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
按照惯例，宫易先是以半调侃半吐槽的方式简单的介绍了《is》的大致剧情，然后又简单分析了一下《is》之所以成为“名作之壁”的原因。
“作为一部商业动画来说，《is》是完全合格的，这是一部纯粹为取悦观众而诞生的动画，在剧情上，它满足了后宫番对应受众的心理需求，省略了以往后宫番中一系列复杂的流程，将‘爽’这一特点做到了最大化。”
“很多人吐槽《is》中的种种不合理性，却忽略了画影动画在画面上下的苦工，比如仔细观察就会发现，《is》的演出非常优秀，对于女性角色们神态、动作的刻画极其传神，画面色调往往会与人物当前的心情和处境相交呼应等等。”
“具体的分析很多up主都做过，这里我就不多说了。”
宫易说完这句话，这份由他剪辑完毕的视频也跳到了另一个完全不同的画面——
仍旧是那片深邃又浩瀚的宇宙，只是这一次，小小的星球上空无一人，独剩一支迎风摇曳的玫瑰，它细小的尖刺轻轻颤动，而后是一片深绿的叶片脱离了枝干，随着一滴晶莹玉透的露珠，落在横倒在地上的玻璃罩旁。
“最后，我想谈谈导演牧宿星和他的画影动画。”
“同样作为牧宿星导演下的动画作品，《is》难免被拉出来和《小王子》比较，很多人不理解为什么《小王子》的导演会选择做《is》这样一部连剧情逻辑都讲不通的作品，甚至因此粉转黑，对牧宿星和《is》大家批判，似乎只要喜欢《is》就是品味低下，而《is》就是一部图有销量的烂片。”
“事实上，我认为这种评价对画影动画和《is》都是不公平的。”
说到这里，宫易按下暂停的按钮，稍微思考了一下自己的措辞，这才继续说道：“据我所知，画影动画是一个由年轻人组成的工作室，他们的老板，也就是《is》的总导演，今年甚至还没有从学校中毕业。”
“因为一部《is》就给这样一位才华横溢的年轻人判下死刑，声称其将会因自己的首部动画作品，成为时代的‘罪人’，未免太言过其实。”
“一部《小王子》，成为了去年感动千万人的年度最佳艺术短片，一部《is》，创造了近十年来业内最高的bd销售记录，可见牧宿星既能制作艺术动画，也能驾驭商业动画，这难道不足以证明他在动画制作上全方位的才华吗？”
在漫评视频的最后，宫易是这样说的：
“有人说，《小王子》就是牧宿星导演的巅峰之作，我认为正好相反——属于牧宿星和画影动画的未来，才刚刚开始。”
视频一经发表，就立刻窜上了热门。
不同于专业人士对《is》的一边倒的批评，很多观众其实对《is》的导演，和画影动画本身，是持中立态度的。
这会儿宫易的视频一发，无论是喜欢《is》的，还是不喜欢的《is》的，看到这里都不由得赞同的点了点头。
他们自己也是年轻人，甚至很多人恰巧和牧宿星一样，也是大学生，自然不至于像专业的漫评人一样，对《is》多加苛刻，考虑到牧宿星年龄，不少人反而对牧宿星和画影动画产生了兴趣：
“难怪我总觉得导演的名字在哪里看到过，原来是《小王子》的导演。”
“喜欢《小王子》给我带来的感动，也喜欢看《is》时的欲罢不能，没想到导演居然和我同龄。一样都是学生，别人的动画作品点击过亿，而我还在游戏里咸鱼……不说了，我也要去奋斗了。”
“我觉得牧导演已经做得够出色了，哪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导演，第一部 动画就能销量爆炸到这种地步？”
“喜欢这个动画公司，期待画影动画未来能够制作出更有趣的动画作品！”
……
业界与《is》有关的争论仍在继续，但言论上俨然已经不再是一边倒的架势，画影动画在微博的关注量也在不断的上涨，还有不少《is》的粉丝期待画影动画能够出《is》的第二季。
“《is》的第二季？”
听到崔鸿意的询问，牧宿星微微一怔，刚想说自己并不打算制作第二季——很难说这不是不是长期和牧宿星相处后练出的直觉，仿佛知道他想说什么似的，方连、闻飞航和戴语嫣三人抬起头默默地朝他盯了过来。
牧宿星不自觉的移开视线，避开了四人炯炯有神的目光。
