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羽无奈。
    但说到这个,他又欣然说:“不过,师妹还是挺可爱的,不是吗?她小小的,性情又温顺,像个小妹妹。我自己没有兄弟姐妹,倒是愿意有这样的妹妹。”
    古琴抱怨:“我被守在琴匣里,黑漆漆的,又看不到。改天,让我见见呀。”
    “好。”
    公子羽答应。
    他想起方才缘杏跪在地上专注作画的样子。
    身影小小的少女,寥寥几笔就勾勒出一只熊猫的轮廓,接着熊猫跃然而出,竟真化为真物。
    在刚刚,缘杏作画的情景,让他忆起了,一年多前,另外一幅画面。
    万年树重重根须之后,仙境小庐内,趴在窗边作画的狐耳少女。
    那日她下笔成梅,他让花开千重。
    “……原来是她。”
    公子羽垂眸,自言自语般轻声言道。
    第十二章
    公子羽想起这些,又欣慰笑道:“她如今看起来恢复得不错,身体应该好多了。”
    想想那日病怏怏缠绵病榻、足不能出户的小狐狸,再想今日看上去除了害羞外并无异样的师妹,公子羽颇为高兴。
    这说明他那日催万年树开花,是起到了效果。
    但古琴还满脑袋疑问:“你说谁?她是谁?”
    公子羽清了清嗓子:“你还记不记得一年多前,在万年树边住着的那个小狐狸?天狐君的女儿。”
    “啊——”
    古琴恍然大悟。
    “是那个女孩子!她竟也是拜北天君为师的,还成了你师妹!”
    公子羽也觉得巧合。
    如今往深处细想,他那日若是没有出手相救,杏师妹的病没有好转、无法前往北天,那他今日,是不是就没有师妹了?
    兜兜转转,冥冥之中,他们的相遇仿佛的确有什么牵引。
    不过……
    公子羽顿了顿,忧虑地道:“只是原本按照师父的规矩,我不该知道师妹身份的。”
    “你们先前就见过了,你又不是故意的,这也没有办法。”
    琢音安慰他。
    但说着,琢音又道:“可是今日,杏师妹见你,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啊?”
    公子羽说:“那日她没有见到我,年纪又小,许是根本没有觉察有人在,即便察觉,大约也不记得了。无妨,我那日为她抚琴,本也不是挟恩图报,如今看她健康,我就放心了。”
    琢音赞同:“也是。”
    公子羽还要再说些什么,但恰在此时,屋外有人敲门。
    公子羽一静,琢音也顿时熄了声。
    公子羽道:“请进。”
    进来的,是柳叶。
    看到来的是柳叶,公子羽便放松下来,说:“原来是你,我还想,许是师弟又来看我了。”
    柳叶笑盈盈的。
    他对公子羽郑重行了一礼,道:“太子殿下。”
    公子羽无奈道:“我几日没有回来,你怎么又唤回去了。在这里,就不要叫我太子了,以前师门中人少还好,如今有了师弟师妹,我更应当以身作则,不提往事。”
    “巧了,”柳叶笑道,“前些日子,也有人跟我说一模一样的话呢。”
    柳叶这句话本没什么,只是一时无心之言,公子羽脑筋却转得飞快。
    会对柳叶这样说的,多半是北天君门下弟子。
    如今新来的有两个师弟师妹,公子羽原本还有些不好判断,但现在他知道了杏师妹是天狐君之女,那么会这么说的,便大概率是杏师妹。
    公子羽心里有几分惊讶。
    杏师妹年纪尚小,看上去文文气气,在他面前又颇为内向,没想到私底下竟还是个极认真的性格,还特意对柳叶这样说过。
    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偶然得知有人和自己说过一样的话,公子羽心里产生了些别样的感觉。
    就像是……有默契。
    难不成他与小师妹,日后会合得来?
