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看到两人相处的模样,头一次觉得无比刺目。
    她现在深深地后悔,以前为什么没有多长点脑子。明明两人那亲密劲儿一直都那么明目张胆,为什么她就没有往其他方向想一想?
    她的脸色很难看,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将两人分开,然后分别一顿好打。
    然而楚天阳的样子,好像这是一件很平常的事,自己大惊小怪才是莫名其妙。
    这种奇怪的氛围,一直让王氏不知道怎么开口。
    她定定地看着楚天阳安慰了楚琴阳,有亲手喂她喝了水,这才听他说话:“我已经说服了祖父,他答应让我跟琴儿成亲。”
    “碰!”
    响的不仅是楚琴阳摔坏的杯子,还有王氏心中拿一根绷紧了的心心弦。
    “你说什么?”
    “我说,祖父同意了我跟琴儿的亲事。”
    “这怎么可能!”王氏首先否决了他的说法。“公公是绝对不会答应的,这种丑事,这种天理难容的……”
    “母亲,我告诉您,并不是为了跟您商量,不过是例行通知而已。如果母亲能够接受,那就皆大欢喜。如果母亲接受不了,那就请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女儿儿媳都一样,都要叫您母亲,对您来说,没有多大区别。”
    王氏这才惊恐地张着嘴,发现自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怎么会……怎么会有这种事?
    她实在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一切了,连老爷子都没有说什么,难道这本身并不是一件惊天动地的事?难道自己这么大惊小怪才是莫名其妙?
    王氏默默地咽了咽口水,她觉得自己需要重新认识这个世界。
    而楚琴阳,也在震惊之后开始迷茫了。
    嫁给哥哥?
    有可能吗?
    这种事是正确的吗?
    她从来就没有想过这种问题。
    在她过去的十四年中,所有的一切都是简单而明了的。
    她是安国府长房嫡女,父亲是安国公世子,母亲掌管着整个内宅,有一个温柔贤惠的姐姐,有一个天下无敌的哥哥。
    她不需要做什么,一切都有人为她做好。她要做的,就是自然而然地,成为众人羡慕的对象就好了。
    至于嫁人?
    她的确想过,但是她的脑海中,想不到任何有关未来丈夫的模样和剪影。
    当然,她也更加没有想过让哥哥成为自己的丈夫。
    哥哥就是哥哥,怎么会是丈夫呢?
    不管她多么崇拜他,不管她多么喜欢他,他都只是哥哥而已。
    至于她为什么跟哥哥给走到了这一步?她自己也不知道,好像自然而然的,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一切就已经发生了。
    现在,当她听说要跟哥哥成亲时,闯入她心里的,不是欢喜,不是庆幸。而是深深的,迷茫和恐惧。
    她从未听说有人嫁给自己的哥哥,从来没有那个女孩跟自己的亲哥哥成亲的。
    自己要是跟哥哥在一起的话,就成了一个特例,就会跟所有人不一样。这种不同让她感觉到不踏实。
    她紧紧地抓住楚天阳的衣袖,追问:“哥哥,你说的是真的?祖父他没有……没有生气?也没有说要,要把我赶出去?”
    “琴儿别害怕,有哥哥呢。”楚天阳一脸宠溺。
    王氏终于忍不住了,她厉声打断他们:“这绝不可能,这种事……这种事是要被天下人耻笑的!”
