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拂儿昏昏沉沉的,大概是身上的伤口发炎,她开始陷入反复的高热与昏迷之中。
    是会做梦的,梦里出现各种让人怀念的场景,可是她刚刚走近那里,却又忽然变成了满目的黑暗。
    然而更多的时候就是那一种死寂一般的黑暗。
    花营里的女人们似乎对这种事习以为常,是生是死不过是看那个东方女人的造化,又要下雪了,也许那个孱弱的女人活不过今年的冬天呢?
    她不停的走啊,在黑暗中走。
    忽然她听见水声了,再抬头,看见面前有好长的一条河。
    有个同她年龄相仿的东方女子站在河边,手中拉着一个小女孩,她说曲拂儿,停下,不要过来。
    曲拂儿疑惑的看向对方,她不认识她,可是为什么却又有那样熟悉的感觉告诉自己,应该听她的话,不要再往前走了?
    刹那黑暗不见了,是满天星河清浅。
    那女子仿佛就站在她面前,却在曲拂儿伸手的时候,又飘离了好远。
    “拂儿,停下,你要回去,不要再往前走了。”
    一股口干舌燥的生理反应忽而袭涌上来,曲拂儿情不自禁舔了舔嘴唇。
    大概是她的那个小举动被花营的女人们看到了,有人指着那个位于角落、仿佛快要死去的东方女人说,“谁来给她一些水?”
    之前替曲拂儿擦拭身体的女人凑过来了,端过一碗并不算清澈的水,给她喂了下去。
    河忽然消失了,那个拉着小女孩的东方女性也消失了,曲拂儿被那一股巨大的湿意弄醒了,她虚弱的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依然还是躺在花营里,那些落魄的女人用一种淡漠的眼神盯着她。
    她动了动身子,伤口在愈合,今天永远会比昨天要好一些,已经不会再淌血。有人问她要不要吃点东西,还有人早已经把食物端在她的面前,拂儿睁眼看着那些女人,她们来自五湖四海,却因为同被红蝎团抓进了花营而聚在一起。
    真是可笑的缘分。
    女人们见她抓了食物,开始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便不再管曲拂儿。她们只当这个东方女人不会死了,便开始趁还未有男人来的时候,站起来,活动活动身子。
    曲拂儿仔细听着她们的交谈,得知红蝎团这一群人居无定所,他们拿钱办事,所过之处烧杀抢掠。那个将她投入花营的察罗克是红蝎团二把手,也许很快就会成为团长也不一定。
    她苦笑,心想察罗克没有杀了她到真是心存仁慈,又或者,他认定女人一旦被投进花营便会生不如死?
    “今天时间都到了,男人们怎么还没来?”
    有人大声问着。
    “瞧你这个骚样,是不是被男人操出感情来了?”
    女人们低俗的话语在营中不绝于耳,曲拂儿皱起眉头,吃了些食物,她只觉身上的力气回了些许。
    “这段时间艾利玛周围都不太平,那天有个年轻人操我的时候,一边含着我的乳头一边说他也怕死啊——”女人拍着自己丰满的乳房,笑说,“你知道那龟孙子,一边吃奶一边喊我妈妈,我有那么老吗?!”
    “哈哈哈,瞧你说的!”有人嘲笑她,“你们说这次打完仗,咱们会被带去哪里啊?”
    女人们听了这问题,纷纷摇头,有人开口咒骂道,“这破地方可真冷,我可不想死在艾利玛这么冷的地方啊!”
    不知道有谁说了句,“能活下去就是好的,先活下去吧。”
    女人们纷纷应和。
    有人说我想回家,还有人说也不知道我的孩子怎么样了,有人问了句你是从哪儿来的呀,她们纷纷介绍起来自己的家乡,话题一旦开始就停不住了,女人们一个一个说完,忽然就轮到了曲拂儿,那个递给她食物的女人看向她,“你呢?”
    曲拂儿一愣,还未想好如何回答,就听见那人说,“是从明夏来的吗?”
    曲拂儿刚想摇头,却又想了想,便点头认同。
    “哇,那是很远的地方吧!明夏啊!”
    女人们一听激动了起来,纷纷要求拂儿说些关于明夏的事。
    曲拂儿闭起眼睛,回想起来自己曾经在明夏短暂的时光,可是那并不是太过让人愉快的事,因为那背后伴随着的是谋杀与鲜血。
    她清了清嗓子,“那是个很远很远的地方……要坐船漂洋过海,好几天才会到。”
    “我听我家乡的男人说,那里黄金遍地,是这样的吗?”