    公子羽微微失神。
    “羽郎君。”
    这时,柳叶格外小心地呈上一个信筒,打断了公子羽的思路。
    “这是今日从中央天庭你父君那里寄来的信函。北天君大人也请您代为向天帝大人问好。”
    公子羽一顿。
    “我知道了。”
    他说。
    随即,公子羽接过信筒。
    柳叶俯身行礼,悄然退下。
    ……
    另一边,缘杏与两位师兄分别后,就去了北天君的茶室。
    北天君已经在等她了,见缘杏过去,便对她招招手。
    北天君生得甚美,他浅笑坐在桌前独自饮茶的样子,亦如画一般。
    缘杏看着师父,心里竟生了真将这画面画下来的念头。
    然而北天君本人似无所觉,等缘杏坐下,他便开门见山地道:“杏儿,你是画心伴生,除了内宫心法之外,画技的磨练也十分重要,对吧?”
    缘杏点点头。
    画心能让所画之物成真,那么想要的东西若是画不出来,那就毫无意义了,画技当然极其重要。
    北天君顿了顿,说:“——但很不巧,在琴棋书画这四项之中,我独善琴棋。书画不能说完全不会,但若是要当师父,还是当你这画心的师父,却欠了许多火候。”
    缘杏没想到会从北天君口中听到这样的话,不禁惊讶。
    她道:“可是……我听爹娘说,当初是师父您主动上门,说你我有师徒之缘,待我年满七岁,就能拜您为师的。”
    北天君说:“不错。”
    缘杏问:“可师父您更善琴棋的话,为何收的是我,而不是哥哥呢?”
    缘杏是画心伴生,哥哥缘正是棋心伴生。
    既然北天君更善琴棋,那理应是教导哥哥更合适才对。
    北天君峨眉浅蹙,道:“这件事,我多年来也一直想不明白。”
    他说:“我无多少照顾小女孩的经验,又是男子,其实也更适合教导男弟子。可我当年反复算卦三次,结果都是与我有师徒之缘的是你,而不是你兄长。
    “我不解天道是何用意,但原本想既然上天命我当你师父,我的能力稍微教一阵想来也无碍,便还是如约收下了你。只是,今日终于见到你这画心的水平,着实超过了我的想象,也让我想透了一件事——我教不了你画技。”
    缘杏坐在蒲团上,局促不安,小小的身体因为担心绷得很紧。
    师父说教不了她,那她接下来会如何?
    就在这里消磨度日?还是会被师父扫地出门送回狐宫?
    缘杏问:“那、那我怎么办?”
    北天君想了一想。
    他说:“我想了一下,或许并非完全没有解决之法——虽然师父只能有一个,但老师可以有数名。”
    缘杏一怔。
    北天君说:“我依旧指教你修炼心法、为人道理,但你的画技,我单独聘一位老师给你,除了跟我修炼以外,你平时再与老师学习画技,你看如何?”
    缘杏先是错愕,接着,眼睛便亮了起来。
    这对缘杏来说当然是好事。
    尽管在北天宫也才留了几日,但她从小就知道北天君日后会是她的师父,这几天留下来,也多少有了感情,不仅仅是师父,还有羽师兄、煈师兄,缘杏现在,是不想离开的。
    若是再聘一位老师,北天君就依然是她师父,但也能有先生教她画技。
    缘杏喜出望外,高兴道:“谢谢师父!”
    北天君望着她的样子好笑,抬手轻抚了抚她的脑袋,说:“乖徒儿。”
    ……
    东天境。
    既夜。
    如今正在随东天女君修炼的天狐族小少君缘正,今日收到了狐君宫送来的家信。
    这一回从狐宫送来的信,比平时要厚。
    父母照例是问他吃得好不好,穿得暖不暖,与东天女君其他弟子相处是否融洽,信件内容与平时没有多大不同。
    但有差异的,是除了父母的手书以外,还附上了缘杏拜师北天君后,第一次寄回狐宫的家书。
    缘正读了一刻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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