“不是吧？”他都这么一副表现了，崔鸿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看向牧宿星，满脸都是不可思议：“《is》卖得这么好，第二季随随便便做做也不缺粉丝买单，你居然不想做？”
如果不是确定眼前这人就是自己老板，崔鸿意简直都要怀疑，对方是不是被什么人掉包了。
牧宿星：……
他还真是这么想的。
他对艺术动画和商业动画都没有特别的执念，一定要说的话，他的执念在于动画本身——
他喜欢尝试不同的题材和风格，甚至挑战不同的制作手法。
商业动画抑或艺术动画，电视动画又或者影院动画，短篇的、长篇的，单部的、系列的；水彩画动画、水墨画动画、剪纸动画、木偶动画……
每一种形式，都是一种全新的有趣挑战。
同样的题材和类型，除非有全新的思想和角度呈现，否则他绝不会再做第二个。
只不过……
目光对上眼前“满脸写着和善”的四人，牧宿星莫名心虚了一下，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一个事实：无论是作为总导演还是老板来说，他在某些方面都有些太过任性了。
比如第一部 动画的选材问题，如果他选择其他在具备商业价值的同时，不像《is》这样饱受争议的作品，那么也就不至于连累眼前几人跟着他一起挨骂；再比如这次的bd销量事件，尽管最后事实证明他的决策是正确的，众人也没有对他的一意孤行表达出什么意见，但他也的确忽略了其他人的感受。
画影动画毕竟不是他一个人的公司。
牧宿星在心中自我反省了五分钟后，终于想出一个新的解决办法：“我的确不打算制作《is》的第二季。”
眼见着四人顿时脸就黑了，牧宿星也不再逗他们，而是正色道：“我说我不做第二季，不代表画影动画不做第二季。”
他这么一说，四人顿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说，你要把《is》第二季交给其他人执导？”闻飞航问道。
牧宿星点点头：“以后画影肯定会出现多线制作连载动画的情况，只有我一个总导演肯定不够，《is》第二季难度不大，正好适合用来培养新人导演。”
“说到这个，”牧宿星顿了一下，抬头看向眼前的四人：“你们如果有对执导《is》第二季感兴趣的，可以现在就告诉我。”
不出意外的话，《is》第二季即使销量比不上第一季，但有第一季的人气打底，销量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即使做得不如第一季，也不会被粉丝和专业漫评人过多的指责批评，用来锻炼新人导演，可以说是再适合不过了。
既然有这样的机会，牧宿星自然是以自己信任的人优先了。
“我就算了，”闻飞航率先开口，他摸了摸鼻子：“不是说《is》不好，不过这种类型的动画的确不是我的菜。”作为一个文艺青年，他的确对《is》这种风格的动画不太感冒。
方连倒是犹豫了一会儿，但很快，他便像是想通了什么似的，也跟着摇了摇头：“我暂时对独立执导没什么兴趣，还是继续跟着阿牧你做下一部动画吧。”
闻飞航偏爱艺术类动画也就算了，不想方连竟然也对接手《is》第二季没什么兴趣，牧宿星有些意外，只好转头看向崔鸿意，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清亮的女声忽然响了起来：
“我来吧。”
戴语嫣话音刚落，在场的几个男生便惊讶的向她望了过来。
倒不是说不相信戴语嫣的能力，而是女生之中，鲜少有对后宫番感兴趣的，更不必说是作为导演，执导一部后宫动画了。
注意到几人诧异的目光，戴语嫣眨了眨眼睛：“不行吗？”
“当然可以，”为了避免被对方误会是在怀疑她的能力，牧宿星先是答应了下来，然后才好奇的问道：“不过，你真的对《is》第二季感兴趣吗？我还以为你们女生应该对这种类型的动画不太感冒才对。”
“只准你们男生喜欢漂亮的小姐姐，就不准我们女生对好看的小姐姐感兴趣吗？”戴语嫣开了个玩笑，然后才认真的道：“我想尝试一下站在不同的角度来制作《is》，会呈现出一个怎样的效果，超越第一季恐怕不太可能，不过我会尽力的。”
