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屏园。”闻时言简意赅地提了三个字。
    当初他跟夏樵找到西屏园的时候,谢问呆着的那个小屋里就有汩汩的沸腾声,像是在煮什么东西、
    谢问“哦”了一声想起来了:“你居然记得,眼睛倒是尖。”
    “刚好记得。”闻时动了一下嘴唇:“你泡这药干什么?”
    谢问:“驱寒。”
    闻时:“为什么?”
    谢问:“天生体质不好,怕冷。”
    骗子。
    闻时抿唇看着他。
    寥寥几句,他们之间又变成了那种莫名紧绷的状态。
    直到余光瞥见夏樵在沙发那乖乖坐下,他才收回视线,扭头朝那边走去。
    皮质沙发嘎吱响了一下,夏樵看见他哥在旁边坐下来,支着两条长腿弓身坐着。他半垂着眼皮,捻着一侧耳骨,眸光落在地面的某一处,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侧头看过来,指了指夏樵手里攥着的手机,嗓音沉沉地问:“这里面有周煦么?”
    夏樵:“哈???”
    他反应了好几秒,才明白闻时是想问他有没有周煦的联系方式。
    巧了,上次还没有呢,这次从笼里出来就加上了,还是周煦主动的。夏樵十分笃定,那个叛逆期的中二病是被他哥的傀师搞服了。
    闻时过于冻人,周煦那小子可能不敢直接找他,便委婉迂回地找了夏樵。
    所以周煦想找他哥,夏樵完全可以理解,但反过来就很令人迷茫了。
    夏樵纳闷地说:“你是想找他么?找他干嘛呀?”
    闻时:“问点事。”
    夏樵怀疑自己聋了,听岔了。
    但其实没有,闻时是真的打算找周煦。
    谢问在传言里是个被除名的“张家人”,他怎么到的张家,经历过什么事,为什么大家会认他是“张家人”。除了谢问自己,大概只有张家人才能说个一二。
    周煦是张家人,又在本家住过,还是个什么都喜欢掺和一脚、什么都想知道的性格。他妈妈张碧灵又是少有的跟谢问有来往的人之一。
    所以问他一定能问出点东西来。
    夏樵虽然满头雾水,但毕竟不敢抗旨。他吸了吸鼻子,在闻时的盯视下打开手机,翻找出了周煦。
    “我拨个语音,你跟他聊?”夏樵询问道。
    闻时却朝厨房的方向看了一眼,斩钉截铁地说了不。
    夏樵更纳闷了,心说难不成要打字说?
    也……行吧。
    夏樵切换成打字模式,两手拇指悬在键盘上,做好了预备的姿势:“那哥你来说,我来打。”
    说话间,他已经率先扔了个表情过去,算是跟周煦打了声招呼。
    谁知这个提议再次得到了闻时的一个“不”。
    夏樵懵了,心说这特么……难道您要自己打???
    民国遗老学过拼音五笔九宫格吗???
    就在他们为这事拉扯的时候,以周煦、大东为中心的张家……准确而言是除了闻时夏樵以外的其他各家,正对着名谱图在线发癫。
    第54章 发癫
    其实那个笼刚破的时候, 名谱图并没有什么变化。甚至于破完之后的第一天都是相对安静的,也许某一刻有过动静,但只是刹那间, 并没有被人注意到。
    所以入笼的那帮人最初也都“正常”地出来了——
    孙思奇是被周煦叫车送回家的。
    他妈给他俩开门的时候脸上的面膜没卸, 乍眼一看连周煦都吓得差点崩出粗口, 孙思奇一个条件反射,跌坐在门口就开始哭,还攥着周煦叫“大仙”,弄得周煦差点被他爹妈当场扣下。
    好在他没说出什么名堂, 笼里的场景忘了大半,只觉得自己好像在车上睡了一觉, 囫囵做了一场逼真的噩梦。周煦才得以被释放, 忙不迭滚回自己家。
    周煦倒是体质特殊,笼里发生过什么记得清清楚楚,但架不住是个脆皮, 进门没一会儿就发起了高烧,也是睡睡醒醒。
    大东在笼里也受了点罪,但毕竟判官出身,反应没有周煦那么大,强行灌了一包感冒冲剂当作预防, 只头疼了半晚,睡一觉就好了。
    相比而言, 他那搭档耗子就麻烦多了。
    虽说入笼皆是虚相,但只要在笼里真出了事, 结果都好不到哪里去。
    如果笼迟迟没人解开, 那世上可能会多一个沉睡不醒的人或是多一个疯子。如果运气好,笼很快被解了, 也会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大病缠身,噩运不断。
    最惨的是困进笼里的“死地”,那解不解都是不得超生。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耗子不是最后这种情况,又刚好有闻时在,给他把笼解了。但他还是径直被送进了医院。
    大东回住处呆了一夜,便去医院照应了。张家其他几个跟耗子关系不错的人,也都跑了一趟。但那时候还没惊动到本家。
    张家本家觉察到不对劲,已经是第二天夜里了。
    彼时张岚刚从外地回来,一路风尘仆仆。这位姑奶奶边忙还边跟人吵吵关于某个笼的事,沈家徒弟被她忘到了脑后,一时间也没想起来跟大东联系。
    而张雅临也刚解决完一个很棘手的麻烦,姐弟俩在回来的时候碰了个照面,干脆拉上了同行的几个人,又叫了住在本家这一块的几个同辈、小辈,在他俩那个偌大的厅堂里,搞了个接风洗尘宴。
    相互接,一道洗。
    这帮人最开始还比较收敛,因为怕吵到后屋的家主。后来喝了点酒,氛围便渐渐放松下来。毕竟都是一帮年轻人,本性还比较活泼,尤其是张岚。
    张大姑奶奶带头,以逼疯她弟弟张雅临为基准,闹到了将近12点。
    本来是个挺尽兴的夜晚,坏就坏在有两位朋友喝大了,非要争论两人最近解的笼哪个更难一点,于是他们做了那晚最后悔的一件事——勾肩搭背扭到了判官名谱图前,试图给自己找理论依据。
    一个人说:“我那笼解完,当天就往上蹦了一名。”
    另一个人说:“我虽然没动,但是——”
    后半句还没说完,他就“嘶”了一声。因为他发现自己旁边出现了个新名字:“诶等下,张效东……这谁啊?有点耳熟。”
    餐桌边有人听到了这句话,趴在椅背上嘲讽他:“你喝晕了吧,还耳熟呢,那不是大东么!”
