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何靳言打开家中大门。
    凝望着冷冰冰黑漆漆的屋子,心愈加空凉。
    妻子不在的日子会发生什么,何靳言不知道,只知道他正常上班、出差、下班、睡觉,依然井井有条。生活不是言情小说,他是个正常有主见的成年人,不会因为一个女人的离开而感觉天崩地裂了,他还是那个自己。
    唯一不同的可能就是,他工作走神的次数多了,家不再是那个干净整洁的样子,厨房再没有为他准备暖胃的汤汤水水。偶尔他出去应酬一次,醉酒回来,吐到全身抽搐,也没有人会递上一块热毛巾帮他缓解……
    何靳言解了领带,走进卧室倒头就睡,床单还是她离开时候的那几套,淡淡的栀子花图案,就跟她人一样清新雅致,何靳言恍惚了一下,就沉沉的睡过去了。
    闫闫不在家,已经一个月零七天了……
    沉青闫找工作一直没有音讯,不是那些岗位不适合她,就是她不适合那些岗位,投出的简历石沉大海。没有办法,她只能寻着法子自己赚钱,她见现在私人厨房生意不错,于是打算自己也试试。
    她想了几个易外送又好吃的套餐组合,然后设计了一款外卖单就开工了。寒冬腊月,外卖的生意其实挺不错,但是沉青闫“新店”刚开张,没什么知名度,发出去的传单偶尔才会接到一两个订单。
    秦晋是某日下班回家碰巧遇见她,才知道她在做私厨的,着名设计师的妻子,放着好好的富太太不做,出来租二手房,还给人送外卖,这其中的缘由就算他不去核查,也应该会猜到几分。
    大概是有些同情她的遭遇,大概是那天忙着加完班还没来得及吃饭,鬼使神差的他居然也点了一份餐。
    送外卖被熟人撞见,刚开始沉青闫还感到有点难为情,但是转念一想她一没偷二没抢,凭着自己双手赚钱,心里也就释然了。
    秦晋的套餐点的意外,当天的份额刚好卖完了,没有办法她只能把原先给自己准备的送过去。
    她第一次进一个陌生男人的屋子,跟外面老旧的墙面不同,里面的装修设计倒是很新颖。风格好像跟何靳言的挺相似,都是黑白分明线条简约型的。
    她将东西放下就离开了,一个女人单独在外,总归要避嫌。
    原以为秦晋会照顾她生意,只是因为两人之间有点交情,想他这样的大老板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她没有奢望人家会对她的手艺做好评,于是她也就没把这茬事往心里去,结果接下去的几天,事情发展有点出乎意料,因为秦晋成了她的“常客”。
    加入淀粉收汁,最后一道工序完成,沉青闫小心翼翼的将排骨盛出,分别放进精美的餐盒里。她数了数量,一共十八份,不多不少刚好足够。今晚天气冷,又下起了雪,很多人懒得出门又不愿意自己做饭,都选择叫外卖,她的生意挺不错。
    她将餐盒都打包好,然后一起拎出门开始挨家挨户的送。她照常先给她的邻居送了一份,秦晋看到她手上拎着别的饭盒就皱了眉:“天有点晚了,你还要去送外卖?”
    沉青闫点了点头:“嗯,今天生意好。”
    秦晋望了望外边黑沉沉的天以及零散的飞雪,转身将饭盒放在桌子上,然后拿了药匙又出来了。他将房门关好,道:“走吧,我送你。”
    “……”
    沉青闫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半天没反应过来,已经走至电梯口的秦晋见人没跟上来,回头道:“还愣着做什么,快过来。”
    沉青闫终于回神了,也理解了对方的意思,她吓得赶紧摇头,疯了吧,先不说这秦晋的身份如何,就以他现在是她的“客户”来说,她就不该让他当司机。
    “谢谢你,不用了,这几家就在附近,很快的。”她一般只在附近小区做广告,这片地方住的都是年轻的打工族,受众好,对于没车的她外送也方便。
    “你没接到物业的信息?前几天前幢楼发生了入室抢劫案,劫匪还没抓到,让我们加强警惕,你现在这个点出去送东西,万一遇上了怎么办?”