“那么《is》第二季就确定交给语嫣了，”崔鸿意随手在笔记本上做了个标记：“那么老板你呢？下一个动画企划什么时候开始？如果是和《is》第二季同时进行的话，依画影现在的员工数量肯定是不够的。”
“那这几天我们就准备准备招聘的事情吧，”牧宿星沉吟道：“短期内我不打算立刻开始下一个动画企划，这段时间我打算休息一下，闭关修炼一段时间，《is》的周边也需要和合作方商谈确定，公司的制作重心就先放在《is》的第二季上吧。”
说到这里，他又看向戴语嫣：“接下来我不会再插手《is》的制作，语嫣，第二季就交给你了，只要对方同意，具体的制作班底你可以在公司里任意挑选。”
简单的交代完各自的任务，以及奖金的分配——《is》能够取得这样的成绩，和公司每一个人的努力都是分不开的，金钱虽然俗套，却永远是最合适，也最能抚慰人心的奖励。
夜晚，星宁市国际大酒店。
浅蓝色的出租车准确的在酒店门口停下，牧宿星挥手拦下准备付款的年轻女人，一边付清了车钱，一边考虑起买车的可能——往后的出行只会更多，没有一辆属于自己的汽车，总归会有些不方便。
“牧总？”
习惯了被人喊“牧导”，这会儿换了个称呼，牧宿星微微慢了半拍，这才意识到对方口中“牧总”指的是自己，他再次对着酒店招牌上的名字确定了遍，轻轻的冲对方点点头：“是这里，我们进去吧。”
和他同行的年轻女性名叫阮薇，名字听上去软乎乎的，实际上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女强人。是以前玫瑰动画时期留下来的员工之一，负责的正是动漫周边开发这一块儿，碍于以前的玫瑰动画没什么拿到出手的作品，一直闲得发慌。
这会儿听说牧宿星要来和合作方商谈周边开发的事宜，顿时来了劲，连忙毛遂自荐，牧宿星有心想试试对方的能力，也就满口答应了下来。
第三十八章
合同谈得和想象中一样顺利。
阮薇半倚在靠窗的座位上, 整个人呈现出一种放松的姿态，她纤长的手指交叉并拢，自然的搭在木桌的边缘，这会儿正微笑着注视着对面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
“这个……”男人皱了皱眉，面上浮现出些许真实迟疑, 他一面打量着对面年轻女人的神色, 试图从中找到什么突破口, 却没有成功，只好悻悻道：“如果是这个价位的话，我需要问问上面的意见。”
阮薇略一颔首，做了个请的手势。
中年男人站起身，一边道了一声：“失陪一下。”一边从衣袋里取出手机，向外边的走廊走去。
“他会答应的。”眼见着男人的身影从包厢的门口消失, 阮薇弯唇一笑, 对身边的青年说道：“《is》的成绩已经明明白白的摆在了那里，说白了, 是他们争着和我们合作，而不是我们上门求他们, 只要这个价位不是大到他们无法承受的地步, 东世都会咬牙接受的。”
果不其然, 五分钟后，中年男人便匆匆从走廊外回来。
他这会儿的神色仍然称不上好看——原本听说画影的老板是个刚刚迈出大学校园、专心制作动画的书呆子, 这才存了在谈判中尽可能多占些便宜的想法。
可没想到牧宿星本人压根就没有介入这场谈判的意思, 他说交给阮薇, 便当真将整场谈判的主动权全权交给了对方，任他如何巧舌如簧，晓之以利，动之以情，牧宿星都只是面带微笑，仿佛根本没听见一般。
可谓是配合到了极点。
不像是自己……男人想起那个没什么脑子，还要不懂装懂，通过电话乱指挥自己，生怕不答应画影的要求，这次合作就会泡汤的上司，只觉得头疼得不行，大家都是出来混的，怎么别人家的上司就这么善解人意、通情达理呢？
他心中心塞不已，这会儿也只能是苦笑道：“不是我说，阮小姐，你们这个价位实在是太……”
阮薇轻轻搅动瓷杯里的咖啡，笑而不语。
男人心知对方这是吃定了自己，只得长叹一口气，也不再多无谓的挣扎了：“我代表东世，同意画影公司的上述要求。”
说罢，便干脆利落的在面前的合同上签了字。
