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厉延神色微变,可那一丝变化,稍纵即逝,我再去他的脸上捕捉,毫无踪迹。
    “你听错了。”他用四个字,轻描淡写的给了我解释:“时间也不早了,你早点休息,我去书房处理点事情。”
    “霍厉延。”我叫住他,盯着他挺拔的背:“你就不能跟我说一句实话吗?你是想我自己去找答案,还是你亲口告诉我这到底怎么回事,我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霍容修这个名字,可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他的人,你不是说他死了吗,改天,不,就明天,你带我去他的墓碑上一炷香,嫁给你这么久了,去见一下你的大哥,应该很合理吧。”
    霍厉延转过身来,他凝着寒潭般的眸子看着我,我从他那深邃清冷的眸子里看到了几丝痛苦与无奈,似有千言万语,却总是都凝聚在那一双让人看不透的眸子里,跟人捉迷藏似的。
    他嘴角忽然扬起一抹莫名的轻笑,我循着那一抹轻笑,更加看不透了,心没由来一慌,我的手紧紧地扣着床沿,等着他回话。
    他如一棵孤松挺直站着,眸光一垂:“等孩子出生,我会带你去他的坟前。”
    “霍厉延……”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他的手握上了门把,拧开门出去了。
    我没有追出去,因为那时我已经意识到,只要我再追问下去,我们等不到孩子出生,就在今晚就能完蛋。
    疑惑像滚雪球一样,在我心里越滚越大,重重地压在心口踹不过气来。
    好在沈佳妮自从闹出丑闻之后,消停了下来,少了一份闹心。
    他说过会给我交代,我就等着。
    在我肚子已经七个月时,公安局那边传来消息,凶手已经归案了,正是之前被列为嫌疑人的陈绍南。
    我不可置信,立马去了公安局,陈绍南刚被审讯过,他交代了凶器在哪里,也交代了杀人经过,对于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我自己没有听到陈绍南亲口承认,我不信。
    借着沈少航的关系,我见到了陈绍南。
    曾经身穿白衣大褂,手握手术刀救人的陈绍南如今却成为了阶下囚,身上穿着囚服,看见他那一刻,我眼里含了泪。
    隔着铁窗,他对我笑,依然是那一个温润如玉的他。
    我尽量让自己的语调平稳,问他:“真是你吗?”
    陈绍南淡然的环看了一眼,嘴角噙着淡笑:“海棠,对不起,让你失望了。”
    他承认的那一刻,我忽觉浑身力气都被抽干了。
    我最不相信的事,他还是用事实击溃了。
    “为什么?”
    我还是忍不住问出这句话。
    陈绍南举了举带着手铐的手,眸光黯然:“警察不是已经给了最好的动机,若不是陈志宏,你当初就会嫁给我,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他该死。”
    “就因为这?”我大声说:“陈绍南,你看着我说,真的是这样?”
    陈绍南没敢看我,反而将头埋得更低。
    “陈绍南,你说话啊,这就是你杀人的理由?我要听实话,你说啊。”
    我情绪有些激动,陈绍南从椅子上站起来,眸光猩红:“海棠,这就是实话,你嫁给霍厉延过的是什么日子?你以为我真不知道,嫁给他那不是你的本意,你是因为兰姨才会嫁给霍厉延,霍厉延一直跟外面的女人藕断丝连,你明明很伤心,可你却总是扬着笑说没事,说你幸福,你欺骗的是我,还是欺骗的你自己。”
    我错愕的望着陈绍南,我跟霍厉延如何,那都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却没想,陈绍南会如此想。
    他说完看着我,激动的情绪慢慢地平静下去:“海棠,别再来了。”
    我看着他转身朝里面走,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像是卡着一根刺,说不出话来。
    就在我还没有离开公安局,陈丽凤来了,她是来自首的,她承认杀陈志宏的人是她,陈绍南为她顶罪的。
    案子忽然发生这样的变化,办案民警也有点懵,我看着焦急将自己犯罪行为清晰描述的陈丽凤,想起之前她种种奇怪的行为,难道陈志宏真是她杀的?
    陈丽凤给了一个杀人动机,陈志宏欠下巨额债务,一直去骚扰她,加上她被陈志宏骗了十几年,这才会杀人灭口。
    多了一个凶手,公安局的人也忙着办案,让我先回去。
    我走的时候,陈丽凤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带着浓烈的怨恨,若是我处在当晚陈志宏被杀的时间与地点,我毫不怀疑,陈丽凤会对我动手。
    她是怨恨我揭开了陈志宏的伪装,撕碎了她原本表面和睦的家庭。
    艳阳天里,我走出公安局,却感觉不到暖。
    霍厉延匆忙而来,大步流星朝我过来,扶着我:“怎么来公安局不跟我说一声。”
    他的语气里带着责备。
    “你太忙了,不想打扰。”我疲于任何语言。
    他也没计较我的语气,扶着我上车。
    我七个月的肚子比别人八个月的还大,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怀的是双胞胎。
    近来霍厉延也确实很紧张我,就算不回来,也会常吩咐王嫂好生照顾我,让王嫂多陪我走走,免得生产时受罪。
    我连坐车都有点费力,坐好后,我也没系安全带,觉得不舒服,霍厉延开得很慢,很稳,如此我也不怎么受罪。
    车内可能是太过安静了,霍厉延忽然开口:“陈志宏的案子有结果了?”
