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他出去,付一默关上门,靠在门上,无所顾忌地大哭出声。
    接他的生意,有陆运红的唆使。可是,她扪心自问,何尝不是因为自己的贪心和软弱呢?
    她是太贪心了。
    见到他时,这些年千辛万苦才修筑起来的城堡,在瞬间崩塌。不知是该怪一辈子太短、还是该怪忘记一个人太难?和他在一起的每一秒钟,她都在克制,不让自己扑到他怀里,吻他、抱他、用行动表达自己这些年的思念和愧疚···  ···
    她实在不该答应他,让他每天都来吃饭。她不相信自己的意志力可以撑那么久。可是,当他满不在乎地说,每天都在外面吃饭时,她的心都揪起来了。她已经不能像梁澄莹一样,给他生儿育女了,给他做顿晚饭这样微不足道的要求,她还要拒绝吗?
    华诤从付一默公寓出来,才拔通了杨律师的电话:
    “杨哥,什么事?”
    杨律师道:
    “老板,说话方便吗?”
    华诤道:
    “刚刚不方便。现在我都给你打过去了,肯定方便了,说吧。”
    杨律师道:
    “梁小姐回来了。”
    “你怎么知道?”
    “您家楼下的保安打电话给我说的。应该是今天下午六七点钟左右回来的。他还拍了照。”
    华诤道:
    “知道了。我会联系她。叫她去办手续的,你作好准备就好了。”
    杨律师迟疑道:
    “老板,那个——”
    “怎么了,有状况吗?”
    杨律师道:
    “从照片上看,好像梁小姐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还有一个男人送她回的家。”
    “什么?把照片发给我看。”
    杨律师忙解释道:
    “那个男人只是送她到家门口,没进去。应该没有什么。”
    华诤笑道:
    “杨哥,没事,别担心,我就是问问。如果她在外面有人,你的活,不是更好干吗?”
    梁澄莹这次回来,华诤父子就再没踏入这个家半步。好像连两个人生活必需品都搬走了。她想去婆家看看儿子,又觉得有点呕心。婆家她可以随时去,只是她并不想见那家人。
    她烦。她根本没办法和岑兰待在同一个屋檐内。她总觉得岑兰在给她脸色瞧、华诤也在给她脸色瞧。他们一家人,沆瀣一气狼狈为奸,合起伙来欺负她,都不是好东西!
    第二天,几个朋友约一起去吃茶点。梁澄莹没心情。但要她坐在家里煲电视剧,她更没心情。想到医院找华诤闹一场,打电话却被医院告知说他不在。梁澄莹才发现,自己对华诤的现状,两眼一摸黑。
    然而,更让她担心的事,是她今天打开手机时,发现卡上的余额,还和上次一样。她手里,是华诤的工资卡。华诤的工资,每个月从八万到十万不等,每个月都是一号发。最迟不会迟于五号。但现在都超那么多天了,钱竟还没有到账。
    虽然家里还有两个门面一套房子的租金,也是她收。但床头千万,不如日进分文。如果华诤真狠心断了她的这笔收入,她不给华诤打电话都不行了。
    拔通了华诤的电话,听到他的声音,劈头就问:
    “华诤,你也太没良心了,你要用这种下叁滥的手段来对付你老婆、你孩子的妈?!”
    华诤把电话拿得离他的耳朵一尺远,等她这顿骂过了去,再又把电话拿近:
    “有话好好说。你干什么又骂人?”
    “你还好意思说你!你工资为什么没发?你不要告诉我:华氏的财务,连老板的工资都忘记发了?!”
    华诤提高音量:
    “好,我不跟你在电话里吵。你过来找我。有什么话,咱们当面说。不,还是算了,你在哪里?我去接你。”
    华诤平时都是自己开车,今天来接她的,是一辆商务车,司机开车,华诤坐在后面,打开门叫她上来。上了车,梁澄莹习惯地摸出手机要玩,华诤几次张张口,但看她玩得沉迷,想到闹僵起来不安全。便静静地把车开到委托律师的写字楼处行驶。
    中途,梁澄莹对着手机道:
    “怎么你这个月的工资还没有上账?你故意的,是不是?”
    华诤皱皱眉道:
    “故意什么?”
    “你抽什么疯?”
    梁澄莹一甩手,手机砸在对面档风玻璃上,又弹回来:
    “你蒙谁呢?你就是故意的!你明明知道你的工资是我和娘俩的生活费,是那个狐狸精要你这么做的是不是?你这是要断我和我儿子的生路,是不是?好,华诤,要撕破脸是不是?你们不仁,不要怪我不义!”
