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了很多事,不想连累母妃,不想让哥哥为难。然而一想到楚域,她又觉得,只要能跟他相伴,她可以什么也不要的。她可以不当高贵皇女,可与不是皇上最宠爱的公主,什么富贵荣华全都不要。然而哥哥的警告犹在耳边,她不敢不听话。想到不能跟楚郎在一起,她的心想刀扎一样痛。
    一向开朗快活的少女,突然变得多愁善感起来。她整日流泪,感觉世界一片黑暗,而她心中拿到曙光,却因各种原因,离他越来越远。
    皇贵妃见她如此,刚开始还安慰,到后来也看不下去了,干脆也不见她,只日日派身边的嬷嬷前来伺候。
    出云公主里心里难受,听不得一点声音,更不愿让人亲近。于是这些日子来,大多时候是她一个人待着,已经好些日子没说话了。
    大约伤感总是引发诗性,出云公主又难过了一上午,居然灵感突发,写了几句诗出来。她自己念着自己的闺怨词,深感是天下最可怜的人。
    伤感之后,独自走到池塘边,将写了诗句的纸张放在水上,看着它一点一地沉入水里。
    池塘里荷花早已凋谢,荷叶也不再青翠欲滴。出云公主看着它,就如同看到了自己,刚收住眼泪的她,又开始伤感起来。
    愣愣地在荷塘边坐了好一会,突然听到假山后面又人窃窃私语。
    出云公主一听,说的好像是自己,便皱了眉,准备上前呵斥。
    谁知刚走到假山背后,就听那声音道:“你不要再说了,公主她金枝玉叶,定会寻得如意郎君,公主可是太子殿下的亲妹妹。”
    “这你便不懂了吧!”另一人说:“有皇上和皇贵妃在,公主殿下是能寻得好郎君不假,可再想跟安国府家郎君比,那就不可能了。不信你想想,已经出嫁的那些公主们,招的驸马都是什么人?可有一个出自高门世家的?”
    “说的也是。”
    那人又说:“女人这一生最重要的,便是嫁个如意郎君,否则一切都是假的。公主也真可怜,就这样便要错过好姻缘。”
    “呀,这话你可说不得,听说那安国府家的郎君可是早有家事的。”
    “这你便有所不知了,今科状元早有家室不嫁。他的妻子乃是宁家唯一的嫡女。两人几岁上就订了亲,两个小娃娃能懂什么?还不是长辈的意思。那宁氏因出身高贵,生性善妒,听说楚郎不少受委屈呢。那日见了咱们公主,自然是心中……哎。”
    “哎什么,你快说呀。”
    那人被催促,只好继续说道:“自然是对公主记忆深刻,否则外面传了那些流言,为何不见楚家出来澄清?自是因为楚家郎对公主有意。听说那宁氏,为此还哭了好几日,连娘家人都抬出来给楚家施压了……”
    她们又说了什么,出云公主早已听不进去了。她只知道楚郎也对自己有意,整个人一下子活过来,好似从深渊飞入云端,整个人飘飘忽忽好不欢喜。
    “楚郎……”她惊喜地捧着心口,喜极而泣。
    于嗟女兮,无与士耽。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
    女人一旦陷入恋爱,智商呈直线下降,两个莫名其妙的人说的摸清奇妙的话,明明漏洞百出,出云公主却视而不见,反而一股脑全部相信了。不是她蠢,是她打心底想相信她们说的话,便不愿意去思考。
    楚家郎也对自己有意!
    这一点点足以让她忽视一切。原本不再打算争取的出云公主,突然得了勇气,再也无所顾忌了。
    想到楚家郎也在思念自己,她整颗心都是火热的,就这样欢欢喜喜回了宫,开始梳妆打扮。
    如今母妃和太子哥哥的意志坚决,她要坐好准备,才能争取到与楚郎的缘分。
    楚阳娿刚刚吃了奶,嬷嬷抱着她来回在屋子里走动。她一个没忍住,嘣嘣放了两个响屁,震得专心算账的宁氏都抬起了头。
    “这是吃的多了?还是肠胃上不好?”
    楚阳娿老脸一红,恨不得找个地洞转进去,可惜只能被裹在襁褓里动弹不得。
    宁氏见她憋红了脸,以为是拉了,赶紧从嬷嬷怀里接过她准备叫人换尿布。
    可怜楚阳娿一个小身子里装着个大人,自尊心高得要命,却偏偏连自己的身体都控制不住,吃喝拉撒都只能就地解决。
    宁氏拆开襁褓检查一遍,发现里面干爽的很,刚才那般动静,真的只是放了屁。此时的宁氏,身上被浓浓的母爱气息围绕,看着女儿什么都好。她一边重新裹襁褓包,一边逗她:“咱们官官身体壮壮,快快长成大姑娘。”
    楚阳娿泪流满面,她也想快点长大,这连屁都憋不住的日子是没法过了。
    一个外门伺候的小厮在门外求见,说是四爷友人寄了信来,让送到四爷手上。
    明珠闻言,出去接了信来,宁氏看了眼信封,上面不曾标明身份,以为是什么需要保密的重要信件。便道:“四爷不在,书房不让人进去,先把信放这里,等他回来我亲自给他。”
    楚阳娿没有时间概念,听说她那新爹快回来了,赶紧酝酿睡意准备睡觉。这些天她已经领教过了楚域对小孩子的热情,也怕了男人在对待孩子上凶残的想象力。
    她这样一酝酿,果然很快就睡了过去,然而这一回却没有一觉到天亮,她被宁氏的哭泣声给吵醒的。
    “你还哄我?若是你当真与出云公主没有首尾,为何人家情信都送到家里来了?”
