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志宏也真是没听出好赖话,像一个无赖一样,笑道:“海棠,爸这可是看在你是我女儿的份上才提醒你,有些事,该闭一只眼就闭一只眼,这什么都没有钱来得让人有安全感,你不是还怀着孩子,这可就是最好的筹码,要是生个儿子,你这霍家少夫人的位子就坐稳了。”
    这话还真跟兰馨说的一模一样,不过兰馨倒是真有关心的意思在里面,陈志宏就不是了,如今他依附着我生活,如果我没钱,他也没指望了。
    “我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你还是管好你自己。”我说:“你总在这里躲着也不是一个办法,我不可能一直接济你,今天我再给你两万块,你离开海城,去哪里都可以,别再出现在我面前,也别妄想着再用什么苦肉计要挟我。”
    我将银行卡放在电视柜上,这是我上班存的钱。
    这一点钱,陈志宏根本就不放在眼里,他拿起银行卡摸了摸,嗤笑:“就这么点钱就想把我打发了,海棠,我可是你亲爹。”
    “你姓陈,我姓令。”我冷声道:“就这点钱,你不要可以还给我,这房费我也只交了一个月,时间一到,你若是不走,就自己想办法,如果被追债的人知道你藏身的地点,你恐怕也没这么逍遥了。”
    “海棠,我知道你也不忍心看爸爸受罪,你这人啊,从小就是刀子嘴,还记得你小时候最粘爸爸了……”
    “够了,你能做初一,我就能做十五,我话已经说得很明白,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你钱,从此我们也算是两清了。”
    若不是陈志宏赖在陈绍南那,我又怎会去接这个烫手山芋。
    面对无赖,只有做绝,否则有一就有二。
    陈志宏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点着头说:“行,两万就两万,够用一阵子了,现在我是虎落平阳,连自己的女儿都瞧不起了,对了,你妈呢?”
    这还是跟陈志宏再遇之后,他第一次问起我妈的下落。
    我一点都不想提起那个曾将我丢下的女人。
    见我沉默,陈志宏冷嗤了一声:“那娘们果真是给老子戴绿帽子,跟别人跑了,当初我就觉得你妈不对劲,两次坐着豪车回来,看来是奔大款去了。”
    “你们不是五十步笑百步吗。”我讽笑道:“你自己好自为之,我先走了。”
    原本我还对我妈抱着一丝希望,她没有跟有钱人走,那是邻居们的污蔑,如今陈志宏的话,让我连幻想都没有了。
    真正的夫妻,同床异梦,兰姨却是一直矢志不渝。
    最不值的就是兰姨了。
    我离开了酒店,不再去管陈志宏。
    也许是陈志宏提到我妈的缘故,我走在大街上,一晃眼,还真看到一抹像我妈的身影,只是匆匆一瞥,人也就不见了。
    都过去了十几年,如果我妈不回来找我,我怕是这辈子都见不到她了,谁知道她还在不在这个城市。
    我打车回到红鼎天下,王嫂正在打扫卫生,笑着问我送饭菜的时候霍厉延是不是很高兴。
    我自然不会说实话,敷衍着说很高兴,也就回了房间休息。
    我特别嗜睡,褪下衣服,躺床上没多久就睡着了,或许是沈佳妮说的那些话的缘故,我做了一个可怕的噩梦。
    梦中,身边人影攒动,不少人走来走去,他们都穿着白色大褂,我被定固在床上,看着他们用一把铮亮的手术刀划开我的肚子,取出孩子。
    孩子没有哭,耳边有人跟我说,孩子早就胎停了,死了。
    我不敢相信,挣扎着想要起来,想看看我的孩子,可我怎么挣扎,都挣不脱,这时沈佳妮的脸凑在我眼前,嘴角带着如毒蛇一样冰冷的笑,面色狰狞地说,这是我欠她的,是我的报应,说我活该。
