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一年之约
    我的脸色苍白,手颤抖,黄菲已经觉察得到了。
    她是一个何等聪明和敏感的姑娘,从我们一进来,看到她父亲的表现,就知道我们已经达成了协议。问了我一遍,见没有得到回答,她执着地再次问:“陆左,你是准备离开我了吗?”她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出来的,每说完一个字,大滴大滴的泪珠,就从美丽得令人炫目的大眼睛中,滑落下来,说完之后,她咬着洁白的贝齿,璀璨若星河的黑色双眸蒙上了一层雾色。
    这姑娘潸然泪下,一瞬间表现出来的悲伤和孤独,像黑夜里的一道闪电,轰然击中了我本就不坚硬的心。我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矮骡子紧紧抓住一样,痛,钻心的痛――我怎么能够让我心爱的姑娘,伤心欲绝,掉下眼泪呢?
    我张了张口,感觉脑子一片空白,所有的词汇都失去了力量,无法表达我心中的伤痛。
    她见我这般模样,把我的手拉到了床头,放到嘴边,使劲儿咬住了我的手,她是如此用力,以至于我的手腕立刻变得青肿。过了一会儿,流出了血来。我痛,大吃一惊――我的惊诧不是因为这妮子狠心,而是怕身体里那小畜生不认识它未来的老板娘,贸然下蛊毒,那到时候乐子就大了。
    我赶紧沟通已经蓄势待发的肥虫子,安抚它,然后倾下身子抱着黄菲,空出另一只手来抚摸着她黑亮如瀑的长发,像摸一只小猫儿。她的情绪终于舒缓了下来,张开嘴,上面还有血,我的血,一张精致美丽的小脸上全都是泪水,像雨后梨花,冲着我笑。
    她这笑容单纯得像桌子上面的百合花,又像一个天真无邪的大孩子。
    她得意地笑,抬起头来,说叫你还敢抛弃我,咬死你!
    说完,伸出粉嫩的香舌,轻舔着我流血的伤口,软软的,滑滑的。
    我说我要走了,但不是放弃你。我将离开一年,去处理一些事情,到时候,回来找你,结婚;或者,带你去一个谁也不认识的地方,相伴一生。她盯着我,长长的睫毛闪动,如释重负,然而又有些不舍,说这就是我爸妈和你的协议吗?我们不能够现在就在一起吗?
    我叹气,说菲菲,亏你还是个警察呢,怎么还这么幼稚呢?你知道是谁要杀我吗?
    她疑惑,说是谁?
    我说是张海洋,这小子现在逃到英国了,一时半会是不会回来的。
    黄菲惊诧,说怎么是他?不至于吧!平日里看他风度翩翩、温文尔雅的,虽然有一些自我,但是也不至于杀人吧?这是不是太变态了,不可能吧?
    黄菲的一连串惊呼,使我明白,张海洋这小子表面功夫做得确实到位,连黄菲都觉得难以置信,更何况是别人?事实上,我都不敢相信,不就失个恋么,有必要这么个样子吗?和平年代,这人要狠毒自我到一个什么样的程度,才会做出这样令人发指的事情,甚至不惜远走他乡?
    然而说是这么说,当我把目光投向了黄菲那奶白色肌肤和精致容颜上时,却又觉得理所当然了。
    红颜祸水!
    说句遭人骂的话,这句话就是用来形容黄菲的。
    夺妻之仇,不共戴天――或许张大公子就是这么想的吧?虽然他跟黄菲从来就没有发生过什么。
    人总是会陷入死胡同的。
    2008年,我需要帮朵朵寻找麒麟胎,将附着在她身上的小妖朵朵给牵引出来。
    不然,两个小家伙都可能要泯灭掉的。
    我喜欢黄菲,但是我不能因为自己的爱情,而牺牲掉朵朵,两个都是心头肉,只能取其轻者暂时割舍,反正岁月悠长,以后总是会有时间粘在一起的。所以,我将离开一年,并且按照答应她父亲的话,不跟黄菲进行任何形式的联络。这不仅是对我,也是对她的一种考验。爱情不仅是请客吃饭、卿卿我我,总是要经历磨难的,没有曲折的经过,哪里会有灿烂美好的明天?
