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婵担忧的看了她一眼,但还是听话的进去了。
    “你说我来能有什么事?”
    吴姨娘笑容僵硬,银牙暗咬:“夫人如今变了章法,你又不是没看出来。那教养嬷嬷乃大夫人花银子请的,连三房的两位姑娘都搭不上边儿,至于二姑娘,夫人并没有提起过。妾以为姑娘在我这里使劲儿,不如去夫人那里求得谅解,说不定会更好一些。”
    吴姨娘简直不知这二姑娘是如何想的,一个在嫡母手下讨饭吃的庶女,自己亲姨娘将夫人得罪得死死的,还敢在夫人当日回来之时假装身子不适不去迎接。
    她确实给了沈奕瑶难堪,可沈奕瑶却并没有放在心上。既然不舒服就好好在屋里养身子吧,弄得这会儿连去荣安堂都不能,只能过来烦她。
    她自然不知晓严倩心里将沈奕瑶恨死了,连带的还有严嫣。即使明知道应该服这个软,可心里那道坎儿一时却过不去。之后确实也后悔了,可这会儿后悔有什么用!
    严倩徒然一笑,目光锐利,“不光是没我的份儿,严婵也没有吧。”
    吴姨娘垂下眉眼儿,“五姑娘年纪还小,目前还不急这会儿。”
    可严倩却是比严嫣还大了月份,如今已经十四了。
    严倩镇定自若的表情维持不下去了,尖声道:“吴姨娘你可别忘了你还有把柄在我手里,当日若不
    是我姨娘一人将事情抗下,你认为你这会儿还能坐在此处?估计也是去清普庵的下场。”
    “若不是裴姨娘威逼,妾是没那个胆子去冒犯夫人的。一个做小的,还养了儿女,只有那些蠢到家的才会去与夫人作对,这会儿后果不是出来了吗?她什么都不用做,只用置之不理,便足够收拾我等了!”
    这话嘲讽意味极足,又带了些自嘲的意味,竟让严倩说不出话来。
    吴姨娘雪上加霜,继续说道:“不光是你,还有你那兄弟,只知道巴着老夫人那是短视,她除了给点吃给点喝还能干甚。再说远些,她还能活几年?不讨好侯爷和夫人,日后恐怕连个媳妇儿都说不上。”
    说着,吴姨娘露出一抹晦暗莫名的笑,“当然,做主母都是些大度的,是要顾忌名声的。她肯定不会让你嫁不出去,也不会让庶子不成亲,面甜心苦的婚事比比皆是,随便许上一家就足够你受得了。”
    “你不用拿这话激我,我不成,你以为严婵能成?”
    “五姑娘自然也不会好,谁让我这个做姨娘的瞎了眼蒙了心,听了你们的唆使去害夫人。不过这都是她的命,谁让她摊上我这个姨娘。”
    吴姨娘这种破罐子破摔的态度让严倩心中一紧,一种不可抑制的恐慌在她心头盘绕,“你怎能——”
    “所以如今是各安天命,咱们各自在屋里上香祈祷夫人能网开一面。”
    严倩终究还是太小了,被这么一吓,便止不住恐慌,她口不择言道:“吴姨娘你不能这样,你答应我姨娘要护着我的。”
    吴姨娘讥讽一笑,“我一个姨娘连个主子都不算,何德何能去护着二姑娘您?您不是一向主意大吗,这会儿又何必拿以前的事儿来压我这个可怜人。”
    “我、我……”嗫嗫嚅嚅半响,严倩才又说:“我以后都听姨娘的。”
    吴姨娘望着她,沉沉叹了一口气,良久:“如今咱们都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好不了我,自然也好不了你。自夫人回来,从来对咱们不闻不问,可她能,我们却是不能的。明日你便去给夫人请安吧,以后日日勤勉一些,看能不能缓和几分。你那弟弟那里也不能松懈下来,所幸你平日里没丢下,让他在老夫人那里提两句。我看这情形夫人可能过不了多久便会带着三姑娘出门交际了,最好能让老夫人发话,将府里姑娘都带上。”
    严倩欲言又止,将一句句话掰碎了,往心里塞去。她这会儿满嘴的苦涩,这种苦涩自她姨娘被送走,便一直弥漫在心间。
    “赵妈妈那里也要使劲儿,看能不能塞点银子,让她帮衬些。三夫人那里也不能拉下,希望她能对六姑娘七姑娘的婚事上上心。这些由我来去,几下里使力,应该可以成。”
    严倩仓促点点头,心情复杂的无以复加。
    ……
    沈奕瑶并不知晓她的置之不理与这一系列事情,居然会起到这样的效果。
    她的想法其实很简单,不待见便不见吧,正好。
    经过薛氏的那番开导,严茹倒是和严嫣走动频繁了起来。
    就如薛氏所说,严嫣其实是一个特别简单的人,好就是好,坏就是坏。别人怀着善意而来,她也不会拒人于千里之外。
    一来二去,两人便熟络了起来。
    严嫣如今到底是长大了,就算这个大姐不太合自己眼,有点酸腐也没什么。就如同沈奕瑶所说的,人有千百种,你并不能将自己的好恶凌驾于别人之上,就好像你喜武,别人不喜一样,这只是各自的秉性与喜好,并不能强求。
    从小算是一起长大,又是有血脉关系的姐妹。而之前小时候的那些口角、小矛盾,在此时想来,不免生出了一分好笑。
    都曾年幼过,都或多或少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情,但毕竟是无伤大雅。
    严玲这阵子跟严茹跟得特别紧,态度也变了许多,以前私下和严茹相处从来话少,如今也会找着严茹说两句了。往严嫣这里跑得也很勤,可以看出那日薛氏所说的那话对她也是有影响的。
    有点小心思并不为过,毕竟薛氏不可能为她事事操心,她如若想日后嫁好一点,唯一的助力只能来自于严嫣与沈奕瑶那里,哪怕日后沈奕瑶多帮她留上一点心,也可能就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得不说,严玲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也许是自小的经历造就。严茹还在薛氏怀里撒娇打滚的时候,她已经学会揣摩人的心思了。
    对于严玲示好,严嫣并没有拒绝。也许一开始有些不待见,但当你看见一个小丫头可怜巴巴拿着自己做的小东西送过来,不免便会软了三分。
    日子久了,严嫣也能看出严玲打得什么主意,可仅凭她那份不气馁的心思,也是让人不忍拒绝,不是吗?
