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皱着眉,摸着自己的胡子,站在门外与林骁说道:“夫人头部受了重击,里头怕是有淤血,所以才将前尘往事尽忘,待到淤血消散,自然就能想起来。”
    林骁凤眸微抬,往门的方向看了一眼,脸色划过一丝不自然:“我不是她夫君。”
    大夫愕然瞪大眼,却也不好过度探问旁人私事,叹息道:“夫人......那位姑娘受了这么重的伤,肚中孩子已有不稳之相,须得好生调养,忌怒忌悲忌忧忌躁,如今却......唉!”
    医者悯心,他说这话也许是无意,但落在林骁耳中却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救那姑娘时是个什么情境,他比所有人都清楚。
    云城与淮城中间的那条山路,平日里本就没什么人往来,她身上穿的又是比较考究的纱衣,自然不可能是出来为生计奔波的百姓。
    只可能是富庶人家的妻妾,加上怀有身孕——
    林府虽然后宅没有太多阴私,但林骁所处的位置就注定他结交了不少同等门第的子孙少爷,后宅里对于其他女子、尤其是怀有身孕的女子会用什么样恶毒的手段,他也是略知一二的。
    如今她没了记忆,又没有保命的本领,肚子里还有个孩子,若是丢任她不管,只怕这女子会举步维艰、再度失了性命。
    但若是要帮她,又明显对于自己来说是个累赘。
    林骁俊挺的眉头深深打了个结,还没想好究竟如何处置,医女就推开了门,小声道:“夫人想同您说说话。”
    林骁:“......”
    大夫尴尬地咳了两声,医女不明所以:“师傅可是着了凉?徒儿这就去给您熬一些驱寒的药,眼下刚入秋,最是容易患风寒。”
    大夫道:“好像确实受了寒,来,你同我一齐去后厨,多煮些汤药分发下去让大家都喝些......”
    两人渐渐走远,林骁也脚步沉重地踏进了屋。
    老实讲,他并不知道该如何同女子相处,他的那些随从,事情办好了就奖美酒奖骏马奖金银,办砸了就板子鞭子伺候,外加训斥一番,可对待女人总不能这般。
    宛娘看着身材高大的男人朝自己走来,那颗不安的心竟定了稍许。
    宽肩窄腰、相貌堂堂,她的夫君竟是这等龙章凤姿。
    宛娘张口唤:“夫君......你这是何意?”
    她看着男人将凳子搬得离床榻起码有四尺远,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白了些。
    难道她为夫君所不喜?
    她不知这满身的伤从何处而来,也不知好端端的记忆怎么就没了,如今只剩下一个夫君暂且可以依靠,他却连半句安慰之语都没有,反倒摆出一张冷脸来,同自己这般冷淡疏离。
    孕中女子本就多愁善感,再加上失忆的恐惧与不安,现下受了委屈,泪水便不听使唤地落了下来。
    林骁:“......”
    怎么好端端地又哭了!
    他头大如斗,坐立难安,猛然间又想起大夫说的那句话——
    忌怒忌悲忌忧忌躁。
    忌悲!
    林骁闭了闭眼睛,深觉自己惹了个麻烦在身上,将凳子挪到了床榻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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