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选秀,只是权宜之计,”他顿了顿,“我想立你为后,此事有些艰难,这是我与臣子们的一次拉锯。他们那日跪在殿下奏请我选秀。彼时,我不得不让步,若一味坚持,恐怕会落得个昏君之主,而你,也要冠上妲己之名。我不忍,所以同意选秀。”
    苏璃愣愣的看着他,说不清此时心里是何滋味。但眼下,他既已同意选秀,那又该如何收场?
    “可明年春秀女进宫了,你要怎么办?”
    “皇室宗亲还有许多未婚配的男子,届时,选几个合适的赐婚便是,往回选秀也有给宗亲赐婚的惯例。”
    “那朝臣们不反对吗?”
    韩湘君笑了笑,“君臣关系十分微妙,我已让步一次,下一次就该到他们让步了。但总之,你不必担心,这事我会处理。”
    说到这,他突然有点委屈,“你可知,我这些天每日都盼着你来承安殿,今天你来了,却拿着堆画册帮我选妃,我实在生气。”
    苏璃心下一噎,“我又不知道你的打算,我以为......”
    “你以为?你如何以为?在九邬镇的时候,我便已经清清楚楚的告诉你,会立你为后,你以为我说话不算话吗?”
    苏璃绞着手指,有点心虚,她确实是这样想的,以为他只不过一时兴起说的玩笑话罢了。
    “你从没信过我。”他又继续说道,“我说我会对你好,可你总想着逃跑。我说我会护着你们母子,可你却还是不放心,到处使银子收买人心,别以为我不知道。”
    苏璃咬唇“挨训”,心绪复杂,哪怕时至今日今晚,他坐在对面小心翼翼的说这些话,她也依然不大相信。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或许是古代帝王三宫六院的印象令她深刻,所以对于他的承诺总觉得不真切。
    “你是不是依旧不信我?”他仿佛看透她的心思。
    “我知道这不容易,但是,请你给我时间,让我来证明,只要你别不理我就好,嗯?”
    黑夜里,他的眸子晶亮摄人,她不争气地,心砰砰跳起来。
    “嗯?”他倾身又来牵她的手,“你别生我的气,可好?”
    在他灼热视线下,鬼使神差的,苏璃点头嗯了一声。
    他立马笑了。
    她脸  颊微热,埋头喝粥。
    “苏璃。”
    “嗯?”
    “我会只对你一个人好,宠你,不骗你,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你要信我!”
    苏璃拿勺子的手微顿,半晌才哑声说道:“好。”
    ......
    天亮的时候,苏璃发现自己躺在床榻上,身上的衣裳未除,盖着厚厚的被褥。
    “皇上呢?”她问婢女。
    “皇上丑时就去上朝了,吩咐奴婢们不要打搅您。”
    “晔儿呢?”
    “娘娘放心,小皇子这会儿已经退热了,太医早上刚来过,说已无大碍,就是身子还有些虚弱,需好好调养。”
    苏璃翻身下床,“我去看看他。”
    正要走出门口,婢女在身后焦急喊道,“娘娘?”
    “什么事?”
    “您的裙子......”
    苏璃低头一看,裙子上一片血红,原来是大姨妈来了。怪不得她这几天总感觉心烦意燥、力不从心呢。
    她又匆匆进了内室去换衣裳,拾掇好后才沿着回廊去团子的屋子。
    屋子里站着两个陌生的奶娘,彩云说是皇上吩咐罗公公找来的。苏璃细细问了两人一些事,这两人回答得头头是道,看来对育儿很有经验,便也放心下来。
    她探了探儿子的额头,此时他又睡着了。这几日断断续续身子不舒坦,他也没吃好,已经瘦了一圈,令她心疼不已。
    “昨晚那个奶娘呢?”她问。
    “按您吩咐,关了起来,良媛,您打算如何处置她?”彩云愤愤不平,小皇子生病她也担忧了一整个晚上没敢睡,这会儿想起那个粗心大意的奶娘就来气。
    关于如何处置人,苏璃没什么经验,她没有动不动就罚人的习惯,要说这奶娘有什么错,也就错在午觉的时候不小心睡着了。事虽小,但酿成的后果却十分严重,至少在所有人看来是这样,毕竟使得皇子发热生病,简直罪不可赦。
    若是她罚轻了,恐怕难以服人,以后再想立规矩就困难了。但若是罚重些,可怎么罚才算重?她没个参照,也不知如何做。
    “你去请兰英过来一趟。”
    毕竟兰英曾经是东宫女官,对于罚人这事应该很在行。
    没过多久,兰英过来了,“良媛找奴婢有何事?”