    当着我的面,她举起血淋淋的孩子狠狠地摔在地上,我失声痛哭,看着霍厉延走过来,我张着嘴让他救孩子,他却置若罔闻,搂着沈佳妮的腰,两人情深恩爱的走了。
    “厉延,救孩子……”
    我挣扎着想要从梦里醒来,却像是被封印了,怎么都醒不过来。
    “海棠,醒醒,海棠。”
    是霍厉延的声音。
    我眼睛一睁,挣扎着醒了过来,额头后背全都是虚汗。
    霍厉延给我倒了一杯水递我手里:“做噩梦了。”
    我捧着水杯喝了一口水,定了定心神:“嗯。”
    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天已经黑了。
    想到梦中情景,依然心有余悸,腹中孩子好似也跟我有感应似的,传来轻微的疼痛,只是一阵,很快又消失了。
    霍厉延接过我手里的水杯,放在床头柜上,宽慰我:“只是梦而已。”
    于我而言,那不仅仅是一个梦。
    我有些恍惚的看着霍厉延,很想告诉他我做了什么梦,话到嘴边,却张不了口。
    这时,王嫂敲门进来,手里端着一份混沌:“先生,混沌煮好了。”
    “放着吧。”霍厉延说:“王嫂,你去可可房间看看。”
    “好的先生。”
    王嫂将混沌放下就出去了,霍厉延将混沌端了过来:“王嫂说你回来就在睡觉,晚饭也没吃,想着你醒来会饿,特意让王嫂煮了一份混沌。”
    霍厉延用勺子舀了一个混沌递我嘴边,我说:“我自己来。”
    他也没坚持,将碗给了我。
    混沌的温度适中,王嫂是特意凉了一会儿才端上来的。
    我吃了几口,又忽然有些反胃,连忙将碗放下,伏在床沿就开始干呕。
    霍厉延立即将垃圾桶给我拿过来,替我轻拍着后背,然后又是给我递纸巾。
    之前我的饭量挺大的,也没有妊娠反应,这还是第一次出现孕吐的情况。
    吐了好一会儿,胃里才舒畅了些。
    霍厉延眉宇拧成了川字:“听说吃酸的能缓解孕吐的情况,我这就去楼下拿几个橘子上来。”
    不等我说什么,霍厉延就急匆匆的下楼拿橘子去了,拿了好几个上来,亲手剥了,一瓣一瓣喂我嘴里。
    吃了酸橘,确实好受多了。
    我说:“都说酸儿辣女,你一直盼着儿子,这次看来能如你愿了。”
    “儿子女儿,我都喜欢。”霍厉延又喂了一瓣橘子到我嘴里,他语气淡淡,听不出什么异样:“你如今怀着孩子,没事也别到处走动,实在闷了,就让王嫂陪你在楼下走走,或者给我打电话,我回来陪你。”
    他这话的意思,是在责怪我今天不打招呼跑公司去了。
    我看着他,咽下嘴里的橘子,他再喂,我也就不吃了:“你太忙了,不想打扰你,以后我就让王嫂陪我在楼下走走就行。”
    我背过身去,其实这赌气的一幕,不止出现了一次。
    他坐在床沿上,带着一丝无奈与歉意,说:“我并不知道沈佳妮会跑去公司,她跟你都说了什么?”
    我索性转过身子,看着他:“厉延,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小气?”
    我明知道沈佳妮故意气我,我还是跟霍厉延赌气了。
    想着沈佳妮胸口上的吻痕,我心里像是横着一根刺,沈佳妮那样爱霍厉延,如果不是霍厉延在她身上留下的,那吻痕又怎么来?
    霍厉延笑了:“都说孕期的女人会变得很敏感,情绪也会有波动,你这是正常反应。”
    我扯了扯嘴角:“可能是吧。”
    我们也不再提沈佳妮这个话题,霍厉延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资料给我。
    我狐疑:“这是什么?”
