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汐看着她,问道:“那你想怎么样呢?”
    虽然揭发田福洲那件事情,是宋玉汐引导她去干的,但宋玉汐并不觉得纪婉清弄成这样,是为了她,因为从头到尾这都是纪婉清自己的选择,而宋玉汐只是没有替她估计到纪宁氏和闫氏的心狠罢了,可替纪婉清着想后路的事情,也不是宋玉汐该做的,所以她没有愧疚感。
    “我想留下来,亲眼看她们的下场!”纪婉清如是说道。
    宋玉汐没有拒绝,而是点点头:“好,如果你想留的话,那就留下好了,这间房就给你们主仆住,平日里要是有什么需要,找福伯就好,他……”
    纪婉清却是摇头,抓住了宋玉汐的手,说道:
    “不,我不想一个人孤零零的待在这里,我相信其他人,我……我……”纪婉清的眼底蕴满了泪水,说道:“我只相信你。”
    几宋玉汐听后没有什么反应,纪婉清挣扎着从床铺之上坐起了身,对宋玉汐说道:“哪怕是去你身边做使唤丫头,我也不想留在这个陌生的地方。”
    看着纪婉清那张伤痕累累的脸,宋玉汐面上似乎有些动容,纪婉清见她动摇了,从床铺上翻身下来,跪在地上,对宋玉汐说道:“七妹妹,从前我们的恩怨一笔勾销,从今往后,我就是你身边的一条狗,只求你不要赶我走,整个京城里,再没有值得我托付的人了。我只相信你,哪怕在你身边做一辈子的使唤丫头,我也认了,求求你,收下我吧。”
    一个曾经的对头这样匍匐在自己面前,多少让宋玉汐感到一些唏嘘,不少嘲笑,而是悲哀,俯下去,将纪婉清扶起来,让她继续躺好,然后才说道:
    “你要留下,那就留下吧,我明儿回了我们家老夫人,看她怎么说,若是她许了,那你就随我回去。”
    纪婉清抿着唇,点点头,秋彤让人把药熬好了,碧柔端了进来,宋玉汐便给她让了座,让她伺候纪婉清喝药。
    第二天,她询问过秦氏之后,便派了马车来把纪婉清接入了宋家,在雨桐院的外院安排了一间房给她和碧柔住下,纪婉清身上有伤,还坚持去给林氏请了安,林氏如今大腹便便,也只安慰了纪婉清几句,其他的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让她安心住下来,不过,这些话都是林氏的客套话,就算纪婉清再可怜,她对纪家人都没有什么好感。
    宋玉汐也是知道她的,所以,并没有要求林氏对纪婉清和善。
    而纪婉清倒是很主动,很积极,每天一早,等宋逸离开了雨桐院之后,她就过来给林氏请安,还真把自己当个丫鬟,林氏要让梅蔷她们做的事情,她都会跟着去做,林氏和她说了好几回,让她不必如此,可纪婉清就像是急于证明自己似的,越做越勤奋,弄得林氏都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也没有怎么拒绝她就是了。
    晚上宋玉汐回来之后,来看林氏,纪婉清正好端着一盆热水出门,看见宋玉汐便笑着说了一句:“七妹妹回来了。”
    宋玉汐指着脸盆说道:“怎么你在做,梅蔷她们呢?”
    纪婉清脸颊上有一道伤痕,不是很深,却是新伤,看起来有点显眼,笑着回宋玉汐道:“我闲着也是闲着,梅蔷姐姐她们在小厨房里,夫人想净手,我做也是一样的。”
    说完这句话之后,纪婉清便端着水盆出去了,宋玉汐的目光跟着她走了挺远,见她转过了身,才进房里给林氏请安,说道:
    “她也不是丫鬟,怎么娘你也不阻止一下,这样叫外人看来,咱们俩的形象可不好,欺负落难小姐,让她做丫鬟。”
    林氏扑哧笑了出来,别有一番丰腴的风情,横了宋玉汐一眼,说道:
    “就你刁钻!都在咱们院儿里,谁会这么想?我也不是要使唤她,只是你没看出来吗?那孩子有些不安,定是被吓坏了,从前在纪家,怎么说也是个有人伺候的小姐,到了个陌生地方,又是寄人篱下,她自然是想多多表现,求同认可的,反正是她自己要做的,我又没有逼迫,随她吧。”
    宋玉汐正要弯腰给林氏的腿抬起来,给她按脚,林氏却说:“不用了,那丫头先前给我按过了,这会儿好多了。”
    “……”宋玉汐这才坐下,说道:“合着她连我的活儿都做了?这下好了,还有人跟我争宠来了。”
    母女俩正说的笑起来,纪婉清倒了水就回来了,三人又坐在一起说了会儿话,宋玉汐积累了好些帐要看,梅蔷会算账,这几天就给宋玉汐借走了,宋玉汐把秋彤换在这里帮忙。
    前段日子府里统一安排做的冬装都做好了,今年宋玉汐有所不同,她的衣裳比从前多了一倍有余,领了衣裳之后,她便留在宁寿院里和秦氏说话,秦氏最喜欢她抄的经书,说她一个字一个字写的特别清楚,宋玉汐也自觉,每回到宁寿院来,都会多少不等的给秦氏抄几页经书再回去。
    “你那个小姐姐怎么样了?”秦氏点完了香,就坐到宋玉汐对面,歪在大迎枕上,看着宋玉汐抄经。
    宋玉汐蘸了蘸墨,而后才笑着说道:“挺好的呀!”