    我讲完,黄菲没有说话了,她闭上了眼睛,鼻息咻咻,脸微红,睫毛止不住地发抖。她羞涩地说道:“吻我!”听到她这动情的召唤,顾不得门外有可能的监视,我搂住她的头,轻轻地、温柔地、坚决地将嘴唇覆在了她的粉嫩红唇上。还没有反应过来,一条滑嫩的游鱼就钻入了我口中。
    又香又滑,有淡淡的血腥味、泪水的咸味,以及……
    我醉了。
    当天下午我返回了大敦子镇,我母亲对我又是一阵唠叨。
    她说我走的这些天里,黄菲那个妹崽过来看了她和我父亲两次,每次都提着东西,营养品、保暖衣,诸如此类,果真是个孝顺的娃娃呢,怎么样?反正你们也都到了适婚的年纪了,要不然就趁这一次办了吧?她拿着黄历,翻给我看,说三月十三,农历二月初六,这天宜嫁娶、进人口,上好的良辰吉日,而且算过了,八字相符,在一起一定能够幸福美满的。
    我苦笑,说这八字,到底是找谁算的啊?
    我母亲叉着腰说瞧不起人吗?她跟着我外婆那么多年,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算个八字、定个时辰的小事情,未必还要去难为别人不成?――得,我就知道是她老人家自己窝在房里头琢磨的。
    我摇摇头,没有接这个茬。
    我少小离家,一直在外奔波忙碌,还真没有享受过这般的悠闲生活,除了负责父母的一日三餐之外,几乎不用操心别的事情――当然,这么说并不准确,我主要的心思,都花在了对朵朵这个学龄前小朋友的教育上。我去镇子上的书店买来了识图写字的书籍,又从储物间中翻出了好多小学时期的课本,看着当年那幼稚而单纯的笔迹,心中不免又陷入了童年时的快乐。
    少年时的伙伴,同桌那个穿白裙子的女孩,在几百上千个小朋友面前做升旗手……
    那是多么年少青葱的岁月,时光像少年一样飞啦。
    不精彩,但是值得回忆和用一生来做珍藏。
    那段日子里,我每天都会早早地起来,然后按着固体的法门打一套拳,练练筋骨、压压韧带,满院子地蹦跶一番之后,一脑门子的汗,在头上像雾霭,凝而不散;然后我会去菜市场买菜,有青菜,更多的是肉,我喜欢吃肉,变着法地做,排骨、红烧肉、白肉红肉、鸡爪子……按着食谱变换,一时间我的厨艺猛涨,吃得我父亲猛伸脖子,说我母亲做了一辈子的菜,都没有做得这么好吃――其实我母亲做得很好吃,只不过是惯于节省,不舍得放油和材料的缘故罢了。
    除了买菜之外,当然还有内脏和二锅头。
    然而这道经典名菜肥虫子早已吃腻,于是我决定将其放养――爱溜出去,就溜出去,也不管吃个啥,肚肥肠满回来便是。这段日子肥虫子快乐得很,大敦子镇是个小镇,周边都是农田和起伏的山,还有一条大河从镇子边平缓流过。恰是春季,万物萌发,它这讨债鬼是老鼠掉进了油缸里,幸福得浑身打颤,恨不得咬自己一口,看看是不是做梦。
    难怪大多数养蛊人要居住在乡下,极端的甚至居住在深山老林子中,大概因为蛊的习性和食物吧。
    朵朵的学习也在抓紧当中,由于她和小妖朵朵平分半天的灵体掌控权,而白天阳气旺盛的时候,她又需要栖息在槐木牌中休养,如此一计算,倒是隔天一个课时。我也乐得放松,小妖朵朵在的时候我就备备课,顺便研习一下放下已久的《镇压山峦十二法门》。这是一本实用性和理论性都很强的书,温故而知新,每一次研习,总是有一些新的发现,让我更加明了,视野开阔。
    值得一提的是,槐木牌被飞刀七误扔一镖之后,无恙,但是表面的浮雕却少了一个棱角。
    我有些担心,求助于远在北京招摇撞骗的杂毛小道。他先是让我仔细描述了槐木牌的情形,然后像一个卖保健品口服液的售后服务员一般,拍着胸口跟我保证,说没有事,无妨。说完他嘻嘻笑,问我跟那警花软妹子进展如何,我说你算算呗。电话那头沉默半天,说必分无疑。为何?八字不合,五行缺土,不黏糊。我呸了他一口,骂他乌鸦嘴,赶紧滚蛋。
    他在电话那头很欢乐,说北京的人民很热情,特别是服务行业,真的是有大国风范。
    谈到这里他来劲了,说他在这里唯一的想法,就是去xxxx夜总会(此地是全国淫民心中的“圣地”,2010年被关张后,风靡网络)。
    他跟我宣称,他,萧克明,定然要去潇洒一回的,必须的,妥妥的。
    杂毛小道欢乐潇洒,而我则蛰伏于故乡的小镇,实行着我的鬼萝莉养成计划,而黄菲,则赌着气,真的没有再主动联系我。我们,都在等待,一个关于时间和信任的约定的到来。
    一年之约。
    当年桃花少年瘦,苦等梦中有情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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