    一句话堵得沉青闫百口莫辩,她的确是接到过短信,也犹豫这个时间是不是要外出,但是今天生意是有史以来最好的一次,她舍不得拒单。
    接了单,这餐盒一定是要送的,沉青闫看了看眼前男人明显开始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定了定神,就跟了上去。
    秦晋这个男人,几次相处真的很难评说他的为人,要说他人好吧,说话点评毫不留情,他脑经转得快,说话速度也快,只要没跟上他的节奏他就会露出不耐烦,懒得跟你客套直接关门不见。给他送的外卖,好几次都看到他没吃完丢进门口的公用垃圾箱里;要说他坏吧,她有困难几次叁番出手帮助,就算话不好听,但是总能戳中她的软出,就如现在。
    秦晋开车,沉青闫指挥,送单的地址都不远,没多久手上的餐盒就全部清空了。
    天气太冷,沉青闫早已冻得手脚冰凉,她跑着回车里,想要早点回家。秦晋彼时靠在车旁抽烟,寒风吹过,拂过他衣角与发鬓,居有一丝茕茕孑立,形影相吊的味道。
    沉青闫有点难懂他,一个身价上亿的老板,跟他们一样挤在经济适用房,身边虽围绕着形形色色人,但总感觉他谁都不亲近。她将买好的热咖啡递过去,秦晋睨眼瞧见,静默几秒还是接过。
    人与人之间相处真的很奇怪,有些人就算说再多话,距离也拉不近来,但有些人却不一样,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对方就能明白你的意思,默契十足。
    沉青闫虽然不知道秦晋怎么想她,但是她却是这样想秦晋的。
    车开回到单元楼下,沉青闫先下车道别,秦晋继续开着车去找停车位。看着黑色的路虎驱离视线,她才回身想要上楼,结果一扭头,便在楼映灯光处,看到了一抹肃穆的身影。
    何靳言不知道自己当时的表情是什么样的,但是观看沉青闫的反应,估计是不好看的。
    自己妻子的新住处,他其实一查便知道,但是这段时间他都没找上门来,原是想着让双方都冷静一下,结果他一来,就看到了什么?
    大晚上的,他妻子从一个男人的车上下来?这么晚了,他们从什么地方回来,又是去干什么了?
    她从老家回来,他去车站接她,结果看到她与一个面生的男人有说有笑;现在他来找她,又看到她跟一个男的在一起!
    他真的不知道,他这清清冷冷的妻子,什么时候这么有男人缘了?
    “你干什么去了?”他阴沉着脸,问出了口。
    沉青闫还震惊在何靳言出现的事实中,没注意他说了什么,大脑当机了一回才反应过来,反问一句:“什么?”
    这是在装傻?
    他捏了捏拳,随又放开,心里憋了很多火,白天外人在,不能发,晚上夜黑天高的就容易失控,他一忍再忍,终究是在大晚上看到她跟别的男人在一起的画面而破裂。何靳言上前一步,直接擒住她的手,将她往自己车里拖。
    “啊!疼!你干嘛啊!?”男人的力气多大啊,稍稍一扯手腕就跟撕了皮一样,沉青闫忍不住叫出声,挣扎要逃开。
    “给我回家去,闹也闹够了,待也待够了吧!大晚上的跟人在外面乱跑像什么样子!”
    沉青闫不知道这个男人突然在发什么疯,她拼了命的抵住车门,就是不愿意进去。这个点家家户户都在屋子里休息,任何风吹草动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何靳言怕惊动别人,直接搂住沉青闫的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塞进车里。
    “何靳言,你神经病,你究竟干嘛!?”
    沉青闫气疯了,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这个男人要么消失不见,一出现就蛮横不讲理,无缘无故就抢人,换谁都受不了。
    看来真在外面久了,还学会骂人了!