阮薇接过合同，仔细看了看上面的签名，确认无误后，她这才偏过头，看向身边的青年，待牧宿星冲她轻轻点点头后，她这才向对面的男人伸出手：“那么，合作愉快。”
签订完周边开发相关的合同后，已经是晚上九点半。
考虑到他们来的时候，正是傍晚八点——不得不说，作为一个项目合同经理来说，这个工作效率可以说是相当不错了。
牧宿星一边想着，一边在心中的员工名单里，属于阮薇的名字后面打了一个勾。
如果说《is》制作出来之前，是员工选择画影的话，那么从《is》爆火之后开始，就是画影来选择员工了。
他虽然对管理公司的事情没什么兴趣，也算不上在行，可如今画影动画能用的高层总共也就那么几个人，他想不考虑都不行，如今《is》都已经做完了，自然也是时候将《is》清理一遍了。
工作态度良好，且业务能力过硬或专业能力靠谱，牧宿星自然不会开除，可那些在制作《is》时期便偷懒耍滑，拿着工资不干活的，他当然也没理由养着这种米虫。
“今天就到这里吧，”牧宿星在酒店的门口站定，转头看向阮薇：“回头自己去财务部领这次的加班费。我还有一场饭局，就先不回去了。”
阮薇眼睛一亮，神色也跟着一振。
果然，留在画影动画的选择是对的。这年头，想找一个信任你、明事理不说，还主动给奖金的boss，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啊。
一想到有奖金可拿，阮薇的心情顿时就更美丽了，不过她也没有因此忘记自己的职责，而是主动问道：“能告诉我是什么饭局吗？需不需要我陪同您去一趟？”
“不用了，”看中的员工如此上道，牧宿星也很满意：“只是一个业内交流方面的饭局，到时候多半也就是谈谈动画制作方面的东西，你待着也没什么意思，现在时间也有点晚了，你一个女孩子在外面待太晚也不太安全，先回去吧。”
阮薇还想主动自荐，见牧宿星态度坚持，这才招来一辆出租车离开了。
牧宿星本来是没打算参加这个所谓的业界交流会的，他前世就不爱往人堆里钻，这辈子也没什么兴趣，奈何组织这次交流会的负责人铁了心要邀请他来，偏偏对方还是他前世的好友之一，也不好拒绝。
“作为一部商业动画来说，《is》是完全合格的，这是一部纯粹为取悦观众而诞生的动画，在剧情上，它满足了后宫番对应受众的心理需求，省略了以往后宫番中一系列复杂的流程，将‘爽’这一特点做到了最大化。”
“很多人吐槽《is》中的种种不合理性，却忽略了画影动画在画面上下的苦工，比如仔细观察就会发现，《is》的演出非常优秀，对于女性角色们神态、动作的刻画极其传神，画面色调往往会与人物当前的心情和处境相交呼应等等。”
“具体的分析很多up主都做过，这里我就不多说了。”
宫易说完这句话，这份由他剪辑完毕的视频也跳到了另一个完全不同的画面——
仍旧是那片深邃又浩瀚的宇宙，只是这一次，小小的星球上空无一人，独剩一支迎风摇曳的玫瑰，它细小的尖刺轻轻颤动，而后是一片深绿的叶片脱离了枝干，随着一滴晶莹玉透的露珠，落在横倒在地上的玻璃罩旁。
“最后，我想谈谈导演牧宿星和他的画影动画。”
“同样作为牧宿星导演下的动画作品，《is》难免被拉出来和《小王子》比较，很多人不理解为什么《小王子》的导演会选择做《is》这样一部连剧情逻辑都讲不通的作品，甚至因此粉转黑，对牧宿星和《is》大家批判，似乎只要喜欢《is》就是品味低下，而《is》就是一部图有销量的烂片。”
“事实上，我认为这种评价对画影动画和《is》都是不公平的。”
说到这里，宫易按下暂停的按钮，稍微思考了一下自己的措辞，这才继续说道：“据我所知，画影动画是一个由年轻人组成的工作室，他们的老板，也就是《is》的总导演，今年甚至还没有从学校中毕业。”
“因为一部《is》就给这样一位才华横溢的年轻人判下死刑，声称其将会因自己的首部动画作品，成为时代的‘罪人’，未免太言过其实。”
“一部《小王子》，成为了去年感动千万人的年度最佳艺术短片，一部《is》，创造了近十年来业内最高的bd销售记录，可见牧宿星既能制作艺术动画，也能驾驭商业动画，这难道不足以证明他在动画制作上全方位的才华吗？”
