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少航所对我说过的每一句承诺,我都记在心里。
    对我好的人不多,沈少航是其中最暖我心的那一个,我依然记得在清水庵,那个风雪交加的夜,我们俩同躺在一张床上,他目光真挚地看着我,第一次向我表明心迹。
    他的唇落在我唇上的感觉,是柔软的,温热的,也是甜的。
    他默默相守了八年,我们才在一起,可我们终究……还是错了。
    我盯着我们十指紧扣的手,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你这话,其实霍容修也说过,可真正想分开的时候,就算是老天也无法让破碎的镜子重圆。”
    “能,一定能。”他的嗓音就像是大提琴一样低沉深邃,好听极了,只是语气里夹杂着急切:“我之前去过一趟清水庵,屋前的枯木已经活了,发了新芽,海棠,一棵死了多年的树都能活过来,还有什么是不能的?”
    我们凝望着彼此,在眼神里洞悉了彼此的心思。
    我别过脸,不忍再去看他的目光。
    车子平缓地行驶在马路上,我的心里一片慌乱。
    到了婚礼场地,吉时还未到,我先被安排在休息室内,我支开了李情欢,让她去帮我倒杯水,等她走了之后,我掀开窗帘朝婚礼场地看过去。
    上官岩来了,他是以香|港船王付岩的身份来参加的婚礼。
    他来的目的,不言而喻。
    霍容修也还是来了,在世人眼里,我曾嫁的是霍厉延,如今‘归来’的霍容修跟我只能算得上是大哥与弟妹的关系。
    透过窗,我看见他在草坪上与沈少航不知在说什么,两个耀眼的男人站在一起,仿佛天与地都只是他们的陪衬。
    大概是我的注视太炙热了,沈少航朝这边看过来,我立即将窗帘拉上,手紧张的捏着婚纱,上官岩给我的手枪就在我面前的手袋里。
    我盯着手袋,深吸了一口气,拿起手袋,提着婚纱裙摆打开休息室的门朝外走。
    刚走出没多远,忽然看见沈振威正跟他的一位同僚在廊檐下聊天,我听到他的同僚问:“沈兄,你说上官邺的儿子会来吗?这次可折了几位进去,若是再不把背后的人揪出来,谁能吃得好睡得好。”
    沈振威看了眼同僚:“不确定,可如果他敢来,定让他有去无回。”
    同僚叹息一声:“斩草要除根,当年沈兄还是太仁慈了,若是当年就解决了那个小娃娃,今天大家也不至于人心惶惶。”
    又有一位同僚走过来,笑里藏刀:“咱们的沈委员曾经可跟上官邺情同手足,老江,你说这话,不是在为难咱们的沈委员。”
    老江是个老滑头,察言观色:“老刘,你这么说,那可就不对了,沈家可是一直刚正不阿,依法办事,上官家与恐怖分子勾结,导致反恐部|队折了不少人,沈兄怎么会徇私枉法。”
    沈振威面无表情,斜了老刘一眼,十分不给面子:“别在我面前打官腔,今天是我儿子娶妻的大喜之日,谁若是敢在婚礼上生事,沈家定不会饶了。”
    老刘顺着试探沈振威:“可如果上官邺的儿子真来了,沈委员也会秉公执法?”
    沈振威不怒自威:“上官邺当年勾结恐怖分子,如今他的儿子蓄意滋事,触犯了律法,自然秉公执法。”
    上官岩触犯了什么律法?
    就算那些官员下马,那也是真的贪污了,有了过错,证明都是实实在在的,不少人大快人心,上官岩没有污蔑任何一个人,他顶多就是事实举报,而沈振威却直接给他安上了罪名。
    我心下一凉,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
    草坪上几百名宾客,几乎有三分之一都是政府里的高|官,其余的就是各行业里精英人士,刚才我进来的时候,看到维护婚礼秩序的不是保安,而是特|种兵。
    周海与周顺就是沈老爷子最信任得力的下属,而他们今天就负责婚礼的顺利进行与安全。
    沈家如此大阵势,原来不仅仅是为了维护秩序,而是冲上官岩去的。
    刘惠英之前试探性地问我,沈家人怕是也猜到上官岩会找我,我毕竟是他的妹妹。
    这一场婚礼,我就是那个诱饵,是沈家引诱上官岩的诱饵。
    那些特种|兵都是穿的便衣,不知道上官岩会不会知道,我此时也没办法出去通知他,如果上官岩在婚礼上暴露了,曾经跟上官家有恩怨的人,包括沈家,绝不会放过上官岩。
    我失魂落魄的回到休息室,找到手机,刚给上官岩发了信息,让他小心点,沈少航推开门进来:“海棠,还有十分钟吉时就要开始了。”
    他手里端着一杯水,他放在桌上,继续说:“李情欢肚子忽然不舒服,去了洗手间,水有点烫,先凉一凉再喝。”
    我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好似魔怔了一般,盯着他的脸,不错过他脸上的每一丝表情:“外面的那些人,是你父亲跟爷爷安排的对吗?他们是想抓上官邺的儿子对不对,这事你也知道,对不对?这一场婚礼,你们沈家花费了这么多心血,做了这么多表面功夫,其实只不过是拿我做诱饵,因为我也是上官家的人,对不对。”
    我连续几个犀利的问题,沈少航好似僵住了,他不敢看我,也不回答我,手缓缓地攥成拳头。
    我原本不过是试探,而他的沉默,却给了我答案。
    “果然如此,沈少航,是不是你也觉得上官家有罪,我也有罪?你到底还是站在了沈家这边。”我曾以为跟沈少航彻底摊牌,我会声嘶力竭的质问,原来,一颗心凉了,所有的希望破碎后,刚才我心里的挣扎,猜疑,一瞬间沉寂了下来,面上异常地平静,这种平静,连我自己都觉得可怕,我艰涩自嘲:“你姓沈,怎么会不站在沈家,就好比我姓上官,我也站在了上官家这边,我们站在了对立面。”
    沈少航上前两步,握着我的肩膀,同样苦笑了声:“海棠,在你眼里,我姓沈,我也有罪,可那都是上辈人的恩怨,已经过去了二十八年了,你今天是我的新娘,我的妻子,我永远站在你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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