    “请你帮我罚一个人,即要罚得让众人引以为戒,又不能伤了她性命。”
    兰英诧异,“良媛要罚谁?”
    “你等下就知晓,”她让人将奶娘带过来。
    关了一夜,那人提心吊胆,这时候想求情也没了力气,只匍匐在  地上闷声磕头。
    “这个奶娘在小皇子午歇的时候睡着了,小皇子踢了被子也不清楚,使得发热一个晚上。就算抵命也不为过。”彩云在一旁说道。
    苏璃看着彩云,在她印象里这是个胆小心善的姑娘,没想到也动不动说抵命。或许在这些人眼里,尊卑制度已经根深蒂固,有些人的命贱那就不值一提。
    她看了那磕头磕得红肿不已的奶娘,年纪约莫二十岁左右,白嫩秀气,以前听她说起家中还有两个幼儿,心下不忍。
    “抵命就不用了,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兰英姑姑就看着罚吧,这人就交给你了,罚完将她送回家中去,宫里留不得她。”
    兰英福身行了一礼,让人将奶娘带出门了。
    后来苏璃才晓得,兰英让后宫所有下人都来看着施行,那奶娘被绑在条凳上,打得半死不活的,屁股血淋淋。
    苏璃叹了口气,在这个皇宫,谁都身不由己。
    ......
    又过了几日,团子才总是彻底好起来,只是没了以前那个奶娘哄着睡觉,有些不习惯,尤其病过一场后格外喜欢黏着娘亲。对此,苏璃不得不再拨出先时间来陪他。
    自从知道韩湘君对于选秀的安排后,她也没那么急了,事情走个过场就好,到时候选几个合适的女子赐婚宗亲。那么原先要安排的一些事就有所改变,既然宫里不再进人,那有些宫殿就完全没必要再修缮,浪费人力物力。拿这个钱去救济遭受水灾的百姓们岂不是更好?何必浪费在这些无用的地方?
    于是当她提出来的时候,韩湘君竟全然支持,当即让工部停止修缮宫殿,理由就是现成的,南方百姓受灾,到处需要银钱,修缮宫殿之事不急。
    朝臣们对此无法反对,甚至有人还歌功颂德一番。毕竟与先帝对比起来,韩湘君算得上是个勤政节俭的君主,不铺张浪费,不骄奢淫逸,有明君之相。
    苏璃听后好笑,那人真的得了便宜卖乖。
    不过让苏璃诧异的是,兰英最初听她提起这事,神情没有半分惊讶。她这段时间一直协助她做事,对于选秀修宫殿也是清楚的,原以为向她这样做事一丝不苟的人,事情做到一半定然会有疑问。但没想到,她很是坦然的遵照她的命令去做,半点也不问。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苏璃问。
    兰英如今态度恭敬更比从前,她微微福身,“良媛,奴婢只尊主子命令做事,皇上的意思奴婢不敢妄自揣测。”
    “但你肯定是知道的,是也不是?”
    兰英点头,“不敢瞒良媛,奴婢是猜测了几分。选秀之事乃国之大事,按往年的情况,定是声势浩大,但皇上只是下了道圣旨,之后便提也不再提,听说朝臣上书陈述细节  ,也被皇上忽视了。他如此不看重选秀,想必心里自有安排。”
    “你果真是了解他的,听说你从小就服侍在皇上身边了,你能不能跟我说说他小时候的事?”
    她突然发现自己对韩湘君一点也不了解,以往只用古代帝王的形象照搬在他身上,可真正的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如今却是很想知道。
    兰英无疑最是清楚。
    但她迟疑了片刻......
    “怎么,不方便说?”
    “不是,只是皇上小时候的事有些......”
    “有些不堪?”苏璃接过话,“你担心损了他颜面?”