在漫评视频的最后，宫易是这样说的：
“有人说，《小王子》就是牧宿星导演的巅峰之作，我认为正好相反——属于牧宿星和画影动画的未来，才刚刚开始。”
视频一经发表，就立刻窜上了热门。
不同于专业人士对《is》的一边倒的批评，很多观众其实对《is》的导演，和画影动画本身，是持中立态度的。
这会儿宫易的视频一发，无论是喜欢《is》的，还是不喜欢的《is》的，看到这里都不由得赞同的点了点头。
他们自己也是年轻人，甚至很多人恰巧和牧宿星一样，也是大学生，自然不至于像专业的漫评人一样，对《is》多加苛刻，考虑到牧宿星年龄，不少人反而对牧宿星和画影动画产生了兴趣：
“难怪我总觉得导演的名字在哪里看到过，原来是《小王子》的导演。”
“喜欢《小王子》给我带来的感动，也喜欢看《is》时的欲罢不能，没想到导演居然和我同龄。一样都是学生，别人的动画作品点击过亿，而我还在游戏里咸鱼……不说了，我也要去奋斗了。”
“我觉得牧导演已经做得够出色了，哪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导演，第一部 动画就能销量爆炸到这种地步？”
“喜欢这个动画公司，期待画影动画未来能够制作出更有趣的动画作品！”
……
业界与《is》有关的争论仍在继续，但言论上俨然已经不再是一边倒的架势，画影动画在微博的关注量也在不断的上涨，还有不少《is》的粉丝期待画影动画能够出《is》的第二季。
“《is》的第二季？”
听到崔鸿意的询问，牧宿星微微一怔，刚想说自己并不打算制作第二季——很难说这不是不是长期和牧宿星相处后练出的直觉，仿佛知道他想说什么似的，方连、闻飞航和戴语嫣三人抬起头默默地朝他盯了过来。
牧宿星不自觉的移开视线，避开了四人炯炯有神的目光。
“不是吧？”他都这么一副表现了，崔鸿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看向牧宿星，满脸都是不可思议：“《is》卖得这么好，第二季随随便便做做也不缺粉丝买单，你居然不想做？”
如果不是确定眼前这人就是自己老板，崔鸿意简直都要怀疑，对方是不是被什么人掉包了。
牧宿星：……
他还真是这么想的。
他对艺术动画和商业动画都没有特别的执念，一定要说的话，他的执念在于动画本身——
他喜欢尝试不同的题材和风格，甚至挑战不同的制作手法。
商业动画抑或艺术动画，电视动画又或者影院动画，短篇的、长篇的，单部的、系列的；水彩画动画、水墨画动画、剪纸动画、木偶动画……
每一种形式，都是一种全新的有趣挑战。
同样的题材和类型，除非有全新的思想和角度呈现，否则他绝不会再做第二个。
只不过……
目光对上眼前“满脸写着和善”的四人，牧宿星莫名心虚了一下，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一个事实：无论是作为总导演还是老板来说，他在某些方面都有些太过任性了。
比如第一部 动画的选材问题，如果他选择其他在具备商业价值的同时，不像《is》这样饱受争议的作品，那么也就不至于连累眼前几人跟着他一起挨骂；再比如这次的bd销量事件，尽管最后事实证明他的决策是正确的，众人也没有对他的一意孤行表达出什么意见，但他也的确忽略了其他人的感受。
画影动画毕竟不是他一个人的公司。
牧宿星在心中自我反省了五分钟后，终于想出一个新的解决办法：“我的确不打算制作《is》的第二季。”
眼见着四人顿时脸就黑了，牧宿星也不再逗他们，而是正色道：“我说我不做第二季，不代表画影动画不做第二季。”
他这么一说，四人顿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说，你要把《is》第二季交给其他人执导？”闻飞航问道。
牧宿星点点头：“以后画影肯定会出现多线制作连载动画的情况，只有我一个总导演肯定不够，《is》第二季难度不大，正好适合用来培养新人导演。”