    “陈志宏厂子这一年来的经营情况。”
    我有些惊讶,坐起身,翻开看了几页,很多地方我是看不懂的,财务这一块,更是有点复杂。
    我看向霍厉延:“你怎么会有这些?”
    “陈志宏毕竟是你的父亲,如今欠下巨额债务,你肯定也寝食难安,就让人调查了一下。”霍厉延手指着资料上财务一栏:“在上半年,厂子还处于盈利的状况,直到四个月前,开始出现了问题。”
    “什么问题?”我想起陈志宏曾说过他被人阴了,难道还真是?
    霍厉延耐心的给我解释:“四个月前,陈志宏接到了一笔大订单,此订单是厂子将近三年的盈利,面对如此大的订单,陈志宏自然不会将到手的鸭子飞了,可他的厂里按着严格的生产标准来检验,是不合格的,如此一来,他就不得不重新订购一批生产设备,再加上这订单要得急,必须在两个月内完成,如此大的量,对于陈志宏的厂子规模来说,是不可能完成,陈志宏只能找其它厂家分担。”
    我仔细听着:“陈志宏没按期交货?”
    霍厉延点头:“陈志宏找了十几家同行,倒是完成了这个几乎不太可能的订单,只是在交付货的前一晚,其中一家厂子的货出了问题,一场火灾将货烧了个干净,按着签订的合同,若是没有按期完成,将赔付三倍的定金,共计三千万。”
    难怪陈志宏之前说他风光时,个个巴结他,他将这笔大订单分给了别人去做,大家也都跟着赚钱。
    只是树倒猢狲散,向来只有锦上添花,难得雪中送炭。
    我说:“像这种意外事故,天灾,而非人为,应该不用赔啊。”
    “怪就怪在,当初签订合同里将天灾人祸都纳入其中,买家只认货,货未到手,就是违约。”霍厉延将复印的合同给我看。
    我已经明白了:“看来这买家是早知道会有天灾人祸,这是一个局,专为陈志宏设下的。”
    霍厉延点头:“你说的没错,这就是一个局,经过调查发现,这个买家,是根本不存在的,或者说,是有人授意,不过是一个傀儡。”
    “那你查到是谁在背后搞陈志宏?”
    “此人手法高明,没留下痕迹,就算查下去,也摸不出背后的人,陈志宏欠债,倒是无法改变,这八千万若是不还,高利贷那边的人有的是办法将人找出来,你将他藏在酒店,并不是一个安全的地方。”
    “你怎么知道我把陈志宏安排在酒店。”我觉得霍厉延就跟脑袋后长了一双眼睛似的,我做什么,他都知道。
    霍厉延眉梢一挑:“就你那点小心思,我怎么能不知道,陈志宏是个贪得无厌的人,你给的那点钱根本就不会满足他的胃口。”
    霍厉延点评的很是到位。
    陈志宏不仅贪,而且做人没有底线。
    “我能给他钱,就已经不错了。”我说:“他欠下的是八千万,不是八千,也不是八万,我无能无力,我也不许你替他还,既然是有人给他挖的陷阱,肯定是他以前得罪了人,这也算是报应,让他自己去承受。”
    “如果找到当初跟陈志宏签订合同的人,或许这八千万,也就不用他去赔,自然会有人去赔付。”
    “你刚才说摸不到后面的人,又如何能找到签订合同的人?”