    华诤心里的火按了又按。不行,不能再激怒她了,今天是来谈正事的。必须要先把她稳住。他在心里慢慢给自己顺了会气,才按住脾气,道:
    “唉,我也不想再给你解释那么多。至于钱的事,等会谈吧。”
    这时,梁澄莹才发现在他们到了一个陌生的地下停车场。
    “去哪?”
    华诤没接她的茬,只打开车门,拔起电话来:
    “我们到了,你们在哪?”
    不一会,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也上了车。梁澄莹道:
    “华诤,他们是谁?你这是要干嘛?去哪?”
    “不是说要这个月的零花钱吗?去了就有了。”
    即使觉得情形不对,梁澄莹还是被男人抛出的理由说服了。
    两个上车的男人,打开公事包,拿出文件。梁澄莹明白了:
    “怎么,华诤,谈离婚啊?你休想!停车!!”
    那个年长一点的男人看了看华诤,华诤对他点点头,男人挡住梁澄莹的拍车窗的手道:
    “梁小姐,来都来了,听听我们说,行吗?离不离,在你和华先生。我们不能帮你做决定,但你可以先听听我们的条件,对不对?”
    “呸,你算老几!你跟华诤说,叫他别做梦了!”
    那男人却还微笑道:
    “我姓杨,是华先生的代表律师。这是我的名片。”
    旁边一个小律师早递上卡片。梁澄莹抱着手,双眼望着天。
    “是这样,梁小姐。这里,这华先生这个月给您的赡养费。一共十万人民币。”
    梁澄莹正伸手出去接支票,杨律师却缩回了手:
    “咱们先坐好,不在车上闹,行吗?”
    “算你狠!”
    梁澄莹一把抢过支票
    “梁小姐,你受过高等教育。您应该知道,根据婚姻法,你和华先生如果分居两年以上,哪怕您不同意,法院也会判离婚的。”
    梁澄莹冷笑道:
    “那就两年以后再来找我!”
    杨律师道:
    “那对您来说,可就赔大了。现在您和华诤名下,有两套房子、两个门面。”
    “等会儿,什么叫‘我和他名下’?那两个门面是我的,是我婆婆给我的生子奖励,关他什么事?”
    杨律师笑道:
    “但法律上不是这样说的。这是你们两人结婚以后,受人馈赠的财产,是夫妻共同财。何况,这两个门面,都写了您和华先生的名字。对您来说,最好的情况,就是一人一半。还有现在你们名下的叁辆车,买的时候总共两百多万。也是一人一半。”
    梁澄莹正要反驳,杨律师却没给她机会:
    “但是,现在只要您肯协议离婚,这两套房子、两个门面,还有这叁辆车,以及所有家里的珠宝首饰和东西,华先生都愿意转到您的名下。他净身出户。”
    梁澄莹道:
    “他当然愿意‘净身出户’了。他在乎这点东西?!”
    杨律师笑道:
    “话不能这样说,梁小姐。这四处物业,现在市值叁千多万。对任何人来说,都不是小数目。华先生愿意全部转给您,已经非常慷慨了。如果您实在不愿意离婚,两年以后,法院判离婚,我以我的专业操守向您保证:绝对不会这样的利好条件。您读那么多书,这点道理,我相信您是明白的。”
    梁澄莹道:
    “华诤,你不要以为买了几个破律师,就能说通我!”
    华诤再向杨律师点点头,杨律师瞧着梁澄莹的气色已经不像刚刚那样强硬了。便又道:
    “最重要的,是关于华凯岩的抚养权。”
    梁澄莹变了脸色:
    “华诤,你别做梦!儿子我不会给你的!”
    杨律师推过平板电脑,道:
    “梁小姐,您听我说完。作为华先生的代表律师,我们当然是想争取华凯岩抚养权。现在华凯岩一个周期七天,都是主要生活在其祖父母华瑞军和岑兰处。这点您不否认吧?还有这些,是孩子六一儿童节的照片、开学报名的纪录···  ···
    接送孩子上学放学的一些视频,您看,都主要是其祖父母岑兰、华瑞军和孩子的父亲,也就是我的当事人——华诤先生在负责,对不对?老实说,自从华凯岩上幼儿园以来,您只送过孩子一次,接过孩子两次,对不对?孩子断奶以后,您从来没有带孩子睡过觉,对不对?”
    梁澄莹拍了一下座椅扶手道:
    “你干什么?华诤,你别做梦!儿子我不会给你的!我不会给你的,我不会给你的!”
    她重复说着这句话,仿佛以此便能增强说服力。杨律师举手示意,一个小律师忙在平板电脑上点开另一个文件。
    杨律师把平板推到梁澄莹眼前,笑着道:
    “梁小姐,照片里的这两个人,您认识吧?”
    这是——昨天彭贤俊送她回家、帮她搬行李的照片。梁澄莹勃然大怒道:
    “这个,你们,你们什么时候拍的?!华诤,你找人跟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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