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章醒过来时就听说法尊来了两仪宫,是来给皇后送寿礼的。
    天章如今不像之前那么烦李摩空,但要说多喜欢,还是没有。尤其一进茶室,就看到傅冉和李摩空两人又是互相看着笑得欢。
    “陛下。”李摩空只是欠了欠身。
    “法尊,”天章点点头,“皇后。”
    “陛下。”傅冉被逗笑了,他似乎有段时间没听天章这样一本正经叫他皇后了。
    天章与傅冉并肩坐下,就向傅冉问道:“不知法尊送了什么新鲜物件来做寿礼?”
    傅冉摊开手掌兴奋道:“已经给我了。”李摩空也是高高兴兴道:“已经给他了。”
    两人哈哈一笑。
    不过傅冉这时候不敢再逗天章玩,连忙解释道:“法尊送了我八个字。”
    “哪八个字?”
    傅冉摇头:“这真不能说,因这八个字其实是两句心诀。有了这两句心诀,我就可再进一步。”他看向天章满是柔和情意:“在你身边,我也安心些。”
    天章心头一窒,明白过来傅冉是为了保护他,才向法尊要了心诀。
    可他也知道一般门派都不会向外人透露自己的心诀,更不要说是蓬莱了。傅冉自己不说与蓬莱的关系,他就不问。
    李摩空忽然向天章道:“我还没有恭喜陛下。”他当然看出来天章有孕了。说着便从袖中取出一只手串,递给天章,道:“这用吸收了蓬莱精气的树木所做的,陛下佩戴身上,可养心神。”
    天章见那串子朴实无华,但一接过来,就觉得握在手中十分舒适。天章识货,知道这必然对他身体有好处,收下不提。
    傅冉又想到一事,向李摩空询问道:“有没有大一些又镇得住的东西?我在宫中见到的,要么就是个摆设,要么就是年久不用荒废了。我想要宝屏那样的重器。不过宝屏是监视用的,我想要一件煞气重,镇得住魑魅魍魉的,但又不会煞到孩子的。若是现做一件,又该做个什么?”
    李摩空笑道:“你是忘了吗?你不是有一件现成的煞气护法?”
    傅冉一怔,随即大笑:“那伽!我怎么把那伽给忘了!”
    天章见到他大笑,也不愿扫他的兴,只淡淡道:“原来你当日真是什么都没想,就是为了好玩,把她挖出来也没想过她有什么用?”
    傅冉向他一笑:“好歹要派上用场了,当日的事也不算什么都没想。”
    那伽正在和小狮子玩,忽然就被崇玄司的人又抬去了两仪宫。小狮子也屁颠屁颠地跟了去,见到李摩空在,就钻到李摩空怀中。李摩空摸摸狮子。
    天章已经避开了,只有傅冉和李摩空在。那伽看了他们一眼,在地上缓缓蠕动。
    傅冉看向依然懒洋洋的那伽,道:“你整日拘束在崇玄司里,看来也甚是无趣。”毕竟那伽现在已经算得上庞大,又不可随意走动,崇玄司对她来说只是巴掌大的一块地方。
    那伽听懂了他的话,忽然抬起了头。那双眼睛仿佛突然会说话。
    “我能让你至少在宫中自由行走,但你必须听命于我,保护陛下,明白吗?若当初陛下执意要杀你,我也没有办法。”傅冉向那伽道。
    那伽昂着头,半晌之后,居然微微点头。
    傅冉用小刀刺破指头,滴了三滴血融在酒中。李摩空拿过来蘸了蘸血酒,就向那伽眉心点了点,然后从她头顶,一直抚到蛇身上。他轻声念道:“遇鬼魅必食之,然不伤无辜。”
    小狮子瞧着随着他手指过处,那伽的身形渐渐消失。最后整条蛇都不见了。它明明看不见了,却能闻到蛇瑞的气息,不由向着空中吼了几声。
    “现在世上只有皇后与我能看见你了。”李摩空仰头道。傅冉试了试,他叫苏棉进来,苏棉面色如常,完全没察觉到室内还有一条巨蛇。傅冉看看那伽,她也觉察到了这种便利,一下子就从苏棉脚边溜过去了。苏棉毫无觉察。
    傅冉与李摩空又笑一阵,觉得太有趣了。对崇玄司只说是李摩空收走了那伽。
    傅冉得了心诀,又有那伽镇守,宫中人事也都安排妥当。将天章身边围得十分牢靠,可说是万无一失。
    后宫傅冉已经牢牢控制住,朝中天章也已经说服一批心腹。此时天章已有孕两个月,做好一切准备之后,终于要向所有人公布了。
    这日大朝,百官与宗亲皆到乾坤宫正殿。天章穿着皇帝衮服,带冠冕,朝南而坐。所有人除了寿安王得一坐席之外,全都立着。
    大礼之后,天章道:“今日大朝,朕有一事,要听询诸卿。”他说听询,其实仍是告知。
    言毕,他只是向丞相陆皓点点头。
    丞相就拿出之前拟好的诏书,念道:“皇帝,受命于天……”
    这几个字一出,众人皆是一振。因若是平常旨意,一般都以“敕令”开头便够了。若是用到受命于天这四个字,只有在即位或立太子的时候才会用到。
    这平常时候,两不着边的,怎么会用到这四个字呢!有人就心中打起鼓来,难道天章会不声不响就立个太子?
