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嚎起来,“相公你这是怎么了啊,谁对你下此毒手……”
    优昙见此,蹲下身,念了句佛号。安抚朱妻,“女施主请稍安勿躁,这位施主阳寿未尽,还有复生之机。”
    朱妻闻言抬起头,泪眼婆娑看着优昙,“大师此话当真?我家相公真的还有救?”
    优昙微微颔首,便要将朱尔旦的魂魄牵引回尸身。
    不想抬头看去,却是视线停滞在被佛珠束缚的陆判身上,顿了一顿,将佛珠收回。
    等到佛珠撤开,那一处看起来是陆判的东西,瞬间化为一只烧给逝者的纸人,飘飘落地。
    原来是朱妻进来吸引优昙目光的同时,陆判就施了个李代桃僵之法,以纸人代替在原处,自己真灵逃离。
    优昙摇了摇头,却没有追赶,而是继续将朱尔旦的魂魄拉过来,归入其体内。
    只是魂魄归了体,又要往外飞。却是因为朱尔旦的心已经被陆判捏碎了,偌大一个血窟窿在胸口。没有心,性命也难以延续。
    朱妻又哭起来,“大师,没有了心,可怎生是好?”
    优昙沉吟片刻,拾起地上被打碎的碗碟的瓷片,撇断过于尖锐的地方,放到朱尔旦心口处。
    然后以大神通将其伤处愈合。
    随着伤处变小,朱尔旦幽幽转醒。茫然看了看自己的妻子和优昙和尚,呆呆问,“我……我不是死了吗?”
    朱妻喜极而泣,连忙扶朱尔旦起身道,“相公,是大师救了你。”
    就是这起身的动作,也不知是不是牵动了伤口还是如何,朱尔旦猛地抬手捂住心口,喉咙里呜咽,“娘子,我这里好痛——”
    朱妻听那语气,竟似丈夫没有换心前的亲昵撒娇。一时愣住,眼眶发热。
    自朱尔旦被陆判换了心,对她日益嫌弃,口气也越来越差。她已是许久不曾听到这么温和的语气了。
    优昙见此,对二人解释道,“贫僧方才急于保住朱施主的性命,将瓷片代替了施主的心脏。但瓷片毕竟不是真的心窍,虽然贫僧已经撇去了太尖锐的地方,但还是留存了一些尖角。若施主的动作太大会使得胸口刺痛。”
    说到此处,优昙顿了顿,又解说道,“然贫僧在施主心口留了一道佛光。只要施主日后多行善事,不生贪嗔痴恨,助使佛光打磨瓷片。有朝一日,瓷片被磨得圆融,再无棱角,施主便不会心口刺疼了。”
    朱妻是明白事理的人,听得此语,感激道,“多谢大师慈悲。能保住相公的性命已经是万幸,妾身一定会帮相公一起行善积德。”
    朱尔旦没有了进士心脏的影响,恢复本性。他还记得自己在换心期间做的事,对妻子又是感动又是愧疚不已。
    跪在地上,先对优昙磕了个头,“多谢大师救命之恩,我以后一定多行善事,不敢再生害心。”
    又对朱妻磕了个头,起身扇了自己两巴掌,哭着说,“对不起娘子,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
    朱妻抓住他的手,笑中带泪,“没事,我知道那不是你。”
    优昙见此,微微颔首,道了声,“善哉。”
    便转身出门而去。走到屋外,看了看天上圆月,自语道,“阴府判官罔顾人命,应与一般鬼物同罪。贫僧却还要往阴府去一遭才是。”
    说罢,念一声佛号,手指在虚空划出一道缝隙,步入其中。
    再说陆判,方才趁优昙分心朱妻之时施展法术逃离了朱家。他两番受创,不敢再在人间逗留,马不停蹄直下幽冥。
    过了望乡台,见到熟悉的鬼门关就在前面,方才扶着路边山石,松一口气。
    这幽冥之中,没有光影,亦无植被。来往皆是鬼妖幽魂,阴风飒飒,黑雾漫漫。
    有那引魂的阴差认识陆判者,便停下向陆判问好,“见过判官大人。”
    阴魂们大都哭哭啼啼,不甘于死,请求能够返回阳间。
    见得这熟悉的场景,又得阴差们恭敬礼待。陆判被优昙和尚搞出来的惊惧,渐渐消退。又恢复了官威。
    整整官袍,陆判问那阴差,“那小鬼,你可知崔府君何在?”
    他因为度朔印被抢好久不敢回地府,还担忧崔判官也不在。
    那阴差愣了愣,躬身谄笑答曰,“小的才从阳间引魂回来,倒是不知。不过未曾听说崔府君出去的消息,应当还在府中。”
    陆判点点头,让阴差离开。
    看着幽冥界无光的天,陆判眼中划过一丝恨色,
    “那佛子到底还是嫩了些,只知救人,到底不如本官老道。哼!佛子本官动不得,凡人本官还动不得吗?
    小小书生,也不知从何处得到护体法宝。待本官借来崔判官的生死簿,改减你的命数。到了阴府里,届时还不是任由本官磋磨出气?还有那护体法宝……若是得来,我丢失的度朔之印说不得也能夺回。”
    说到此处,他心中火热。仿佛想到了那个时候拳打鬼王夺回法宝的畅快,又变为得意之态,抚须笑道,“本官就不信你一个凡人,还能翻出什么大浪来哈哈哈哈——”
    正是得意大笑着准备去找崔判官之时,笑声还没将息,忽觉得头顶一凉。本能预警。
    仰头看去,却是一巨大的墨色印玺朝他的头顶砸了下来。乌光笼罩,隐隐可见“度朔”二字——不是他刚刚幻想的度朔印是什么?