    “既然这人跟陈志宏有过节,那一定是跟陈志宏有过接触的人,只要在这些人里仔细查查,一千万的定金,也不是小数目,没有点身家背景,根本拿不出,顺着这一千万,要找出背后的人,或许还有希望。”
    霍厉延说话就跟坐过山车似的,我瞪了他一眼:“你就不能一次性把话说完。”
    一会儿说找不到人,一会儿说能找到。
    霍厉延勾了勾唇:“刚才是谁说不管的,这会倒是急了。”
    原来霍厉延是故意的,挖了坑在这等我。
    “你也说了,陈志宏贪得无厌,一点小钱满足不了,如果能把这事解决了,也少一件麻烦事,我自然急了。”
    “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嘴硬心软。”霍厉延又剥了个橘子:“还吃不吃。”
    我咬了咬牙:“吃。”
    霍厉延嘴角弧度更甚,剥了一瓣喂我。
    到了第二天,我才反应过来,霍厉延拿出陈志宏的事,轻而易举的就转移了我的注意力,就算沈佳妮这根刺还埋在心里,被这么插科打诨,也真的就不能去问了。
    我也只能将沈佳妮的话当做疯话,不然真影响心情,划不来。
    转眼到了元旦节,于晓就是在这一天结婚,她怕我忘了,头天晚上就给我打电话提醒我,让我第二天早点去。
    到年底,公司的事也很多,霍厉延忙着抽不开身,也就不能陪我去,可可放了假,我也就带着可可一起去。
    于晓见可可乖巧可爱,囔着要可可去当花童。
    我心里是不太想可可去做花童,可也不好直接拒绝于晓,就问可可:“可可愿意吗?”
    于晓怕可可摇头,拿了水果糖在一边诱哄:“若是给阿姨做花童的话,这些糖都是你的哦。”
    可可不吃于晓这一套,靠在我怀里,对于晓直摇头。
    于晓也不再勉强。
    可可比以前活泼了很多,但是对生人,还是腼腆。
    吉时没到,于晓还要补妆,我就带着可可先去前面大厅入座。
    于晓的婚礼虽然没有李情欢的奢华大气,却也很是温馨。
    今天还是有两个以前的同事来参加于晓的婚礼,如此一来,我也有个说话的人,不然坐在这里也很尴尬,于晓的那些朋友跟亲戚,新郎那边的朋友亲戚,我一个不认识。
    以前上班时,没人知道我有一个这么大的女儿,都很是惊讶,说我藏得太深了,恭维我是人生赢家。
    标榜一个女人失败成功与否,大多数人都会拿是否嫁了一个好老公来做标准,而好老公的标准是有没有钱。
    但这赢与输,都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正跟同事闲聊着,一个女人忽然热情的朝我过来:“海棠,没想到你也在这里,你是新娘子那边的,还是新郎官这边的。”
    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遇到王安娜。
    而听她话里的意思,她是新郎官那边的朋友。
    这圈子可真是小。
    王安娜在我旁边的空位上坐下来,我笑着说:“我跟新娘子以前是同事。”
    王安娜说:“我是跟朋友来的,我朋友是新郎官的朋友,我今天就是无聊来凑热闹的,没想到还能在这碰上你,你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
    我额头上还留着一道浅浅的疤痕,是赵亚茹拿杯子砸的。
    王安娜笑说:“上次听你说跟霍厉延结婚了,还真把我吓一跳,几年没在海城,看来我真的是错过了很多事。”
    上次王安娜的反应确实挺大的。
    我笑了笑,随口问:“你在国外还好吗?”
    “国外哪里有自己国家好,这里山好水好,还是这里自在。”王安娜像是想到了什么事,说:“海棠,我挺纳闷的,当年你不是要跟霍厉延去看什么流星雨,我听说霍厉延那晚在盘山……”
    王安娜话未完,大厅里忽然响起一道刺耳的声音,是话筒的声音。
    司仪正在台上调话筒,刺耳声正好淹没了王安娜后面的话,我也下意识的去捂住可可的耳朵,并没有仔细去听王安娜的话。
    刺耳声也就是一阵,司仪调好话筒在台上开始讲话。
    吉时已经到了。
    我松开捂住可可的手,问王安娜:“你刚才说什么,厉延怎么了?”
    王安娜没再说了:“没,没什么,新娘子要出来了,我还不知道今天新娘子长什么样了,海棠,你看过,新娘子美不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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