    可丞相念着念着众人又听得糊涂了。
    诏书从天章的父皇驾崩说起,说到慈光祸害宫闱,说到梁王之乱,又说到魔羌危及边疆,内忧外患,洋洋洒洒滔滔不绝。将过去十年中的大事几乎说了个遍。
    众人听得又累又摸不着头脑。又几个年纪大的已经忍不住悄悄捶腿了。
    天章只是安坐上方,目光不时从众人脸上扫过。各人的表情他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只是他却不知道,有一条巨蛇,正盘在他的龙椅后面,也在好奇地向下俯视。
    第37章
    丞相诵读的诏书听上去是平稳的,乏味的。众人一眼看过去似乎都在认真听着,但只要稍加注意,就可看出每个人脸上神色都各不相同。
    傅则诚已经知道此事,他又向来持重,垂目敛容,虽然严肃,但不见一丝焦虑。在他身后斜后方两排站着的孟康却不时好奇顾盼,瞟一眼傅则诚和其他同僚,略显轻浮。
    天章又看向宗室里的几个侄子。齐修豫几人,都隐隐有些不耐。最耐得住性子的却是年纪最小的齐仲暄,一点不耐烦的神色都没有,仍是一脸恭敬温柔,在一众青年中更显得风神秀逸。天章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才转了开去。
    诏书终于从陈年旧事说到了去年冬天太后去世,皇帝悲痛甚深,又愧疚慨叹膝下无子,后宫无用……
    众人听到此处,大都精神一振。
    果然就听陆皓继续语气平平道:“昔日,舜华生青炎,遂拓九荒;丘望生孟丁,而能复旧都……”青炎,孟丁,是三千年前的上古大贤明君,都是由男子所生。三千年前,说起来简直不像是历史,更像是传说和神话。
    下面开始有了窃窃私语。天章仍是平静,坐得稳稳当当。
    “……朕欲效古之圣贤,躬行……”
    下面顿时一片哗然!
    陆皓仿佛丝毫没有听到那些嘈杂,仍平缓道:“躬行慈爱,以告祖宗。”
    诏书前面铺垫了那么多,为的就是这最后几个字。读完之后,陆皓收好诏书,垂手而立。
    下面炸开了锅一样嗡嗡嗡一阵议论。
    天章的目光像是在盯着他们,莫名就有一股寒意。
    “诸卿有何想法,不妨单独直言。”他声音清越悠长,更有威压。
    下面的议论声越来越小,渐渐静了下来。
    面对这样的大事,谁心里都会嘀咕两句,但要做第一个站出来说话的人,却不是人人都可以。有些人是藏拙,有些人是畏缩,有些人则是分量不够,都不好出头。
    他们刚刚议论的时候是兴奋的,毕竟这种事情已经好多年没有过了。但要他们站出来直接对上皇帝,没有一个领头人出来,他们都有些犹豫。
    天章很清楚,这就是“大部分”人,是比较容易左右的。
    只有那么一小撮人,是真被雷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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