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韩栈衣的眼中有深渊。
    他捏紧了拳头,蹙眉不解。他为何觉察到心跳不稳?
    对自己此刻的怀疑,让他心下莫名仓皇。冷哼一声,执骨道:“去让阿才打水给你洗,狗都比你干净。”
    继而匆匆迈步离开,不曾回首。
    韩栈衣望着他远去,抬手摸了摸颈间残留的火辣。
    他摇了摇头:“下手真是不知轻重。”
    男人在执骨的眼里,从来都是血气方刚,仗剑策马,在战场上杀敌奔涌,不惧生死。他接触的也多为军中汉子,时常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笑声能震彻三里,就如元盛那般。
    自他有记忆起,就在军中生活了。并没有接触过韩栈衣这样的男人。
    他远山淡泊,倨傲孤高——但,仅仅是对他。
    伸手折下路边枝丫含在嘴里,执骨狠狠的咬了一口。
    韩栈衣对他从没有好脸色,对别人倒是温柔谦逊,还时常带笑。于他,除了背对,就是面不改色。
    他没见过那样细腻的男人,不仅仅是面容,行为举止更是得体有度,俨然翩翩君子。
    他自己嘛……
    执骨不禁在脑海中将自己与韩栈衣比较了一番。二人样貌皆出众,只是气质决然不同,一动一静,一狂一雅,却突然发现一件事——为何勾画出的自己要比他矮个寸尔?
    吐出口中物,耳中忽听一声急促的叫喊声:“不好啦——将军!!!”
    元盛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揉着屁股,眼睛瞪的大大的,铠甲中穿梭着风的声音。
    “站住。”执骨命令道。
    元盛一个急刹车,直往前栽。
    “何事如此惊慌?我没有说过在府中不允许奔跑熙攘?”
    “将军!事情紧急,宫中公公传话,皇上喊你过去呢!”元盛横斜的眉拧在了一块,挤出一道川字,气直喘。
    “皇上?”心中升起一股不祥之感,白日里进宫,若有事当时应该就说了,此时深更半夜,常是皇上花天酒地之时,除非……
    执骨神色一凛,道:“走!”
    *
    今日宫中一路灯火通明,来人行路匆匆,心中莫名之感愈加严重,执骨直接纵马到了宫门口,疾步迈入御书房。
    若他记得不错,该是第二次进御书房,皇上从不在此办公。
    而今晚——当他推开木门,里头已是密密麻麻站了一群人了。
    “爷爷?”执骨一眼就看见了老将军,疑惑的走了过去站在他身边。
    “狗子啊。”老将军唤了执骨一声,其他大臣一脸懵然……狗子?
    赶紧捏老将军的手,执骨瞪着他,小声从牙缝里挤出:“爷爷?!”
    “哎,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
    自从执骨出征开始,老将军就渐渐退出朝野了,爷孙俩在朝堂上碰面的机会很少,多是执骨下了朝,去老将军府待着。
    每个人都有意无意的将视线瞟到执骨这,他心里有数。
    “朕的镇国大将军。”皇上面上没了笑意,被肉挤的不见的眼睛如鼠一般盯着他。执骨上前一步:“臣在。”
    “你干的好事!”
    伸手甩出去一张信封,飘飘荡荡在空中,执骨伸手接下,疑惑的打开来看。
    豁然被震在当场,面容有些不可置信。
    他将信封交给爷爷,老将军看了一眼,面不改色。
    信封里头正写着——
    “无邪来袭。”
    正是从边关传来的八百里加急。
    前些日子执骨刚才打了胜仗,大败无邪,杀死对方大帅,将太子剔骨削肉。这么短时间,无邪怎可能会重振旗鼓?
    老将军最知孙子心,虽已年迈,但声音洪亮,身体健在。他对执骨道:“当时我跟你说什么来着,无邪啊,邪着呢。”
    此时没有时间让他们思考为什么无邪会这么短时间内掀起战火,他们必须马上做出对策。
    战火方息,又将战起,执骨捏紧了拳头,心中满是愤恨。
    劳民伤财,多少百姓又要流离失所,无邪一日不除,他国一日不得安宁。
    猛地跪在地上,执骨双手抱拳:“臣请命,战与无邪。”
    御书房鸦雀无声,众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偷偷看看皇上。
    皇上的心思啊,难猜。
    “哼,你还敢请命。”果不其然,皇上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气的胸口上下起伏。卜公公瞧了,赶紧端上杯茶,给他顺气:“哎哟皇上,您消消气,消消气啊。”
    “当日朕给你五十万大军,是为了什么?是叫你将无邪国一锅端了!你杀个太子有什么用?朕给你那么多人是去白白送死的嘛?你杀什么太子,你要杀就去上皇上啊!你将无邪国那皇上杀了不就行了?!你看看,现在怎么办,人家举旗重来,要来杀朕了!”
    执骨闭紧双眼,低头待命。
    耳中响起皇上的责骂,一句句刺耳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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