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口琴声也悠然停止后,大伙儿又是一阵热烈的鼓掌!
    “唉呀妈呀,口琴这玩意儿可太好听了!”
    “可不咋地,这得啥样人能整出这么好听的动静啊,人家怕不是个仙女吧!”
    这话刚落,就有人喊道:
    “李老四啊,你可别使劲儿往前挤了,人家仙女的跟你有啥关系?你个癞□□还想吃天鹅肉是咋地!”
    李老四不乐意了:
    “癞□□咋地,那咱村这些老少爷儿们有一个、算一个,对人家来说都是癞□□!还不行癞□□也做做梦了?”
    这些话传进苏卫东耳中,却让他瞬间变了脸色。
    可能是这边的声音有些大,引来了齐五爷的注意:
    “都干啥呢!知道是做梦就赶紧抽自己两嘴巴子,醒醒神儿!一个个的,不说你们都不知道愁挺!”
    人群又一次安静下来,苏卫东却双手下意识的攥紧了腿上的被子,面色苍白至极。
    是啊,他在想什么?!
    他难道连自己什么样子都忘了吗?
    他怎么能配得上!
    人家不过是出于同情,所以才对他好,他却不知廉耻的生出这样的心思,他还算个人吗?
    这时,大伯娘突然发现大儿子脸色不对劲,慌忙道:
    “东子,你脸色咋这么不好?你是不是哪难受?”
    大伯娘这一声,苏大伯和苏卫阳也注意到苏卫东的面色很不好,一下都紧张起来。
    苏卫东回过神,勉强一笑:“妈,俺没事……可能是吹着风,有点不太习惯……”
    大伯娘赶忙道:“那咱赶紧回去!这才五月的天,是还有点凉!”
    苏卫东强笑着点了点头。
    因为苏卫东的突发状况,苏大伯和苏卫阳都没了心思再留下,一家人忙三火四的推着板车往家赶。
    与来时相比,太阳升得更高了,阳光也更加刺眼。
    可是苏卫东却感觉不到任何的温暖,他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双腿。
    被子下的这双腿,哪怕由他和家人常年坚持不懈的按摩,可依然没能阻止它们的消瘦萎缩。
    他站不起来,这辈子都是个废人。
    苏卫东轻轻闭上了眼睛,又缓缓地伸手遮住了从头顶上落下来的耀眼阳光。
    扭曲的杂草更适合躲藏在背阴处,没资格拥抱阳光。
    一直到钱春晓宣布下课,村里的人才渐渐散去。
    学生们还恋恋不舍的围着她说了好一会话,眼见着马上要占下节好友的课了,钱春晓才安抚好孩子们抽身离开。
    一走出教室,一直等在门口的苏慧兰就笑眯眯的对她比了个大拇哥!
    “恭喜你,春晓!你的第一节 音乐公开课实在太成功了!刚才我在人群里看见奶奶,她说中午要给你擀面条,做打卤面庆贺!”
    钱春晓听得心里暖洋洋的,其实她一直紧张的不行,尤其上课的时候看到窗子外来了那么多老乡,差点就卡了壳!
    幸亏好友一直站在门口,笑盈盈的看着自己,这才给了她不少勇气。
    两人分别后,苏慧兰到教师办公室里休息了一会儿,见外面天色不错,就想出去走一走。
    秀山小学的位置就在队部后面,离村口都挺近的,所以她没走多远就遇上了几位在村口闲唠嗑的妇女。
    大伙儿把她围住,又是一阵好夸。
    “哎妈,小钱老师,你刚刚唱那个歌可太好了,还有那啥琴也好听,俺们都可乐意听了!”
    “嗯呢呗,小钱老师,啥时候还来上一节,俺们还没听够呢!”
    “你看今天村里来了这老多人,连志刚家的大小子都出来了!这孩子自打出了事,这都多少年没出来了!”
    钱春晓心里仿佛漏跳了一拍,忙道:
    “这位大嫂,你是说兰老师的大哥也来了吗?”
    那妇女连连点头:
    “对、对!就是他!俺们村属他和罗家小子生得最好,那俊的,十里八乡都挑不出一个来!”
    “可惜这孩子不能走路,大伙儿在外头不常见,要不俺们咋说小钱老师你课上得好呢,这不常出来的人这回都露面了!”
    钱春晓心中砰砰一阵乱跳,勉强跟几人说了几句,答应她们以后自己会常来唱歌、吹口琴之后,就匆匆跑回了办公室。
    坐在办公桌前,也不知是高兴、还是害羞,此时她的脸早已经烧成了一棵红苹果!
