了之后,跪在三夫人周氏面前行礼,周氏挥手让她起来,问道:
    “你家姑娘最近去了几回西偏院?”
    梅墨想了想后,如实答道:“回夫人,每两天一回,估摸着有七八回了。”
    周氏眯眼,那双老练的眸子里满是阴狠算计,又问:“她去和里面的人说话吗?”
    梅墨果断摇头:“不说话,每回都是送了东西去就走,我瞧见过里面一回,说实话,疯成那样儿就是四姑娘想和她说话,也说不了啊。有一回四姑娘想去碰她,被她抓着手腕儿死命的咬,出了好多血呢。”
    周氏冷哼一声,林氏疯成什么样,她怎会不知?从她让人给林氏灌疯药已经有六年了,可饶是如此,她对林氏的恨依旧没有减退,她要她那样疯疯癫癫的被关一辈子,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看她还怎么耀武扬威,还怎么卖弄她的美色。
    当初她嫁到纪家来,三老爷对她很差,百般挑剔,成亲不过一个月,他就闹着要纳妾,她到老太君面前哭诉,老太君只当没听见,还一味的偏袒他儿子,最后她被迫答应了夫君的纳妾之意,谁知道第二天,他就从外面带回来一个女子,那女子容貌居然和林氏有三分相像,她百般逼问之下,她夫君却是闭口不言,她就问他的妾侍,威逼利诱之下,那妾侍终于跟她说了实话,只说三老爷是将她当做替身……哼,替谁的身,这不是明摆着的?她将那妾侍还是杀了,而且还是寻了由头,在老太君面前,当着三老爷的面杀的,至此三老爷虽然依旧对她百般挑剔和不满,却是再也没有主动提过纳妾的事情,等到她生下了儿子,两人关系才好些,她也看淡了许多,主动给他纳了两个妾算是安慰,这都是后话。
    从看见三老爷领回家那小妾的容貌开始,她就恨上了林氏。而林氏是大房夫人,她轻易动不得,后来偶然间知道了一件事情,她耍了些手腕,这才将林氏扳倒,一开始是想杀了她一了百了,可是大老爷看的紧,用他的命保下了林氏,因为他手上有老太君的把柄,所以,让老太君当着祠堂祖宗的面发誓,一定不许杀了林氏,所以,周氏想杀人是不能了,既然不能杀,那就让她疯过去好了,一碗疯药,就能让曾经高高在上,仿若云中仙子般的林氏,彻底匍匐在她脚下,任她摆布和欺凌,大老爷死了之后,她就开始整治林氏留下的两个孩子,先是把她的儿子赶出了纪家,嫡长子又如何?老太君可不愿让纪衡那个嫡长子挡了她亲孙子的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没有过问,至于纪琬琰嘛,那时还只是个孩子,三夫人明面上虽未说什么,可是府里上下都没人敢对纪琬琰好,下头的人想要整一个无父无母无宠的孤儿,手段层出不穷,根本就不用她去费心,原以为孩子身子弱,这么折腾几年也就过去了,却没想到纪琬琰倒是个命硬的,不仅没死,还出落的越来越像林氏,这让周氏怎么可能纵容她?
    “那你家姑娘每次看完西偏院的疯人回来,都说了些什么呀?”三夫人端起了茶杯,喝了一口,故意问道。
    梅墨膝行至她跟前,压低了声音说道:
    “我家姑娘每次回来都心事重重的,这些天她几乎日夜在练琴技,说是要在初十的花会上夺得名次,那势在必得的样子,真不知道是想干什么。”
    周氏唇瓣一掀,冷哼道:“她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吗?”
    看着周氏凶狠的神情,梅墨往后退了一退,周氏才对她抬抬手指,说道:
    “你起来吧。这些天你依旧在她那儿看着,不用说什么,做什么,一切如常,等到时机成熟,我自会让柳萍吩咐你的。”
    梅墨站起了身,应声说道:
    “是。奴婢知道了。这些天一定看着四姑娘。”
    周氏点点头,安抚说道:“你只管安心替我做事,等到解决了这个麻烦,你就到我房里来伺候,我给你升做一等丫鬟,另外还有赏赐。”
    梅墨一听,欣喜若狂,连忙跪下给周氏磕头,说道:“多谢三夫人,梅墨今生能够得三夫人赏识,那是祖上积德,祖坟冒青烟的,谢谢三夫人。”
    周氏的嘴角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面上却是故作平静,说道:
    “回去吧。别让人瞧出来破绽。”
    “是。奴婢告退。”
    梅墨走了之后,柳萍对三夫人问道:“表婶儿,您真要升那丫头做一等啊?”