    何靳言青黑着脸,从驾驶座上车,直接锁了车门。他附身凝视着这张几日来徘徊在梦中的脸,见人眼中有隐含的恨意,心下紧了紧。
    “刚那个男人是谁?”他忍不住又问了刚才的问题。
    沉青闫一愣,反应过来何靳言说的人是秦晋,想来是刚才她从人车上下来被他看到了,她冷静了下来,整理了一下被扯乱的衣衫,回道:“一个邻居。”
    何靳言显然是误会了什么,火气更甚:“只是一个邻居?才认识这么几天就安心大晚上上人家的车?”
    他在气头上,说的话也不好听,但也难怪,沉青闫搬出来的日子不久,如她所说真是邻居的话,这么献殷勤,还真是居心叵测了。
    “请你不要乱说,人家只是好心晚上送我回来,没有恶意!”
    “……”
    何靳言沉默了,  但手腕上激凸的青筋表明他还隐忍着怒气,车里的气氛一下子就剑拔弩张,这不是他今晚过来的本意,只是刚才那一幕彻底把他点燃了,失了些理智。在他的印象中,他的妻子就该是一直在家乖乖等他回来的,就算清冷却也只能对着他一个人,跟别的男人在一起?他是想都没有想过!
    他再次握上沉青闫的手,忍不住捏了捏算是讨好,低沉道:“对不起,刚才失态了。”
    何靳言突如其来的示好,倒是让沉青闫不自在了,她干巴巴的说了句“没关系”。
    “闫闫,跟我回家吧,我们……好好处。”
    “何靳言,我再跟你说一次,我要跟你离婚,所以我不会回去的。”原以为上次已经谈妥,但是过了几天这个男人为什么又旧话重提,感情都是在匡她?
    “离婚可以,但是离婚后,我是不是重新追求你,这也是我的权利。”
    “……”沉青闫唇角抽了抽,每次面对何靳言,就是这种无力感,沉青闫觉得很累,她真的不想再下去了,于是她打算摊牌,“靳言,你不觉得……我们并不适合在一起?”
    她清冷,他也淡漠,两人不是一个社会阶层,完全没有共同话题,她不爱他,他也不爱她,结婚只不过个求所需,但是就因为如此,才造成了更多不必要的麻烦,他们两个仿佛就是一个相互排斥的尬体,永远都合不在一起。
    “我实话告诉你,其实我早就想要跟你离婚,只是就缺一个理由,张晓雯带我去凯旋‘捉奸’,不过也是我熬不住了自己主动挑起的,我希望我们能明白,然后各走各路。”
    张晓雯的把戏,她懂,她拿她当枪使,她顺势得了一个契机,演了一场戏,戏中她是被小叁上位的“原配”,发现丈夫出轨,不敢跟丈夫撒泼,找小叁泄愤。这种戏码社会上每天都在发生,再正常不过,小叁都是恶毒的,只要她把身份坐实到“软弱”一边,那么舆论的风向自然就会偏向她,更何况对方还是一个不怎么讨好的明星,她不怕事情闹不大。接下去会发生什么事,她也能料知一二,只要把事情搞大了,何靳言抹不开面子自然而然会离婚,唯一的偏差就是那个孩子,她没想到自己会怀孕。
    外界都在传闻她忍气吞声,实则她占尽天时地利人和,扮演了伪善的角色,她远没有大家想得那么单纯弱势。
    何靳言很久都没有说话,黝黑的眸子瞬息万变的盯着眼前的女人,车里的灯光昏黄而温暖,却化不了两人冰冷的关系。
    他第一次正式自己的妻子,不得不重新估量她。一直被他惯养在家的妻子,因为想要离开他,不惜露出了小小的爪牙!
    他放开她的手,打开窗户,吹了一会儿寒风,才冷静下来,
    “我的决定不会变,既然你现在回来了,我们明天就把婚给离了,不要再拖下去了。”
    何靳言抿了抿唇:“我最后说一次,我不会离婚!”
    “我们真的不合适。”
    “那你说说,你跟谁合适!”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情绪,又一次被点燃,何靳言几乎失态的朝人怒吼,也就在这个时候,车窗门被人扣响,他不耐的扭头,看到来人诧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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