“说到这个，”牧宿星顿了一下，抬头看向眼前的四人：“你们如果有对执导《is》第二季感兴趣的，可以现在就告诉我。”
不出意外的话，《is》第二季即使销量比不上第一季，但有第一季的人气打底，销量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即使做得不如第一季，也不会被粉丝和专业漫评人过多的指责批评，用来锻炼新人导演，可以说是再适合不过了。
既然有这样的机会，牧宿星自然是以自己信任的人优先了。
“我就算了，”闻飞航率先开口，他摸了摸鼻子：“不是说《is》不好，不过这种类型的动画的确不是我的菜。”作为一个文艺青年，他的确对《is》这种风格的动画不太感冒。
方连倒是犹豫了一会儿，但很快，他便像是想通了什么似的，也跟着摇了摇头：“我暂时对独立执导没什么兴趣，还是继续跟着阿牧你做下一部动画吧。”
闻飞航偏爱艺术类动画也就算了，不想方连竟然也对接手《is》第二季没什么兴趣，牧宿星有些意外，只好转头看向崔鸿意，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清亮的女声忽然响了起来：
“我来吧。”
戴语嫣话音刚落，在场的几个男生便惊讶的向她望了过来。
倒不是说不相信戴语嫣的能力，而是女生之中，鲜少有对后宫番感兴趣的，更不必说是作为导演，执导一部后宫动画了。
注意到几人诧异的目光，戴语嫣眨了眨眼睛：“不行吗？”
“当然可以，”为了避免被对方误会是在怀疑她的能力，牧宿星先是答应了下来，然后才好奇的问道：“不过，你真的对《is》第二季感兴趣吗？我还以为你们女生应该对这种类型的动画不太感冒才对。”
“只准你们男生喜欢漂亮的小姐姐，就不准我们女生对好看的小姐姐感兴趣吗？”戴语嫣开了个玩笑，然后才认真的道：“我想尝试一下站在不同的角度来制作《is》，会呈现出一个怎样的效果，超越第一季恐怕不太可能，不过我会尽力的。”
“那么《is》第二季就确定交给语嫣了，”崔鸿意随手在笔记本上做了个标记：“那么老板你呢？下一个动画企划什么时候开始？如果是和《is》第二季同时进行的话，依画影现在的员工数量肯定是不够的。”
“那这几天我们就准备准备招聘的事情吧，”牧宿星沉吟道：“短期内我不打算立刻开始下一个动画企划，这段时间我打算休息一下，闭关修炼一段时间，《is》的周边也需要和合作方商谈确定，公司的制作重心就先放在《is》的第二季上吧。”
说到这里，他又看向戴语嫣：“接下来我不会再插手《is》的制作，语嫣，第二季就交给你了，只要对方同意，具体的制作班底你可以在公司里任意挑选。”
简单的交代完各自的任务，以及奖金的分配——《is》能够取得这样的成绩，和公司每一个人的努力都是分不开的，金钱虽然俗套，却永远是最合适，也最能抚慰人心的奖励。
夜晚，星宁市国际大酒店。
浅蓝色的出租车准确的在酒店门口停下，牧宿星挥手拦下准备付款的年轻女人，一边付清了车钱，一边考虑起买车的可能——往后的出行只会更多，没有一辆属于自己的汽车，总归会有些不方便。
“牧总？”
习惯了被人喊“牧导”，这会儿换了个称呼，牧宿星微微慢了半拍，这才意识到对方口中“牧总”指的是自己，他再次对着酒店招牌上的名字确定了遍，轻轻的冲对方点点头：“是这里，我们进去吧。”
和他同行的年轻女性名叫阮薇，名字听上去软乎乎的，实际上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女强人。是以前玫瑰动画时期留下来的员工之一，负责的正是动漫周边开发这一块儿，碍于以前的玫瑰动画没什么拿到出手的作品，一直闲得发慌。
这会儿听说牧宿星要来和合作方商谈周边开发的事宜，顿时来了劲，连忙毛遂自荐，牧宿星有心想试试对方的能力，也就满口答应了下来。
第三十八章
合同谈得和想象中一样顺利。
阮薇半倚在靠窗的座位上, 整个人呈现出一种放松的姿态，她纤长的手指交叉并拢，自然的搭在木桌的边缘，这会儿正微笑着注视着对面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
