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叁点,在华氏关洲分院的产科手术室外,一个小护士打开门,岑兰上前道:
    “要出来了?孩子好吗?”
    小护士笑靥如花:
    “马上出来。岑总,恭喜了,是个健康的男宝宝。”
    “好!好!!多重?”
    “叁千四百克。”
    岑兰喜极几泣:
    “六斤八两?好孙儿!”
    岑兰笑着回头对助理道:
    “记住,跟财务说一声,妇产科全部人,从医生到护士,还有B超室的医生——总之全部人,这个月,都额外发一等奖金。主治医生和主管护士,发双份一等。钱从我的账上扣···”
    正说着,另一个小护士推着婴儿车走出来。裹在卡通花样的小毯子里的,是一个还带着脐带血的小婴儿。红红嫩嫩的,眼睛闭得紧紧的,正睡得香呢。大家一路跟着到病房,岑兰把孩子从婴儿车里抱出来,微笑着看了半天,道:
    “像他爸!”
    华诤正疑惑“他爸”是谁,听得旁边众人道:
    “真像!”
    “瞧这眉毛、这鼻子,像绝了!”
    岳思思也道:
    “little  version  of  Matty.  Congratulations,  bro!”
    华诤才反应过来:“他爸”就是自己。
    母亲说过的要给梁澄莹一个名分“哄哄她”、“结了再离”、“只要先把孩子的事解决了。以后,你和梁澄莹怎么办,妈不管!你要和她过、要和她散,妈不管!”···现在孩子已经生下来了,是婚内生的孩子。所以,等会梁澄莹一出来,是不是,可以提离婚呢?为了孩子、为了奶奶、为了梁澄莹,他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吧?
    不一会,护士又推着梁澄莹进来,岑兰道:
    “好了,大家都辛苦了,都回去休息吧。陈阿姨两个留下就行了。人多了也不方便,是不是,孙儿?唉,他爷爷,给孩子起个名字吧?”
    华瑞军早把孩子抱进怀里哄着,听岑兰说,才想起道:
    “这小仔脖子好硬!叫‘石头’吧?小名就叫‘石头’,行吗?大名等我再想想。”
    岑兰见梁澄莹还躺在推床上,就道:
    “好了,你们都出去吧。他爷爷,招呼他们回去休息。你们在这儿也不方便。”
    等人们都走了,华诤才和护士们一起,把梁澄莹抱上病床。才生产完的她,长发全被汗水浸湿了,脸色苍白——唉,好吧。他没有办法在这个时候提离婚。至少等她坐完月子、等她身体恢复了吧?华诤道:
    “辛苦了,澄莹,辛苦了!饿了没有?妈,澄莹可以吃东西吗?”
    “她没开刀,等几个小时就可以吃了。我已经叫人去做了,一会就送来。”
    梁澄莹道:
    “华诤,把孩子抱过来我看看。”
    “啊?”
    华诤呆了呆,无所适从。岑兰却只管把孩子往华诤手里一放,华诤连忙接住。
    华石头的小脸皱了皱,华诤心提起来,见孩子的睡容又恢复了平静,才松了口气。
    梁澄莹的母亲笑道:
    “哟,当爹了,不习惯厚?”
    华诤看着怀里这个小小皱皱的人儿,他想,如果这个孩子是付一默生的,如果此时躺在床上为他生孩子的女人是付一默,那他一定会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可是···  ···偏偏老天爷跟他开了这么大个玩笑。他觉得,如果世上真有主管一切的造物主,那这个造物主此刻,一定正对着他的若无所归,吃吃发笑。
    病房里,处在喜事中心的华诤,见众人熙熙、如享太牢、如春登台,可没有她,华诤真不知道要怎么应对这么诡异的局面。他独顽似鄙,觉得未来雾蒙蒙的,澹兮若海、飂兮无止——灵魂好像没有装在自己的身体里。
    原来他能做的,唯有长长的一声叹息。
    虽然孩子有保姆带,但梁澄莹要哺乳,所以还是一点也走不开。岑兰便给梁澄莹在华氏开了实习证明,让她可以专心在家带华凯岩。可是在家带孩子的日子繁琐沉闷,梁澄莹又跟同学们都断了联系,她母亲范桂贞没呆几天就去在关洲新买的房子住了,梁澄莹都要无聊死了。
    一日,她和保姆推着华凯岩在小区里晒太阳时,遇到小区里其他家的太太们,大家聊起来,便商量着要一起出去旅行。
    晚上华诤回来,梁澄莹便把要出去旅行的计划跟他说了,华诤道:
    “旅行?现在?孩子才四个月啊!你去旅行,石头不吃奶了?”