    贵人多忘事的张大姑奶奶这才一拍大腿,说:“哦对大东!你不提我都忘了,我还让他跟耗子帮我跟着人呢。”
    她一边掏手机,一边头也不抬地问了一句:“大东怎么了,值得你那么嚷嚷?”
    名谱图旁的那个人用一种怀疑人生的语气说:“他都跟我并行了……”
    这话一说,桌上的人都瞪向了名谱图:“开什么玩笑?”
    在座但凡认识大东的,都知道他水平虽然不怎么样,但性格够闹、话够多,是个能热场的人。所以都跟他有几分来往。
    但重点在于:水平不怎么样。
    这人能在名谱图上占个还可以的位置,纯粹因为因为闲不住,进笼多。
    “他最近进了几个笼啊,这就往上跳了一名?”有人咕哝了一句。
    “谁他妈告诉你他只跳了一名。”名字跟大东并行的那个人不乐意了,戳着某个位置说,“他以前在这!”
    那就不是蹦一下的事了,那是蹦了三蹦。
    名谱图上中间这块以年轻一辈为主,这群人精力旺盛,普遍进笼解笼比较多,排名常有浮动,但都在一个范围内,蹦上蹦下都是以“一名”为单位,毕竟都是小笼为主。
    像大东这样一跳三下的,就有点超限了。
    “我昨天听谁说的,他刚进过一个笼。”
    “我靠,一个笼蹦三蹦?他是老祖宗上身了还是傀线镀金了啊?”
    “没准那小子一个灵神爆发,搞出真大鹏了呢。”
    ……
    一帮人七嘴八舌,半是争论半开玩笑。
    张岚自己常年占着最顶上的位置,对于其他人怎么跳,其实并不太在意。准确而言,是没有概念。
    她自己当初刚上名谱图,几乎每天都在往上窜,最夸张的一次是解了个大笼,在笼里被逼出了潜力,借着符纸和另一个小辈的配合,搞出了当年老祖宗卜宁专擅的一个大阵,直接从中游位蹦到了第五。
    后来连续几个笼都发挥很稳,不是昙花乍现,她就顺理成章登了顶。
    张雅临的经历跟她差不多,甚至老一辈有人说过,他冲一冲,没准儿能把他姐姐压下来,从万年老二翻到第一。
    但是张岚知道,不可能。
    除非她弟弟突然转性变得勤快,不再抱着他偶像的小匣子一天擦三回……这种事情,得靠雷劈。
    所以其他人在激烈讨论大东蹦三蹦的时候,张岚依然没抬头,只是给大东去了一条信息,询问情况。
    结果问出来的结果让她有点上头——
    大东回复说:我们解了三米店的笼。
    张岚盯着那一行字看了三秒,当场提高调门发了一条语音过去:“你们解了什么???”
    姑奶奶嗓门大,满厅堂的人都安静下来,眨巴着眼睛看向她。不明所以、也不敢动。
    就连喝多了开始入定的张雅临都忍不住说:“你小点声,什么事这么叫嗷嗷叫唤?”
    他刚问完,就听到了他姐公放出来的语音,大东回复道:“岚姐,我说我们解了三米店的笼,就那个原本是密室的地下通道,云锦路那个,记得吗?”
    张雅临:“……”
    他诈尸而起坐得板直,盯着张岚说:“那他妈不是一个笼涡么?”
    因为过于震惊,他连君子教养都给忘了。
    这下没人怪张大姑奶奶嗓门高了,因为整个厅堂寂静了几秒,瞬间就炸了。
    不是说解个笼涡就能上天入地,毕竟张岚和张雅临都解过,但这话从大东嘴里说出来,那效果真是……堪称一绝。
    好在有人还算理智,横插了一句:“先别这么激动,还真当大东能解三米店那种笼啊,肯定是有别人在场,他顶多打个副手,你们清醒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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