“这个……”男人皱了皱眉，面上浮现出些许真实迟疑, 他一面打量着对面年轻女人的神色, 试图从中找到什么突破口, 却没有成功，只好悻悻道：“如果是这个价位的话，我需要问问上面的意见。”
阮薇略一颔首，做了个请的手势。
中年男人站起身，一边道了一声：“失陪一下。”一边从衣袋里取出手机，向外边的走廊走去。
“他会答应的。”眼见着男人的身影从包厢的门口消失, 阮薇弯唇一笑, 对身边的青年说道：“《is》的成绩已经明明白白的摆在了那里，说白了, 是他们争着和我们合作，而不是我们上门求他们, 只要这个价位不是大到他们无法承受的地步, 东世都会咬牙接受的。”
果不其然, 五分钟后，中年男人便匆匆从走廊外回来。
他这会儿的神色仍然称不上好看——原本听说画影的老板是个刚刚迈出大学校园、专心制作动画的书呆子, 这才存了在谈判中尽可能多占些便宜的想法。
可没想到牧宿星本人压根就没有介入这场谈判的意思, 他说交给阮薇, 便当真将整场谈判的主动权全权交给了对方，任他如何巧舌如簧，晓之以利，动之以情，牧宿星都只是面带微笑，仿佛根本没听见一般。
可谓是配合到了极点。
不像是自己……男人想起那个没什么脑子，还要不懂装懂，通过电话乱指挥自己，生怕不答应画影的要求，这次合作就会泡汤的上司，只觉得头疼得不行，大家都是出来混的，怎么别人家的上司就这么善解人意、通情达理呢？
他心中心塞不已，这会儿也只能是苦笑道：“不是我说，阮小姐，你们这个价位实在是太……”
阮薇轻轻搅动瓷杯里的咖啡，笑而不语。
男人心知对方这是吃定了自己，只得长叹一口气，也不再多无谓的挣扎了：“我代表东世，同意画影公司的上述要求。”
说罢，便干脆利落的在面前的合同上签了字。
阮薇接过合同，仔细看了看上面的签名，确认无误后，她这才偏过头，看向身边的青年，待牧宿星冲她轻轻点点头后，她这才向对面的男人伸出手：“那么，合作愉快。”
签订完周边开发相关的合同后，已经是晚上九点半。
考虑到他们来的时候，正是傍晚八点——不得不说，作为一个项目合同经理来说，这个工作效率可以说是相当不错了。
牧宿星一边想着，一边在心中的员工名单里，属于阮薇的名字后面打了一个勾。
如果说《is》制作出来之前，是员工选择画影的话，那么从《is》爆火之后开始，就是画影来选择员工了。
他虽然对管理公司的事情没什么兴趣，也算不上在行，可如今画影动画能用的高层总共也就那么几个人，他想不考虑都不行，如今《is》都已经做完了，自然也是时候将《is》清理一遍了。
工作态度良好，且业务能力过硬或专业能力靠谱，牧宿星自然不会开除，可那些在制作《is》时期便偷懒耍滑，拿着工资不干活的，他当然也没理由养着这种米虫。
“今天就到这里吧，”牧宿星在酒店的门口站定，转头看向阮薇：“回头自己去财务部领这次的加班费。我还有一场饭局，就先不回去了。”
阮薇眼睛一亮，神色也跟着一振。
果然，留在画影动画的选择是对的。这年头，想找一个信任你、明事理不说，还主动给奖金的boss，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啊。
一想到有奖金可拿，阮薇的心情顿时就更美丽了，不过她也没有因此忘记自己的职责，而是主动问道：“能告诉我是什么饭局吗？需不需要我陪同您去一趟？”
“不用了，”看中的员工如此上道，牧宿星也很满意：“只是一个业内交流方面的饭局，到时候多半也就是谈谈动画制作方面的东西，你待着也没什么意思，现在时间也有点晚了，你一个女孩子在外面待太晚也不太安全，先回去吧。”
阮薇还想主动自荐，见牧宿星态度坚持，这才招来一辆出租车离开了。
牧宿星本来是没打算参加这个所谓的业界交流会的，他前世就不爱往人堆里钻，这辈子也没什么兴趣，奈何组织这次交流会的负责人铁了心要邀请他来，偏偏对方还是他前世的好友之一，也不好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