    梁澄莹见他这样不知好歹,便道:
    “要喂你喂,我受够了。”
    华诤道:
    “所以就要断奶了吗?”
    梁澄莹道:
    “这我就管不着了。我都带了四个月了,连怀孕,都一年多了。对你们家,算是居功至伟了。接下来,你自己看着办吧。再说了,这孩子又不是跟我家姓!”
    华诤道:
    “澄莹,你要去旅行,我没说拦着你。但是,咱们两个人说话,能不能好好说?这屋里,是谁要跟你吵架吗?能不能不要呛着说?”
    梁澄莹坐到沙发上,拿出手机玩起来。如果她断奶,华诤是要跟提离婚的。可是,人家一说断奶,马上说“离婚”,会不会太势利了呢?用完就蹬了吗?至少,等她这趟去旅行回来吧。于是华诤叹口气道:
    “好吧。我明白了。是跟团去,还是自由行。是去哪里?”
    “去埃及,跟团。”
    “团费多少?”
    “五万。”
    华诤道:
    “这么多?那天不是才给你两万块买衣服吗?”
    梁澄莹道:
    “什么‘那天’?!是上个星期给的了。”
    华诤点头道:
    “好,不说了。我带石头去洗澡,一会有空再转给你。但是,你要省着花,我的工资全给你领,我最近也没钱了。”
    “你没钱,他奶奶有钱。别哭穷。”
    华诤道:
    “我总不能天天都两手向上,回家要钱吧?我妈要问我——‘实习工资花那里去了?’,我怎么说?我说‘买包’了吗?一个月两万的工资,全买包买化妆品了,谁信?”
    梁澄莹站起来,叫嚷道:
    “我都跟你说,叫你不要哭穷了。你有完没完?你是不是觉得两万块很多啊?你是白痴吗?你出去问问,你问问现在普通品牌的一条裙子要多少钱?两万块的包,在这小区里,我都不好意思背出去。”
    华诤冷笑道:
    “两万块多不多的,要看怎么算吧?澄莹,你有几处房租收租。家里一应大小用度、孩子的一切开销,都不用你出钱。
    两万块钱,是我全部的工资,我都一分不少地给你。知足吧!两万块的包,不好意思背,那就别背!别太过分了!”
    梁澄莹忙把话题绕回来:
    “少在我这儿装傻充愣。我知道五万块钱,对你来说,是九牛一毛。我够省的了,该‘知足’的人是你!至少,我还没有花十几万去买一条项链!”
    华诤听她说得有文章,便道:
    “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自己清楚。”
    华诤食指点着她的方向,道:
    “那条项链是不是在你那儿?你给我弄哪里去了?”
    梁澄莹上来,一挥手拍过男人的手指,道:
    “你少穷凶极恶的!”
    华诤退一步,道:
    “好,我不跟你吵。你把我的项链还给我,我转钱给你,可以了没有?”
    “那条项链,好像不至值五万吧?”
    那天付一默跟他说过“你收好就行了。我想戴的时候,再跟你要。”——想到这句话,华诤长出一口气,隐忍道:
    “你说多少?”
    “十五万。”
    “好。把项链拿来,我就转给你。”
    梁澄莹见他如此干脆,便道:
    “哦,我说错了。是二十万!”
    华诤气道:
    “你说什么?你刚刚不是说‘十五万’的吗?”
    梁澄莹看着手指甲道:
    “现在,已经涨到二十五万了。”
    华诤拿出手机要转钱,又停住了——他不得不多个心眼:
    “行,先把项链拿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梁澄莹去卧室把项链拿出来,华诤便向她伸手。梁澄莹只得把东西交给他,然后拿出手机:
    “十万?不是说好的二十五万吗?”
    华诤背过身走开:
    “就只有这点钱,爱要要,不要拉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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