册立帝师乃文帝开的金口,名正言顺。
    大儒赵恒甫,清流名臣,当得帝师之名。
    此事无解。
    “大儒赵恒甫当得帝师之名!”方寿亭一锤定音。
    文臣们面面相觑无从反驳,甚至踌躇着要不要附议。
    周澶气血上涌。
    他看到的是更深一层,他惊愕的发现自己忽略了很重要的一点,是什么时候开始方寿亭赵恒甫徐牧远竟联合一处。
    “既然众卿没有异议,朕便奉赵恒甫为帝师。”文帝面带雀跃,要知道这还是他第一次斗赢了周澶!
    当天,文帝便下旨奉赵恒甫为帝师,责令礼部择良辰吉日行拜师礼。
    文帝奉大儒为帝师,很快被天下儒生传为佳话,文帝也博得了一个纳贤的美名。
    同时帝京朝局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那些一直蛰伏中立的世家纷纷倾向赵恒甫,还有本就与周氏对立的世家,也纷纷以帝师马首是瞻。
    赵恒甫在短短时间内便凝聚起了朝堂第三股势力,人称帝师党。
    周氏本就有大司马掣肘,如今又多了一名帝师,可谓是诸事不顺。
    大丞相府,为了泄愤,周澶接连杀了几名谋士,周氏的心腹大臣们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这里面就有沛公离。
    周澶对权欲的追求近乎偏执,他想要掌控朝堂掌控皇帝掌控北疆掌控一切,当今天下除了天子谁能做到掌控一切?此时的周澶已经有几分癫狂之色。
    第87章 盛夏
    晋阳城。
    天方蒙蒙亮赵良辰一家便起早,妻子在厨房忙碌早饭,儿子穿上衙役的服饰来到院里打拳晨训。
    “夫人,给我两个饼路上边走边吃吧,我赶着上秘书处。”赵良辰穿戴好八品浊官的深灰色官服,官帽抄在手里就要出门。
    “再急也得吃些东西。”赵家娘子忙包了饼子送出厨房。
    秘书处一共有秘书令两人,秘书四人,不入流笔帖四人,赵良辰是秘书令,秘书处分类的文书信件他都要过目确认无误再呈给宋凤林批示。
    今年晋阳城周边荒地都在开荒,新村的各种事务像雪片一般汇集在秘书处,赵良辰若不早些到衙门办公,午时之前便来不及把昨晚到达的文书递送上去。
    他们一家现在住的这处小院,还有佃给农户耕种的二十亩私田,这一切都是刘将军和宋先生赏赐得来,赵良辰一家十分珍惜,工作也不敢有半点懈怠。
    赵良辰出身寒门,本以为考上举人好日子便要来了。
    那年地方豪强侵占赵家田产,赵良辰刚中举正是心高气傲的时候一纸状书告到州府,怎想那豪强是知州外婿,他们一家被随便安了个罪名给流放北疆。
    若不是齐云将军到大狱选人,赵良辰一家三口永无天日。
    眼前一切得来不易,他们父子二人都在衙门供职,每日工作更不敢懈怠。
    “爹,我也跟你一块出门。”赵良辰的儿子在晋阳城衙门任衙役,原是想从军,因他是独子招办处不收。
    刘湛有规定家中独子从军须得成亲有了孩子之后方能入伍,这也是防止战后大片绝户的情况出现,百姓民生依然被放在第一位。
    辰时,衙门外的长街传来马蹄纷踏的动静,一队骑兵整齐的跟着前方马车停在郡衙大门外。
    天气炎热,宋凤林仅穿一身轻飘飘的霜色儒衫,青玉冠束发,栗色博带,衣装简便来到郡衙。
    “宋先生早安。”衙役纷纷见礼。
    未几,通判沛万善,粮道闻青山,还有掌书令等官吏也陆续来到衙门开始办公。
    宋凤林坐在书案前刚要提笔想起什么。“颜郡守在何处?”
    有笔帖立即回话。“昨日颜郡守又纳一门妾室,听巡夜的衙役说三更天了宴席还没结束,现在一准还在温柔乡里。”
    颜氏经历那场灭门灾祸后四分五裂。
    侥幸躲过一劫的颜氏宗亲趁机裹挟家财分家,有的干脆变卖手中掌控的产业举家南迁,颜老太君在时把持的颜氏家业就此分崩离析。
    如今颜启修手上的家业还没有颜氏鼎盛时的五分之一,颜启修好歹还是晋阳郡守,若是立得住未必不能重振家门。
    然而颜启修是个混不吝的,要他每日勤勤恳恳做事根本不可能。
    刘湛收了他的郡守大印他也不在乎,在颜启修看来如今无长辈管束,手中又有万贯家财,此时不享乐更待何时?更扬言他不能把大好的光阴耗费在沉闷的衙门里。
    宋凤林提起颜启修是因为颜氏军的粮饷无人发放,正在城外闹事。
    颜氏军约还有一万人,这么多张嘴要吃饭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原先颜氏靠着宝山收入勉强维持势力,如今颜氏分崩离析,那宝山的三成收入必定守不住,颜启修拿什么养这一万多人。
    “将军在哪?”宋凤林思虑再三,此事还得跟刘湛当面商量。
    笔帖回。“在城外的二号营,刚有士兵留话了。”
    刘湛去哪都会派人来告诉宋凤林一声,免得有事寻不着人。
    齐云军在晋阳的兵营一共有三处,一是晋阳城里的守备营,二是芙蓉坪顶上的一号营,三是大竹坪顶上的二号营。
    此三个兵营呈犄角之势,若有敌兵来犯互为助力。
    短短半年齐云军已增兵三万,目前一共有六万多的士兵,人数还在增加。
    刘湛每日都巡视兵营,督促练兵进度。
    芙蓉坪顶到笔架岭一带的新村都已经满员,后面的流民都被安排在大竹坪顶到峰尾岭一带的新村。
    前往二号营的路上随处可见在建的房屋。
    村民的房子都是最简易的稻草泥巴房,盖起来简单快捷,老人小孩都能帮忙,房子不讲究舒适好看,只求保暖能渡过严冬。
    盖好房子下一步才是开荒造田,流民落户每户人家可领五斗粗粮并足够一季的稻种。
    五斗粗粮自然吃不了一年,宋凤林又推政策鼓励流民上山采集山珍贩卖,刘记商行在每个乡都有收购点,用山珍能换粮食价格公道。
    另还有建造兵营修路挖渠等苦力活,衙门按天算工钱,如此一来大部分落户的流民都能自给自足,只要不躲懒总归饿不死。
    宋凤林到时,刘湛正在校场检验新兵训练成果。
    “日头太毒了,进屋里说。”刘湛舍不得晒着他拉人进屋。
    听到宋凤林的来意,刘湛也蹙起了眉。
    宋凤林问:“能把颜氏军收编吗?”