    拂儿摇摇头,“那里的建筑和艾利玛不一样,那里的宫殿是红砖金瓦,道路宽阔。那里没有这么寒冷,而是四季分明……”
    “那……你想家吗?”有个年轻的女孩子问,她靠在其中一个妇女的怀里,有些怅然的说,“我好想回家啊,我的家在索米勒的一个小岛上,红蝎团洗劫了那里之后就把我们都抓进了花营,大家逐渐都死了,最后就剩下了我——我好想回家啊。”
    说罢,她呜呜的哭了起来。
    拂儿微微动了动身子,伸手想要去抚她的头发。
    可是还未等她的手碰到那个女孩子的头发,就听见花营外轰的一声巨响。
    女人们一惊,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紧接着第二声巨响便来临了。
    花营的屋顶被那炮火轰开了一角,女人们这才纷纷尖叫着闪躲起来,曲拂儿心里一沉,不知道营外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踉跄起身,想往营外走去看看发生了什么。可是却有女人拉住她,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我们不能出花营的,要是被外面那些人看见,他们会杀了你的。”那人说,身边的女人纷纷点头。
    “可是不出去的话,就这样等死吗?”曲拂儿皱眉问。
    女人们被问到哑口无言,紧接着,第叁声炮响响起了,拂儿挣开那女人的手,往门口探去。
    营外嘈杂得很,意外的,却是混杂着男男女女的大笑声。
    叁声炮响之后,沉寂良久,拂儿正想推开花营的门,却发现门忽然被打开了,几个雇佣兵走了进来。
    女人们以为是每天例行的事情又开始了,便拍拍身上的衣裙,向男人们涌了过去。
    “找几个年轻的!”可是谁知道她们其中有的人刚要扑上男人的身子,却被一把推开。其中一人抓起了刚才那个索米勒年轻姑娘,又在女人之中抓了几个。有人看见了站在一边的曲拂儿,笑到,“嘿,头儿,这有个年轻的,之前还没见过。”
    “竟然是个东方来的,太好了!”那人叫到,示意他们把曲拂儿也给抓了出去。
    曲拂儿连忙挣扎,“放开我!”可是左胸口上那一道长伤却有再度破裂的架势,火辣辣的疼着。
    她们一群女人被推搡到广场花营外,曲拂儿看见两门大炮摆在不远处,原来,方才的炮声是因为这个。
    有几个乌里亚纳人和红蝎团的人在大炮面前说着些什么,见这些女人来了,便笑眯眯的指了指她们,同那几个乌里亚纳人比手画脚。
    她们被推到乌里亚纳人面前,那些贩子上手就把那些女人揽在怀里。曲拂儿走在最后面,看见一个乌里亚纳人正想扑过来,却被他们身后一个看起来略微年长的男人抓了回去。
    他上下打量了下曲拂儿,随后用明夏话问她,“你是来自明夏?”
    曲拂儿迟疑了一下,随后点点头。
    他回头同旁边人说了些什么,拂儿听不清,随后那人又对红蝎团的人讲,“这个女人我要了。”
    可是红蝎团的人却摇头,“你不会是想把她带走吧,这可是个明夏妞儿。”
    “你我都知道那一位最喜欢的就是明夏妞儿,你还要阻拦吗?”那个乌里亚纳人油嘴滑舌的说着。
    曲拂儿眉头轻蹙,仔细听着这之中的玄机。
    红蝎团抱着怀,看向那几个油头滑脑的乌里亚纳人,“我们老大买了你们的炮,怎么,你们拿了钱还不赶紧滚?”
    若是旁人听了这些话也许会被激怒,可是那个年长的乌里亚纳人却并未如此,他按住身边年轻人欲要拔刀的手,“话可不是这么说的,现如今谁都知道艾利玛城里在打仗,你我都是受雇于那一位老爷,我们是站在同一个战壕的人。我低价卖给你炮,不过是因为这些火器对于那些在天上飞来飞去的玩意儿是最有用的。现在局势对于那一位并非有利,若是让那一位不高兴了,你我谁都吃不了兜着走。”他看了看曲拂儿,随后指着她,“不过就是个东方女人,对于你我来说,不过就是能脱了衣服操弄两下的玩意儿。可是对于那一位来说就不是了,你有所不知,那一位对于东方女人的喜爱可真是……”他“嘿嘿”两声,“我会在那位面前美言几句,说是你们老大特意抓来奉给那位的。”
    红蝎团的人脸上阴晴不定,却又像是被那乌里亚纳人说服了似的。
    他们几人低头凑在一起嘀咕了一阵,随后说,“我们去和老大请示一下。”
    曲拂儿知道此时不能用强,只是前途不明,她此刻身上有伤,以她一介女子之力也无法与那些人抗争。
    她叹了口气,心想为何自己总是事与愿违,本想去暗语城却中途遇难,和阿安法雅她们失散了,对方也是生死未卜……自己太过弱小,弱小到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更何谈……她轻轻抚上了自己的腹部,更何谈她那个未曾出世便死去的孩子。
    她真是何其天真,何其幼稚,不知怎的,她会想起管事妈妈的那些话,那一日她发现自己有了身孕之后理直气壮同管事妈妈讲的那些话,此刻好似字字句句在抽她的脸。
    好疼。
    那些人走了没多久便围着一个男人来了,曲拂儿扫了一眼,竟是红蝎团的二把手察罗克。
    “察罗克大人,我恳请你同意我的建议。”那个乌里亚纳人见了察罗克丝毫不慌张似的,反而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意见。
    察罗克挑眉,盯着曲拂儿,满眼怒意。“你还没死吗?”他冲着曲拂儿说。“到也是个命大的。”
    曲拂儿没有答话,只是低着头,看向自己的脚尖。
    乌里亚纳人眯起眼睛扫了一眼察罗克,又看了看曲拂儿,脸上堆起笑来,“莫非两位之间还有什么故事?”
    察罗克却轻哼,“是个烈妞儿,你可小心点,防着她什么时候给上你一刀。”
    乌里亚纳人心满意足搓着手,“那我可谢谢大人的慷慨了。”他转向曲拂儿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却收了起来,他同身边的人说,“把这个女人带走,搜身,身上一寸都不要放过,绑结实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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