    秦氏喝了口茶,精明的眼睛看了看宋玉汐,然后便敛下目光,说道:“真好假好?真好的话,怎么见你把秋彤给留你姨娘那里了?”
    宋玉汐对答如流,说道:“我跟姨娘借了她房里一个丫鬟,好多账目要对,那丫鬟会算账,能帮我不少忙,那我从姨娘那儿借了个人走,总要再添一个回去嘛,有啥稀奇的。”
    “哼,好好好,不稀奇!真是越大越不老实。”秦氏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心里还是为宋玉汐的谨慎感到满意。
    宋玉汐也不辩驳,说道:“人大些总要内敛点呀,什么都放在脸上,那是三岁的孩子,我都十三了,明年就十四了。”
    秦氏笑了笑,干脆转移了话题,说道:
    “是啊,都十四了!可以开始物色人家了。”
    宋玉汐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抬头看了一眼,就见秦氏真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便知祖母是在打趣她,对她皱了皱鼻子,这才继续埋头写字,秦氏凑到她跟前问道:
    “哎,跟祖母说说,你喜欢什么样儿的,祖母也好给事先给你看看。”
    宋玉汐不动声色的说道:“家里姐妹这么多,祖母看的过来吗?还是先把三个姐姐嫁出去,才是正经,大姐明年都十六了,该着急的应该是她吧。”
    提起宋玉蝉,秦氏倒是敛下了笑容,继续靠到自己的垫子上,说道:
    “唉,这也是个为难事啊!你大姐姐嫁高门大户怕是不行了,那种性格嫁到谁家,就是害了谁家,到时候在人家后院搅风搅雨,我这里也难太平,可若普通的人家,你大姐姐又不喜欢。上回我不就给她说了御史杜家的嫡子,年轻小伙子,眉清目秀,文质彬彬,言行举止也很出色,和你纪家哥哥是一届举子,只待明年春试再夺魁,今年十八岁,杜家有家风,从杜大人到两个公子,房里全都干干净净,有两个妹妹,也全都嫁人了。”
    宋玉汐将这些条件放脑子里想一想,说道:“这条件很好啊,多省心呀!怎的大姐姐不满意吗?”
    ☆、127|114
    第一百二十六章
    “她看中是门庭和身份,御史公子不过是个举人,将来能不能入仕还不知道,就是入仕了,也是从最低等的做起,怎么比得上高门大户一入门就是诰命夫人呢,可是御史家门风正,行事有法度,不会让她行差踏错,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不是很好吗?”秦氏说的这些话,十分中肯。
    宋玉汐点点头,说道:
    “我也觉得挺好的,不瞒祖母说,我从前就是想找这样的干净人家。行得正,万事有度量,太太平平的多好啊。”
    秦氏看了看她,说道:“从前?”
    宋玉汐大窘,横了秦氏一眼,逗得秦氏也笑了起来,宋玉汐问道:“那后来怎么样了?事情就这样算了吗?”