    严嫣知道严玲的身世,当年那会儿她还小的时候,见严玲总是捡严茹剩下的,也曾好奇的问过她娘。她娘表情复杂的说了一句,这事管不了。
    确实管不了,怎么管?
    甚至谁对谁错都不好分明!
    薛氏错了吗?
    在她看来,自己和丈夫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突然冒出一个想攀高枝的丫头爬床。爬床不说,还有了个后遗症。你去弄死吧,有伤天和,她也下不了那个手。便一日一日长大,一日一日戳自己的心肺管子,怎么可能会有好脸色!
    严郅错了吗?
    也许他有错,他不该醉酒便认错了人。可他的愧疚之意也非常明显,即使对严玲有所怜悯,也从来就当做视而不见。他知道妻子心里有气,很憋屈,每当严玲出现一次在薛氏眼里,对她来说就是又一次提醒她当初所发生的一切。
    如若说真错,只能是王姨娘的错,她不应该贪婪那份富贵。
    可她已经受到惩罚了,当了个挂名的姨娘,日日在当家夫人眼皮子底下讨生活,从来没有一张好脸。她态度放的很低,完全是将自己当一只小猫小狗了,只差明说给我口饭吃就得了。
    这样一个可悲又可恨的人,让薛氏连恨都提不起来。
    她只能在心里有火不能发的时候,宣泄在了严玲身上。其实严玲过得并不差,至少薛氏从没有虐待过她,挨饿受冻是从来没有的,顶多就是作为严家的一个姑娘,她过得并不如人,得看着嫡母和嫡姐的眼色讨生活。
    那时候严嫣只是当了故事听,直到这会儿薛氏变了态度,严玲也变了态度,她才明白这里头的真正含义。
    每个人的生活都有这样那样的无奈,并不是你说不要,便能没有的。人生也是错综复杂的,不是全然的黑白分明,并不是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因为很多时候根本分不清对错。
    同于薛氏,同于严玲,同于沈奕瑶,也同于她。
    因为这些感悟,严嫣对沈奕瑶的隔阂又淡化了一些。这些变化别人看不出来,只有严嫣自己才知道。
    ***
    严倩果然听了吴姨娘的,第二日便早早去了锦瑟院。
    下面丫头虽看她脸色不好,但也没有做出什么越轨之举。通报上去,沈奕瑶便让她进了。
    严倩腼腆中带着怯弱,轻声诉说这阵子身子不适,未能来得及给母亲请安,请母亲原谅。
    沈奕瑶看她的眼神却复杂了起来,无他,这严倩和裴姨娘太像了。让她不禁想起当年那个柔弱恭顺的人,是如何将自己玩弄于鼓掌之间的。
    往事不堪回首,沈奕瑶表情淡淡的,“既然好了便好,二姑娘来得有些早,在一旁坐一会儿吧,等阿嫣他们来了,再去荣安堂给老夫人请安。”
    说完,她便起身进内室了,一刻也不想呆。
    进了里面,翠巧小声说道:“夫人干甚这么好性儿,她想不适就不适,想来就来了,谁给她这么大的脸。”
    沈奕瑶笑了笑,“一个孩子,何必与她计较。”
    “可——”翠巧一脸忧心重重的样子,“奴婢见了二姑娘就想起了那裴姨娘,夫人你可别心软,放松了警惕,当年为什么送裴姨娘去庵堂,二姑娘是知晓的,肯定不知怎么恨着咱们呢!”
    沈奕瑶被翠巧的表情逗笑了:“行了,没你想的那般严重,你知道她为什么会过来示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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