    “算是。”
    原本陈绍南认罪,现在陈丽凤也跑来认罪,这案子定没定,我也说不好,只能这么回答。
    “这案子定了,你也了了一桩心事。”霍厉延说:“你的预产期在七月,时间过得真快。”
    他这一句话有点无厘头,我不知道他要表达什么,只是‘嗯’了一声。
    他以为我是累了,说:“累了就休息一会儿。”
    我也没有搭话,闭上眼睛,脑中浮现陈绍南在我面前承认罪行的样子,他说得其实也没有错,我跟霍厉延,看似恩爱,却渐渐貌合神离。
    这世上的人,有多少走着走着就散了,爱着爱着就忘了?
    没有答案,没有痕迹。
    相爱了多年的人,忽然之间就散了,没有一句道别。
    夫妻之间,又何尝不是呢?
    回到家里,霍厉延扶着我上了楼,我的腿有些浮肿,他用热毛巾替我敷,又替我按摩。
    我看着他为我做这些,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与动作,都纳入眼底。
    他问我:“力道合不合适?”
    “可以。”我迟疑着问:“我们的结婚证你放哪里了?我找了没找着。”
    霍厉延眸光闪了闪,气定神闲地问:“你找结婚证做什么?”
    我随口搪塞了个借口:“就是想看看,从民政局出来,我可还一次都没有看到结婚证,你放哪里了?”
    “忘了,回头我找找。”他岔开话题:“可可下周一参加才艺比赛,我会将那天下午的时间腾出来,我们一起去看可可比赛。”
    可可参加的是市里举行的大型少儿比赛,我肯定是要去的,这事我还没有跟霍厉延说,以为他不会有空去。
    “好。”我没有再去执着结婚证,我知道,他不可能忘记放哪里了。
    霍厉延替我按摩腿部,不知不觉,我就睡着了。
    陈志宏的案子一天之内就发生了变数,等第二天时,陈丽凤被拘留了,陈绍南被放了出来。
    陈绍南之前时间做了假证,这一切都是为了陈丽凤,替陈丽凤掩盖罪行,因为陈绍南知道警察早晚会查出来,他不能看着自己的母亲去坐牢,这才先一步顶罪。
    至于陈志宏尸体上的伤口,就是因为陈丽凤拿的是陈绍南做手术的手术刀杀的陈志宏,她以替陈志宏还钱为诱,将陈志宏骗到了河边,趁其不备下了手。
    陈家世代行医,陈丽凤自然对人体构造很清楚,她能将整个犯罪现场都还原,后来警察还在距离陈志宏被杀害地点两公里外的监控里发现了陈丽凤的身影,证明她确实在陈志宏被杀的时间去过,时间跟动机都吻合。
    至于凶器上的指纹,早就被擦掉了,无法采集,但有凶器在,又有陈丽凤自首,这案子也就这么定了,很快就移交到法院等到开庭。
    凶手从陈绍南跳到陈丽凤身上,还真跟坐过山车似的。
    兰馨说:“我就说不会是陈医生,要说是陈丽凤,我倒是一百个相信,都说有其母必有其女,看看陈倩那小小年纪就如此狠,陈丽凤就不是什么好鸟。”
    兰馨还记恨着陈倩找人打她的事。
    十四五虽的小女生能召集是社会上的人打兰馨,也确实不是善茬,但兰馨也没资格说这话,她还真忘了她多少岁开始叛逆的。
    陈志宏的案子有个了结,我心里确实少了一桩心事。
    沈少航却跟我和兰馨的想法不同,他意味深长地问了我一句:“你真相信陈绍南是无辜的,陈丽凤才是凶手?陈绍南能顶罪,难道陈丽凤就不能?”
    我皱了皱眉:“沈少航,案子都已经定了,你一直对陈绍南有意见,才会这么针对他。”
    沈少航确实不是第一次黑陈绍南了,好似从一开始,他就看陈绍南不爽。
    沈少航耸耸肩,大概是怕我不高兴,也就没说了。
    就在这时,霍厉延从外面回来。
    霍厉延这么突然回来的次数可不多,他一进门,目光就落在沈少航的身上:“上次看来下手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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