    刘湛摇头。“颜氏军成分复杂,我宁肯花些功夫训练新兵也不想花时间驯服这些老油条。”
    齐云军新兵从入营那一天便根据每人特长分了营队。
    如今刘湛麾下的士兵有重甲枪骑兵、轻甲陌刀骑兵,轻甲陌刀步兵、重甲长枪步兵、重甲盾步兵、轻甲混合步兵等兵种,进行针对性的培训。
    在一张白纸上作画,可比在一副画上改画要简单得多。
    宋凤林明白这个道理。“按颜启修现在这个状况,不可能养起颜氏军。”
    说起颜启修刘湛就一肚子火。“那个蠢蛋死妓子身上了没。”
    “说是昨日又纳了小妾。”宋凤林无奈。
    刘湛翘起二郎腿靠在椅背上。“我们自个的银子都快见底了,决计不可能替他养着,放任不管迟早会生事不如解散了吧。”
    解散自然是好,宋凤林道:“这么大一笔银子如今的颜氏怕是拿不出来。”
    “拿不出来就把宅子卖了。”刘湛已经有了主意。
    “颜启修这蠢蛋老子能养着他,他爱怎么玩都行,左右不过每个月千把两银子,但是颜氏的手尾须得了结。”
    养着颜启修的银子纯当晋阳郡守大印的租金,如今两人对晋阳城内外诸事一把抓不能没有郡守大印,若是换了旁人来上任只会坏了大事。
    这些日子宋凤林账上的银子像流水一样往外冒,流民入户要给粮食稻种,要出借农具,要安排青壮帮助流民搭建临时住房,新兵入伍也要抚恤桩桩件件都要银子。
    想到这么多事情都得靠宋凤林支撑,刘湛便放轻了声。“未来两年还要辛苦你操持。”
    熬到这些新田能收上税日子便好过了。
    目前来说刘记商行还有岑州六县的收入勉强能维持支出,安置流民的支出再大也没有兵营的支出大。
    六万多张嘴要吃饭,三万多的新兵要装备武器铠甲,如此庞大的开销,宋凤林还能面面俱到已经十分了得。
    这些日子刘湛对宋凤林是越发温柔体恤,他这个败家的哪敢说一句重话。
    当天下午刘湛亲自去颜府拿人,怎想光天化日之下颜启修竟带着三个丫鬟在床上颠鸾倒凤。
    刘湛目不斜视将人逮了揪出房,气得糊了他一巴掌。“你他娘不怕被吸干了英年早逝!”
    上辈子刘湛也浑,但也没有像颜启修这样浑胆敢一口气玩三个,也不怕没那个命下床。
    “这不一时没忍住。”颜启修陪着笑脸套上裤子。
    “来人,把那些骚玩意赶出府。”刘湛面黑如煞神,士兵们一拥而上把三个丫鬟逮了直接押出颜府。
    丫鬟们还光着身子,尖声哭泣求饶,颜启修眼角都没扫一眼,胡乱套上衣裳赶忙请刘湛到正厅奉茶。
    “大哥,您来找我有事?”颜启修笑得没心没肺。
    张小满立即上前说了颜氏军的事。
    颜启修一摆手。“我向来不管兵营的事,都是颜启亮他们在打理,再说了,以前我想管也不让我插手,怎么养这些人我也不懂。”
    这话不假,颜启修就没去过颜氏兵营,他也懒得管。
    刘湛直截了当。“把人遣散了吧,就你现在这样的境况要养也养不起。”
    “我都听您的。”颜启修无所谓。
    当年颜氏就是靠着颜氏军在北疆立足,打下了这百年基业,如今一句话说散便散了,颜启修也没半点留恋。
    解散士兵也得给粮饷和抚恤银子,刘湛又问他。“你现在府上是什么情况,产业还有多少?”
    颜启修也不避讳,喊来管家给刘湛报数。
    “就这么些了,早前那些王八蛋趁乱变卖了不少产业逃走,余下的都是太大不好脱手的产业。”
    到底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便这样颜启修手中的产业也不少。
    晋阳城里好几处门面铺子都是颜氏名下,还有当年睿王的临时府邸,大将军的府邸,这两处都是颜氏产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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