    幸好这会儿办公室里空无一人,要不然她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原来今天他也来了……
    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她唱的歌……糟糕,她刚开始唱的时候太紧张了,嗓音好像没放开……
    还有吹口琴那会儿,有个地方也处理的不太好……
    她还是准备的不够充分,要是有下一次,她一定会发挥的更好……
    就是不知道他还会不会来听……
    像是要回应她的心声,此时窗外响起一阵啾啾鸟鸣。
    她忍不住走到窗前,看着外面山青草绿的明媚春光,想起那人俊美的面容,心里也不禁涌起一丝甜蜜。
    今天,喜欢的心意好像比窗外的阳光更热烈。
    而远隔千里之外的奉天城,同样风和日丽。
    某司令部,林浩远又一次从抽屉里拿出照片细细端详起来。
    照片上是一个容貌非常美丽的女孩子,穿着一件鸡心领的毛衣,露出整齐的衬衫衣领。
    当她微微抿嘴笑起来的时候,连身后几间泥土房子也显得亮堂了几分,叫人越看越喜欢。
    林浩远伸手轻轻抚摸着女孩子小小的脸,自己也忍不住露出疼爱的笑容来。
    “叮铃铃……”
    办公桌上的电话骤然响起,林浩远顺手接起,再听到那边报告的消息后,有些无奈的揉了揉眉心,说了句“知道了”,便挂了电话。
    他动作迅速的将手里的照片放进一个精致的小木盒里,整理了一番,然后放到书桌右边最底下的抽屉里。
    才刚做完这一切,就见房门被一把推开,一道老迈、却很洪亮的声音在门口猛然响起。
    “报告林浩远同志,林大福同志前来报道!”
    接着又是一道年轻的声音:
    “报告林浩远首长,林之岳同志也前来报道!”
    随着这两声喊,一老一少相携进了屋,林浩远忙从座位上起身走到老者另一边将老人家扶住。
    “爸,你来了怎么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
    林大福嘿嘿一笑:
    “告诉你干嘛,听说你小子升官了忙得很,这都一年多了也没回家,你老子我当然要过来看看你忙点啥!”
    一旁的林之岳也挤了挤眼睛:
    “爸,爷爷这是上面指定的休假,我呢,是因为刚完成了一个大任务,得了半个月的假期,所以我们就一块儿来了!”
    “本来我和爷爷是冲着你的王牌师来的,结果一来才知道你把你的王牌师拱手让给别人了!怎么样?是不是忙不过来?要不要考虑把儿子调过来给你打打下手!”
    林大福忙一把捞起孙子的手,不高兴道:
    “不行不行,我可不答应,你来帮他了,谁来帮爷爷!”
    “没事,你老子壮得像头牛似的,再干个二三十年没问题,你就安安心心先帮爷爷好了!”
    不过说完了孙子,他自己却转脸对儿子道:
    “儿子,你也别说老爹不疼你,你要真忙不过来,就跟爹说一声,爹给你调回首都!反正你朱伯伯一看见爹就打听你,这些年老惦记把你召回去,所以你只要吱一声,咱这头随时就能撤!”
    林浩远哭笑不得的看着这一老、一少两个活宝,无奈道:
    “爸,您就别乱起哄了,我在这边挺好的,虽然把手上的一号师交给了别人,那也是军部的需要,再说我如今这个位置,也是可以随时过问的。”
    “……我最近是忙了点,一方面是因为动了位置,另一方面是我们内部有些地方也需要调整,等忙完这阵子,我就能回去一趟了。”
    “对了,妈和若君她们还好吧?”
    林大福心不在焉道:“还好、还好!就是过年也没见你回来,想得厉害罢了。”
    老爷子边说、边忍不住四处张望。
    林浩远正给父亲和儿子倒水,见状奇怪道:
    “爸,你这是找什么呢?”
    林大福忙摆手:
    “没有、没有,我就是看看你这屋里摆设怎么样?嗯,还行,就比老子的差一点!”
    林之岳好奇了,忙问道:
    “爷爷,那您说说那一点是差在哪儿了?”
    林大福一仰脸,神气活现道:
    “当然是没老子有文化!老子那屋里有书、还有老子自己写的字,谁看不得夸老子一句有学问!”
    说着便又对林浩远道:
    “儿子,我发现你这屋里有点空啊!来来,爹给你写几个大字,你挂屋里,到时候也让大伙儿都来夸夸你!”
    然后就是撸胳膊、挽袖子,到处找笔和纸,非要给林浩远写几幅字不可!
    林浩远拿自己这个爹一点办法也没有,正要劝住他,就听桌上的电话又响了。
    他接起来说了几句话,刚一撂电话,就对父亲和儿子道:“爸、之岳,你们先坐,军工实验室那边有点事,我过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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