    心想事成?也得接得住才算。
    那度朔墨印被放大的好似一座小山,威力比在陆判手里时至少提升十倍。
    乌光之下,属于度朔山的威慑压得陆判不能喘息,更无法动弹。只能硬生生被迫受此一击。
    轰——
    一声巨响,墨印压下,此段黄泉路都轻微震荡了一般。吓得远处过路的鬼差都瑟瑟发抖,险些让阴魂逃跑了去。
    片刻后,墨印飞起,落于包裹在黑雾怨气的鬼王郁荼手中。
    鬼王冷眼看着陆判原来在的地方,那功德香火身已被压成一团黑气。还试图重聚。
    郁荼遂又用印补了一下。终是看到那黑气彻底消散不见。
    鬼王眼底猩红,看看四周,满是忌惮与本能的排斥。
    待见陆判彻底消忘,感觉不到其存在的气息,才冷冷道了一声,“死得这么轻巧,却是便宜你了。”
    说完,鬼王看了眼鬼门关以后的方向,一握度朔墨印,迅速离开幽冥界。
    要不是他本能的排斥,不愿在幽冥多待,哪能这么轻易弄死想害恩公的鬼。
    郁荼与优昙不同,哪怕之前感应到了左玟已然无碍,还是先去了丽泽书院。亲眼见到恩公好好的,才转头来追陆判。不想一追就追下了幽冥。
    想起自己离开前顺手拍下房顶的某个小动物,郁荼心中有些熟悉的不妙之感。回去的速度就愈发快了。
    而就在郁荼出手之时。
    酆都大殿之内,传出一道威严的命令之声,“速去告诉神荼郁垒,度朔之灵现身了。”
    同时,通往幽冥的半路,一团佛光骤然停滞。
    优昙和尚闭目感应片刻,“怪哉怪哉,那判官怎么这么快就消亡了。”
    摇了摇头,遂调转方向,回返阳世。
    又过许久,陆判被度朔印压毁之处,一道阴影缓缓从路边的山石上显现。竟还是陆判的模样,只是不如之前凝实。半虚幻如过路的阴魂一般。
    “左玟!郁荼——毁我百年香火身,本官要你们不得好死!”
    恨声喊完,那虚影便朝着森罗殿快速飘去,再没有片刻停留。
    虚空中,一团灰雾里走出个穿着灰袍的道人,望着陆判的虚影远去,目光极为平静。
    蓦然掐指一算,不禁摇头失笑,“这怎么又来一个。”
    ——
    远在阳间,金华城外丽泽书院内。
    书斋房顶被小七冲破了个大窟窿,洁白的月华透过窟窿,垂直照入屋内。映照出一个有着洁白猫耳的稚嫩少女,害怕地抱住了自己毛茸茸的长尾巴。
    那双圆溜溜的碧绿色猫眼,看着那个疑似中心人物的书生,眼里沁满泪水。
    细声细气地,抽泣着道,
    “我,我真的只是好奇喵~”
    第50章 金华猫
    时间回到陆判被佛道鬼加小龙女的混合连击打得狼狈逃窜以后——
    发现空中已经没有了陆判的气息,小七意犹未尽地顺着自己的撞出来的坑回到了书斋内。
    方一落地,借着月华的光亮,就看见以左玟为首,连带着妙真、颜如玉等,都无奈地看着自己。
    小萝莉歪了歪头,一脸茫然,“外面的坏人已经被小七打跑了。”
    眨眨眼,“你们在欢迎小七?小七其实也没做什么……”
    众女抿着嘴笑,皆忍俊不禁。
    左玟也摇了摇头,用手指指满地碎瓦片,和被瓦片占据的床榻,示意小七低头去看。
    “想起来了吗?”
    小萝莉困惑地低下头,又仰头看看月光射入的大窟窿。回忆起来那窟窿出现的缘由,霎时小脸爆红。揪着手指头,吱吱呜呜,“小七,小七刚才太着急了,不是故意的。”
    众人都笑起来,知道她不是存心的,倒也没有责怪她的意思。
    “我们知道。”
    遂把小萝莉拉到干净能下脚的地方,似颜如玉便告诫她,“下次别这么冲动了。”
    似妙真则调侃,“不过这修屋顶的银两小七是逃不掉了。”
    青行灯深表赞同并开始写写画画。
    小倩来的久了,也不如一开始的拘谨,笑道,“七公主豪富,定然不会逃这点银钱。”
    小七被众女调侃,也不腼腆。眨了眨眼,便凑过去笑嘻嘻道,
    “不逃不逃。明日就给左郎君换个琉璃瓦的屋顶,小七老早就看着灰扑扑的瓦片不顺眼了。”
    “琉璃瓦就不必了……”左玟嘴角一抽,对龙族财大气粗的审美表示羡慕和拒绝。
    她可不想以这种方式在丽泽书院出大风头。
    众女又笑,“左郎君不喜欢琉璃瓦,偏爱这灰扑扑的瓦片不成?”
    左玟摇头失笑。看着众美人在狭窄的屋子里打趣聊天,之前差点又被拘魂的紧张的情绪一下子消散了。
    不禁感叹,这,就是美人的魅力吧。
    话说了几句,只听得妙真忽然比了个手势,“有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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