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干净之后,七七把脸闷在被子里不敢出来。她连动一下脚趾的力气都没有,软绵绵躺在床上,被洗完澡的江弈拉到了怀里。
    “怎么了?”他把被子拉下去,七七的脸露出了出来,她整张面容都红得不正常,一看便知是纵欲过度了。
    回想起刚才自己的话语,七七哼哼了几声,抱着江弈精瘦的腰把脸凑在他的胸口,不好意思说话。江弈便摸着她的头发,静静不语,不知道在想什么。
    等到七七快要睡着的时候,他才说了一句:“这几日我们启程回谷。”
    这一下,她倒是惊醒了:“哥哥不追查虞非的事情?”
    “不急。”
    “那,”七七拉着他的袖子,“琴夫人那边,你与她的赌约?”
    “自然作数,但也不是这一时半会儿有分晓的。”
    “你们究竟赌了什么?”
    江弈不说话了,他垂着眼睛看了她一会儿,好像是有些不高兴,但并不是生气的那种不高兴。他摸了摸七七的后脑,低声道:“妹妹从前不关心这些。”
    人并非一夜之间长大的,七七就算做了那样的梦,也无法体会到江弈的处境,只有真的跟他经历了虞非的事情,她才发觉,并不是她想做缩头乌龟,就没人来掀开她的龟壳了。
    七七眼神飘忽:“哥哥怀疑我?”
    “不是,”江弈很快否认道,“我不想你跟我一样。”
    她不懂:“跟哥哥一样怎么了?”
    “……”他沉默,然后抱住她闭上了眼,忽然说了一句:“你应该习武。”
    江七七有些别扭:“你……不是不让我学么?”
    江弈闭眼淡淡道:“我何时不让你学了?”
    这和她想得不太一样,七七问他:“那祝颜为何天天监管着我?若是我有习武的心思,哥哥早就——”
    早就把她杀了,她没有把话说完。
    少年睁开眼,对着她的眼睛与她直视:“她确是我的眼线,可我对你从未有过限制。”
    他确实从来没有说过不可以习武,但是毕竟有那样的曾经,跟她也不是很亲近,江七七自然认为江弈对她有所防备,不敢做任何让人误会她有异心的举动,此刻他这般解释,反倒是七七哑口无言。
    她干瞪了一会儿,佯装自己要睡觉了。
    看出她不高兴,江弈摸了摸她的头发:“我以前的确想过要杀了你。”
    他突然说出这种话,七七不敢接,虽然这些想法二人心知肚明,却是头一次直白地说出来。
    江弈缓缓道:“我原本计划把你跟江凌风一起杀了,从此以后世界上没有人可以再用血脉为理由控制我。”
    七七有些退缩,被他重新拉了回去,只听他继续道:“我只完成了一半。”
    她的声音很闷:“现在也来得及。”
    时间好像回到了十四岁的那个夜晚,下着很大的雨,雷声振聋发聩,她难免有些害怕,一个人望着窗外,是江弈突然推开了她卧房的门。
    少年的身上血迹淡淡,脸色惨白。
    江弈勾起唇:“我走在路上想着,见到你就杀了你。可是想到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好像什么都不懂,一个人孤零零,跟我也差不多。”
    她的童年确实很孤独,但跟他相比又算什么呢?七七小声问他:“所以你后悔了?”
    “后悔了,我突然不想杀你。”
    十六岁的江弈,推开卧房的门,看到自己的妹妹江七七一个人在窗边,抬着稚嫩清秀的脸看着外面的世界。外面的暴雨像一层帘幕,把他们和其他人都隔绝开了,过去的世间万物和他无关,他是笼子里的困兽,她也只不过是被牵连的一只金丝雀。
    她看见他,眼神迷茫又惊讶,他们是相像又完全陌生的人,江弈改变了主意,其实他早就改变主意了——在见到她之前。
    他听到她无措地喊了声哥哥,胆小谨慎。于是他紧绷的情绪突然松懈开,倒入了她的怀中,像是炫耀般的,他想告诉妹妹,他把一切罪恶的根源杀了,让她们痛苦的人再也不会出现了。
    可他太累了,所以声音也很轻,只足够他们二人凑在一起的时候听清楚。
    要是可以一直这样也不错,他终于沉睡。
    所有的一切犹如昨日,原来她也记得很清楚。七七终于知道,十四岁雷雨的那一天,这个少年的心绪有多么的杂乱无章,又是抱着怎样的心情来到了她的身边,倒在她怀里。
    她拉着江弈的手,把两人的小指勾在一块,她逛街的时候见孩童这样做过,自己试了试,不太会,江弈也不太会这些,两人的手指虽然缠在一块儿,但有些不伦不类,七七眼神认真:“哥哥,以后就当魔头吧。”
    说完,她又赶紧补充道:“但是也不能太坏,我们就当那种不是很坏的魔头,好不好?”
    江弈看着两人的手指,笑得很温柔,他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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