    秦氏叹了口气,回道:“可不只能算了吗?她在杜夫人面前甩了脸子,这事儿无论如何都是不能成的了,我再坚持,兴许就不是好事了。”
    宋玉汐明白秦氏的意思,既然宋玉蝉不肯嫁到御史家,那么如果秦氏再坚持一定要她嫁,最终也只会是强扭的瓜,结亲变成结仇了,到时候也不好跟杜家交代。
    “唉,再这么拖下去,也不知道将来落到谁家去。”
    秦氏这么说了之后,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这些事情,宋玉汐也不好多说什么,凡事都是宋玉蝉自己选择,她打从心底里觉得自己是嫡女,就该高人一等,这个想法若是不加以变化的话,就是给她找再干净的人家,事情也成不了。
    回到雨桐院之后,在算账的房里转了一圈,梅蔷领头六个算账媳妇子,整个屋里都是噼里啪啦的,宋玉汐看了一会儿,然后就出去了,她店铺的所有账册,她前后会让三拨人算,每回都不一样,一回三次,若是数字一样,或者差距不出百两,帐才算捋完,若是三个数字对不上,那就必须重新再计算,这个方法虽然繁琐些,不过,也很有效就是了,毕竟账目是店铺的根本,只有把帐算对了,才能知道确切的不足之处,对今后店铺的发展有很大的好处。
    碧柔从厨房端了一盆烧完的炭灰往墙角走去,这几天纪婉清在林氏房里伺候,她就自动到厨房打下手,刚和厨房的人混的熟了些,有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她也是抢着做的,就好比倒木炭灰这件事,她就接手了。
    灰堆在后门外,有个专门的小房子倒,碧柔从后门出去,将炭灰倒在了那小房子里,用笤帚打了打盆底,走到小房子的右侧,转头往旁边看了看,一个粗布麻衣的瑟缩背影消失在后门巷子的转角,碧柔咬了咬唇,将盆子放在地上,然后将右侧那面墙砖看了一眼,便找到一块突起的砖块,用力抽了出来,砖块里面显出小半个巴掌大的纸包,碧柔不敢耽误,迅速将纸包藏到衣袖里,又将那砖块塞了进去,然后才麻利的转身,拿起了倒干净的炭盆子走入了后门,和看后门的婆子点头打了个招呼,就回雨桐院去了。
    回到厨房,将盆子放到角落里,问了厨房里的大娘还有没有其他事情做,现在是中午,主子刚吃过东西,所以大娘就躺在厨房外的小床上,准备打个盹儿,自然没有什么活计给碧柔做了,碧柔和她打了个招呼,就回了前院房间里。
    等了一会儿后,纪婉清也就回来了,见了碧柔就问道:
    “东西呢?”
    碧柔从衣袖里将那小纸包拿出来,纪婉清捏在手里,手腕似乎都有些抖,碧柔瞧她紧张,不禁说道:“小姐,四小姐心善,肯收留咱们,咱们又何必害她呢?”
    纪婉清瞥了一眼碧柔,深吸一口气,说道:“我不害她,死的就是我。你没听见老太君那天和我说的话吗?若是我不做,她就把我改名换姓,卖到窑子里去。我就是害了宋玉汐,她也不敢把我怎么样,可我要是不害她,老太君的手段,势必会说到做到,所以,要怪就怪宋玉汐倒霉。”
    纪婉清看着手里的纸包,心里也是不安打鼓的,这一切其实都是她骗宋玉汐的,当初宋玉汐让她揭发了田福洲之后,纪瑜给抓进了牢房,老太君就开始彻查那件事,她很快就给找了出来,她为了活命,把宋玉汐给供了出来,老太君听了之后,倒是一改要打死她的意思,反过来让她配合演一场戏。
    她的确是被关起来,被打了,不过,这一切都是老太君的计谋,她故意让婆子把纪婉清打伤,然后身下的裙子上擦了加水的朱砂,看着和血差不多,碧柔也是知情的人,故意到宋玉汐面前,把她说的很惨,为的就是让宋玉汐去废屋子里救她,然后为了增加可信度,老太君还让碧柔说马三玷污她的事。谁也不会想到,她们为了取信宋玉汐,会说出这样损伤名节的事情来。
    纪婉清虽然不愿,可事情已经闹到这种地步了,她今后就算是保住一条命,也不可能在京城里待着了,名声到了外地,谁还会知道呢。
    “奴婢总觉得有些对不起四小姐,当初四小姐还说要把咱们送到外地去,奴婢说句逾越的话,其实,四小姐的话,比老太君要可靠许多,而且四小姐如今身份不一样了,她是县主,手里又有赚钱的铺子,她送咱们出去,也不会什么都不给,可是老太君那儿就不好说了……”
    碧柔虽然跟着纪婉清做了这事儿,但到底良心未泯,而且在纪家待久了,自然也知道老太君纪宁氏的性格脾气,所以才会对纪婉清说出这样的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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