    楚域简直有口难言,他连出云公主长什么模样都没看清,哪里就跟人家有什么了。忧愁不已的男人手忙脚乱地跟妻子解释:“好浅浅,知知,爱妻,宁浅知,宁氏!你先别哭行不行?你好好想一想,若我真与公主有什么,怎么会傻兮兮当着你的面打开这封信?我根本不知道这信谁写的,也不晓得里面写的是什么……”
    “我不管,无论如何你便是错了!”宁氏红着脸,气呼呼瞪楚域。两只柳眉横额微蹙,一双杏目水光点点。楚域被一瞪,立刻软了声儿,小声赔罪道:“娘子说得对,是我错了,我不该出门见人。明日起为夫便去仓库找一块抹布,把脑袋包起来。”
    “你!”宁氏见他赖皮,更气了。
    楚域呼啦一下跳上床,癞蛤蟆一样在床头跪下:“好了好了,老规矩跪床头是吧?为夫晓得。”说完当真耷拉着脸,可怜兮兮跪着不动了。
    楚阳娿滴溜溜看着自己的爹娘,果然俩小孩子,吵架跟过家家似得。
    过了一会,宁氏终于不哭了,也不再生楚域的气。她也坐上床,将腿盘在被子上,推了楚域一把,问:“现在怎么办?这信到底该如何处置?”
    “还能如何?”楚域冷哼一声:“就当什么都没发生,楚家从未接到什么信。”
    “那公主若是不死心,再送信怎么办?”
    楚域皱眉想了想:“我先去见父亲,这事没完没了,似乎不那么简单。”
    宁氏点点头,小两口自顾自想心事再没说话,连楚阳娿醒了都没有发现。
    过了一会,宁氏打破沉默,叹道:“这位出云公主到是个性情中人,对相公你,也当真是痴心一片。”
    说话时,她认真地盯着楚域的眼睛。只见他嗤笑一声,道:“如此不知廉耻的女子,哪里配得上性情二字?不过是……哼!”
    到底对方身份不凡,他已经过说的太过。
    宁氏见他言语中全是厌恶轻蔑,悬在心里的石头也放了下来。
    楚域是大家子弟,从小受的是正统教育。他自己尽管总是干些离谱的事,但钟意的女子,却必须是传统正派的,绝不能有什么出格的举动。他与宁氏从小订婚,宁氏也是他的初恋对象,所谓青梅竹马,天作之合,便是如此。
    第9章
    楚家近日被一种奇怪的氛围笼罩。上到老太太钱氏,下到丫鬟小厮,都不爱出门了。如今整个京城都知道,皇上最宠爱的公主爱与金科状元楚家四郎安通款曲,而这新科状元早有家室。虽说楚家自认为无辜,可赖不住旁人好奇探究的眼神。加上有那煽风点火的,说起话来阴阳怪气。钱氏是个吃不得亏的,一被刺探总要噎回去,可她的话一转头就被传得变了味儿,就是傻子也晓得里面有蹊跷了。钱氏干脆闭门不出了,整日蹲在家里逗孙子。
    说来也奇怪,那日出云公主送了信来,楚域看了转头就拿去交给我了楚山栎,父子两人思量一番,终究那信烧毁了。原本是一件隐秘事,谁知第二日外头便都晓得出云公主给楚家郎鸿雁传情了。
    连信上写得什么,也说的有模有样。
    太子气得不轻,一回头便打死了出云宫伺候的宫女,还将出云公主禁了足。
    皇上正养着身子,这丢脸的事暂时没人敢传到他耳朵里。可皇贵妃,却被太皇太后叫去立了几天规矩,抄了几卷经书。
    皇家女行事出格,此时原本可大可小,在太子萧翰敬的压制之下,本来很快就该烟消云散,谁知就在此时,宫里又出了一件大事。
    要说当今皇帝年过五十,当年为挣储位,没少与兄弟们勾心斗角。当他还是王爷时,他的原配王妃以及几个嫡庶子,都被害死了。那之后他一度消沉,几年不再婚娶。直到当上太子,这才在先皇的安排之下重新选秀。然而太子妃的人选刚定好,先皇就去了。皇上忙着登基,一年后才立了后。
    也因此,他如今最大的儿子也才二十几岁,但他最大的女儿,却年近四十了。
    皇帝有不少女儿,公主们从小到大跟在母亲身边,有些不受宠的,一年也见不到自家父皇几回。皇帝本人,可能也记不清自己的女儿们的长相。
    但在皇帝面前再不受宠,拿出去也是皇女,是公主。
    出云公主的事闹得沸沸扬扬,还没个结果,却另一位明娟公主,在宫里自杀,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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