    兰英点头。
    “没事,你说吧,他是我夫君,怎么样的面孔我都能接受。况且,我也不会说出去,殿里现在就我们两人。”
    兰英笑了笑,“倒不是怕良媛说出去,皇上小时候的事也不是什么秘密,其实略微打听也能打听得到。既然良媛想知道,那奴婢一一说来便是。”
    “皇上从出生便没了生母,他出生的时候听说才八个月大,瘦瘦小小的一个婴孩,那时候太医判定也许活不长久。因此王皇后对此有些失望,一直在皇上三岁之前都是将他扔给奶娘养,不闻不问。后来发现他身子渐渐好转,甚至与正常孩童无异,王皇后才又将他接回身边照顾。听宫里的老嬷嬷说,那时候皇上还不会说话,因为没人教他说话。皇上也不爱笑,因为那些人总是欺负他,拿他撒气。”
    “后来呢,你什么时候到他身边的?”苏璃轻轻的问。
    “因为皇上三岁了还不会说话,有人就建议说给皇上找一个玩伴,于是王皇后就选了奴婢过来,彼时皇上四岁,奴婢七岁。奴婢那时刚进宫,对宫里的规矩也不熟悉,只紧紧记住老嬷嬷的嘱咐,说皇上是奴婢要护着的主子,所以见到有人欺负皇上时,奴婢总是去王皇后面前告状,王皇后有时搭理有时不理。皇上那时后晚上总是怕黑不敢睡觉,于是......”
    “于是你陪着他一起睡?”
    兰英点头,“请良媛宽恕,奴婢小时候无知。”
    “我不怪你。后来呢?”
    “后来,皇上渐渐长大,开始读书认字,每日去泰元殿跟太傅读书识字,皇上聪慧,过目不忘,学识比其他皇子还要好,王皇后很高兴,所以又待他好了些。但也只是物质上对他好,拨了很多下人照顾皇上,王皇后一颗心还是扑在病弱的大皇子身上。对了,大皇子对皇上很好,与皇上犹如亲兄弟,但是常年卧病在床,所以很多时候也对照顾皇上力不从心。奴婢记得有一次,去给皇上送果子,见他跟大皇子zwnj  ;玩在一起,当时风有些大,大皇子将腿上的毯子盖在了皇上身上。后来夜里大皇子咳嗽了,王皇后得知了情况,亲自过来将皇上打了一顿。那晚,奴婢第一次见皇上哭,一边哭一边喊母亲。在那之后,皇上就鲜少去见大皇子了。”
    听到这里,苏璃胸口闷闷的,难以想象那样一个高傲狂妄的人,竟有这样凄楚的童年。想起她的团子,若是也遭受他人欺负打骂,且没有母亲在身边,光想想她都难受不已。
    兰英又给她说了许多,直到日落时,凉风吹进大殿内,苏璃衣衫单薄,打了个摆子。
    “快中秋了啊。”兰英看了看外头落叶,叹道。
    “是啊,快中秋了。”苏璃想,那这个中秋,她就陪他好好过吧,弥补他没有亲人的遗憾。
    ......
    兰英走后,罗青过来了,带着韩湘君赏赐的两箱子东西。
    “是什么?”
    罗青这两天心情好,皇上心情好,他也跟着舒坦,如今对苏璃越加信服。他笑盈盈的道:“这是皇上前日吩咐工部造办的玩具,给小皇子逗乐子用的,另外还有一些从海外来的贡品,您看看喜不喜欢?”
    他让人将两个箱子打开,一个放着满满当当五颜六色稀奇的玩意,一个放着几只精致的琉璃器皿。
    琉璃这东西,就是现代的玻璃,豊国也出产琉璃,但质地粗糙,一般用来做装饰之用,但这一箱从海外来的,苏璃仔细看了看,有像红酒杯一样的高脚杯,还有透明无杂质的琉璃瓶和做工精致的碗碟。确实很好看。
    “代我谢谢皇上,很喜欢。”她笑着道。
    罗青又将一个名册递到她面前。
    “这是什么?”
    “皇上说了,让您得空看看,这是皇室宗亲未曾婚配的男子名册。”
    苏璃了然,上次那男人也说过这事。她赶紧接过来,粗略翻了两眼,里头连人物画像也有,很是详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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