    “被天下人耻笑?”楚天阳冷笑:“天下人知道我是谁?安国府踏出去十步,几人认识你,几人知道你姓谁名谁?母亲,您把儿子想的太高了,也把自己想的太高了。”
    王氏哑口无言。
    楚天阳又回头,告诉楚琴阳道:“尽快把身子养好,好了之后,我就送你去青州。青州有一户人家,早年生了一位嫡女,那女儿从小病弱,几年就没了。不过外人一直不知道。等琴儿好了,哥哥就送你过去,然后以那家人的女儿的身份嫁回安国府。一切安排的妥妥当当。”
    楚琴阳脑子里乱成一团,她现在什么都想不明白。
    好像一切乱七八糟的,根本就理不出个头绪来。然后,她就迷迷糊糊地点了头,她想,等自己安静下来,才可以好好想明白哥哥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王氏知道楚天阳已经安排好了一切,迷茫的比楚琴阳还要厉害。
    分明是这么大的事情,给了自己一个措手不及。
    在儿子手里,一切却是简单,甚至早就安排好了的。这种差异,让她不知道该作何感想。
    唯一庆幸的是,如此一来,事情就不会败露,安国府,就不会被戳着脊梁骨唾骂了。
    等离开了楚天阳的院子,回到自己屋里时,王氏都还轻飘飘的,没有什么真实感。她知道这件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可她又忍不住想要找人倾述,所以,她只有将楚天阳的安排告诉给了对这件事知道的很清楚的桂嬷嬷。
    桂嬷嬷听了她的话,当即惊得叫起来:“不可呀太太!”她一把抓住王氏的手,激动道:“天哥儿是被猪油蒙了心,太太您可不能看着他一步踏错终身错呀。”
    “我……我这不是也没有法子么!”王氏道:“而且天儿似乎早有安排,我想如此一来,此事也就不会败露了,那……既然老爷子都同意了,我还,还说什么。”
    “糊涂!”桂嬷嬷道:“太太,您怎么也跟着糊涂了呢,天哥儿是真心诚意的,可他才几岁?他到底还小呀,如今一时冲动做下错事,娶了琴姐儿。是,是能瞒过一时,可太太您想想,那以后呢?”
    “以后天哥儿要继承家业,天哥儿的媳妇,那就是安国公夫人,是当家主母。琴姐儿可是您经常带着出门的,京中贵妇人们,哪个没见过她?难不成到时候琴姐儿还能一辈子躲在屋里不出门?再者,再者这些就算小事了,那天哥儿总要有个嫡子吧?他们做下这天理难容的事,上天必会降下灾祸,到时候生出痴儿来,安国府岂不是后继无人?太太,您可千万要三思呀!”
    王氏深想,也是害怕起来。
    桂嬷嬷还怕她下不了决心,又说道:“再说,这种事就算旁人当面不说什么,可背后呢?以后楚家的女孩子谁还敢娶?不会都以为与家里男孩子有染,那还得了?”
    “这,这可如何是好?”王氏又哭起来:“冤孽呀,冤孽,我怎么就这么命苦,怎么就生了这么一对冤孽。”
    “太太快别哭,得赶紧想想法子。”桂嬷嬷说:“此事乃天哥儿一手做成,可要是琴姐儿不乐意,那他也是没有法子的。太太,您去跟琴姐儿说,告诉她什么是天理道义,什么是人性伦常。说明白了,琴姐儿自然就不会做傻事了。”
    “没错。”王氏着急地在屋里走来走去:“天哥儿那里我是说不的什么了,还有琴姐儿,我亲自去跟琴姐儿说。”
    “这才对,太太,您这就去,可千万不要再骂她再说狠话了。你说些软话,求求她,琴姐儿是您身上掉下来的肉,总是知道您的难处,自然会明白的。”
    王氏翻来覆去想来很多,想到很多让她没有来得及细想的事。最后,她终于下定决心,一定要阻止儿子把自己给毁了。
    同为自己的儿女,此时此刻,王氏丝毫没有想过,如果自己自以为地保全了儿子回到正途,儿子是否会喜欢这个结果。她的所有想法,全部围绕着安国府和儿子,至于楚琴阳,在被取消了这场不该存于世间的婚事之后,又会如何?这一点她丝毫不曾想过。
    其实,早在发现楚琴阳有孕之后,她已经默默地将她摈弃了,只是她自己没有注意到,或者没有敢深想。
    与楚山栎相比起来,她的选择,其实相差不了多少。
    她推开房门,趁着夜色又去了楚天阳的院子。
    此时楚琴阳也没有入睡,她正坐在窗边,细细地思考,想将一切理出个头绪。
    她还太小了,生平头一次遇到这么大的事,想要想得清楚明白,十分艰难。
    而就在此时,她听到母亲的声音。
    那尊贵高雅的妇人,没有了从前的庄严自信。短短几天,她就像老了几十岁,头上也突兀地多出许多白发。
    她没有进门,而是隔着窗户,小声地叫她的名字:“琴儿,娘,娘有话跟你说,你睡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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