    倒不是柳萍心眼儿小,可她是三夫人的远方表亲,尚且拼了这么多年才得到三夫人的赏识和信任,做了一等丫鬟,可梅墨不过是个粗使丫头,难道上来就和她比肩?这论是谁都会觉得心里不舒服的。
    三夫人因为心里有了计较,所以心情好了许多,听柳萍这么问,这才戳了戳她的脑壳,说道:
    “你个榆木脑袋,枉你跟了我这么久,你以为一等丫鬟是这么好做的?她不过是条狗,我不这么说,她怎么会死心塌地的给我做事?可一旦她做了那件事,又有谁能够保她呢?”
    柳萍听了这些话,心里就跟被熨帖了一番,舒服的要命,扶着三夫人去了内间休息去了。
    **
    初九那天,因为初十就要比赛了,有些较远些的闺秀就提前来了纪家,纪家有很多富余客房,足以应对这些小姐夫人的到来。
    所以从早上开始,府前府后就热闹起来了,车水马龙的,直到下午才稍微平静些。
    来的全都是宛平附近的大家小姐,纪家这花会办了好几个年头,如今俨然已经形成规律,每年都有很多闺阁千金来参加,一来这是个很好的扬名机会,毕竟名流荟萃,能够参加的都不是那种寒门小户,就算不来夺冠,但显示一番才华也好,二来,每年这宛平纪家比赛的前三甲,到了明年春天,会由老太君亲自带着一同前往京城,而众所周知,京城的纪家花会才是重中之重的重头戏,京城里的达官贵人可不是宛平这地方可比的,得到的机会更是大到惊人,族凭女贵,身价百倍,那也不是不可能发生的。
    所以,对于宛平大兴附近的官宦人家,有些头脸的都愿意带姑娘前来。
    纪琬琰从老太君的院子请安回来,经过花园,被里面的欢声笑语拉住了脚步,花园之中一下子多了好些莺燕,热闹极了。
    她不想和这些官宦人家的小姐多说话,便想回头绕路去玲珑阁,却不想还是被人看见,叫住了脚步。
    “四妹妹。”
    喊她的是纪婉清,纪琬琰回头,就看见她身边围着好几个美丽的小姑娘,一个个全都穿着华美的衣物,略施粉黛,香粉四溢,纪琬琰年纪最小,给她们行礼过后,纪婉清右边的一个姑娘就开口问道:
    “清姐姐,这是谁啊?”
    纪婉清勾唇一笑,婉转动人,她今日穿着一身绛紫色的蝶戏水仙裙衫,肩上披着一条染黄色的貂氅,这是老太君之前就为姑娘们量身定做的,全都是猎户们猎来的新鲜皮子制成,纪琬琰因出现的晚,所以并没有准备她的,可府里其他姑娘都有,以纪婉宁的纯白最为尊贵,纪婉清的这件黄貂也不是凡品。只见她梳着凌云髻,头顶斜插着一支银花卉绞丝小发簪。整个人容光焕发,艳压群芳。
    不过这也就是大家没瞧见纪琬琰的时候。
    今日的纪琬琰穿的是一袭蜜合色的白玉兰散花袄裙,肩头披着一块小鹿皮子做成的披肩,梳着简易的瑶台髻,头顶斜插着一支铜模印花鸟争艳的金簪,脚上穿一双凤纹绣鞋,白玉兰的散花袄裙将她纯洁无暇的气质衬托的淋漓尽致,叫人瞧着她仿佛是瞧见了落入空谷的仙子,纯净的不染尘色,一双波澜不惊的黑眸中透着丝丝冷意,又凭添不少疏离,叫人不敢轻易靠近。
    纪琬琰的唇角勾起一抹微笑,那便如寒冬白雪遇到了融融朝阳般,一瞬间就春回大地般,如果说不笑的纪琬琰是美色,那么笑若春花的纪琬琰就是绝色了,叫人心中涌起波涛,世间竟有如此美貌女子。
    只听她声若黄莺般,空谷幽静,福了福身,回道:
    “三姐姐。”
    纪婉清身边的姑娘们全都是常来纪家的,虽然知道纪家有个大房的嫡女在,可一直未曾见过,有两个之前老太君寿宴出席的认识纪琬琰,可是那日的纪琬琰不过一身旧红衫,虽然漂亮灵动,可却没有今日这般风采,不禁心中惊疑,不过这短短几日的时间,她怎么就变得这样漂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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