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涨红着脸,神情颇为恼怒,“赵妈妈你侍候老夫人这么多年,府里上上下下都敬重你,包括我们这些做主子的,都从未说你一句不是。可你今日所为却是有些过了,到底是你老夫人,还是老夫人是老夫人?难不成我们这一大家子还要认你当婆母不成?”
    这话有些重了,赵妈妈吓得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连连道不敢。
    陈氏提出将家中产业进项的账本拿出来与她,赵妈妈面若死灰,神情似有绝望。
    老夫人在榻上使劲扑腾着,却无济于事,她如今除了右手与右胳膊还能动以外,其他处却是动不了。她急得满头大汗,都被人置若罔闻了,沈奕瑶见不得这种可怜,忙垂下了头,薛氏有意无意将眼神放在陈氏等人的身上。
    没人去关注她,确实也是如此,一个瘫在床上连话都说不了的老人,如今还能有何用?老夫人手里捏的那些东西,如今俱是赵妈妈管着,所以陈氏才会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赵妈妈身上,势要将这压在主子头上的奴才给掀翻了下去。
    “……给、给……沈……”
    老夫人不知使了多大的力气,才说出来这句,说完之后便瘫在那处,大力喘起气来。
    赵妈妈如蒙大赦,赶忙自地上爬了起来,扑到床榻那处。
    “老夫人说了,老夫人说给二夫人。”
    这句话似乎给了赵妈妈无穷的力量,让她语气逐渐平稳起来,神态也转为的坚定。此时那个帮老夫人管着威远侯府后院几十载的管事妈妈,才显出她应有的精明与稳重。
    “三夫人,并不是老奴质疑,二夫人毕竟是威远侯夫人,理所应当的管家人。三夫人您怎么能越过二夫人接了整个中馈,这置于二夫人为何地?说出去可是会惹人笑话的!”
    到了这个时候,老夫人还不忘要坑沈奕瑶一把,只可惜被护着的那个并不能体会其中的意思,反而有些怨恨起来。
    陈氏面上表情怪异,似乎明明心中怨怼,却又想强装镇定、宽和,亦或是不在乎雍容大度的模样。可惜并不成功,反而因这几种情绪交杂,怪异得有些可怖。
    “二嫂,你也是这么想的吗?之前可是您说您没有空闲管这些,我才想着与你代劳的!”陈氏委屈道。
    沈奕瑶被陈氏的表情吓到了,连连道:“我还要操心与阿嫣备嫁呢,哪里有这个空闲。我说过的话并不是作伪,三弟妹可不要误会!”
    “二夫人,老夫人的意思可是交给您!”赵妈妈赶忙说道。
    躺在榻上的老夫人也呜呜啦啦了几句。
    沈奕瑶歉然一笑,“儿媳确实没有空闲,既然三弟妹想当这个家,就让给她当就是。”
    薛氏紧随其后说道:“娘她老人家定然能理解的,您看我和二弟妹日日忙着操心儿女婚事,这整个府里也就三弟妹有这个空闲,也有这个能力当好这个家。”
    老夫人如今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只能涨红着脸,喘着气,瞪着两人,亦或者是瞪着所有人。
    陈氏终于安下心来,让赵妈妈去将账册拿出来。
    赵妈妈已经无力回天,只得抱出了一只黑漆箱子交给了陈氏。
    屋中的人俱是有些紧张起来,哪知陈氏却是抱了东西就走了,似乎生怕人抢去了似的。
    这陈氏每每言行举止总是那么的出人意料!
    *
    还不到晚上的时候,陈氏便闹腾开来。
    她大张旗鼓的来到荣安堂,二话不说让人按着赵妈妈就打起来。
    据她的说法是,赵妈妈胆敢欺辱与她,居然给了她一个空箱子。也不算是空箱子吧,里面不过只有薄薄的账册两本。陈氏就算脑袋再不够灵光,也不是个傻子,堂堂威远侯的大笔家业怎么可能就只有这么点。
    赵妈妈自然是冤枉的,之前那会儿她便与老夫人交流了,如今这事情却是再也遮掩不住,索性就让之大白于世。
    她也没有遮掩,说府里确实只剩这么点东西了。这一大家子近些年大手大脚花销惯了,只凭着那点祖业坐吃山空,早已是勉力支撑。为了填补府里的窟窿,老夫人近多年的积攒与嫁妆尽皆一空,无奈只能变卖家产。又说府里近几年的情况,大家也都应该知晓,早就有了端倪。
    陈氏整个人都懵了,不能想象事情怎么变成这样了!
    事情闹出来后,出乎所有人的所料。
    包括薛氏,她最近一举一动无不是在刺激陈氏,就是想让她从老夫人那里拿来府中的产业,想看看威远侯府真实情况如今到底如何,却也没想到会是这副样子。
    当年威远侯府偌大一份产业,居然只剩了两个小庄子,每年的进项破天也不过三四千两的样子。还有其他的那些呢?要知道公中可不止二房的一份家业,还有大房与三房的。
    这下事情闹大了,陈氏当着老夫人的面便质问起来。
    陈氏今日连番几次经历从天到地的刺激,大喜大悲之下,神情近乎癫狂,站在老夫人榻前口沫横飞的质问着,赵妈妈哭得老泪横流在一旁阻拦。
    老夫人不能说话,只能躺在那里听这个一向偏袒的儿媳妇拿话剜她心口上的肉。薛氏也有些难以接受,不停喃喃儿女婚嫁可怎么办。沈奕瑶等站在一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直到三爷闻讯赶回来,将陈氏给拽了回去。
    三房那边闹了一宿,大房那里也沉寂至极,倒是二房那里并未有什么其他异样,照样该吃吃该睡睡,毕竟当年哪怕沈奕瑶带着两个孩子离开了威远侯府,也从未说为银钱发过愁。
    这便是妇人的底气,嫁妆越多,底气越足。甭管你外面闹翻天,我自怡然过我自己的日子!
    严霆晚上并没有回来,府里也有派下人外出找过他,可惜并未找到人,不知等他回来后,知晓府中发生的这些事情,又是怎样一副面孔。
    作者有话要说:  ps:老夫人如今太酸爽了,只能说陈氏是神助攻。
    当然,就算老夫人想坑沈奕瑶一把,沈奕瑶也不会上她的套,又不是傻!108
    ☆、第109章
    ==109章==
    经过陈氏这一闹腾,老夫人好不容易养出来的那点精神劲儿,又折腾没了。
    半夜的时候,荣安堂那里闹着请大夫,说老夫人不好了。
    各处院子又亮起灯火,都穿了衣裳,匆匆赶往荣安堂那处。又是请大夫又是熬药的,一直折腾了次日黎明,才停歇下来。
    一起先薛氏等人还忧心老夫人出了什么事,经过这半夜也算是看出来了,老夫人这是在作啊。作天作地的,原本陈氏是占理的,被老夫人这一通折腾,倒显出她的不是来。
    瞧老夫人多么悲惨,一大把年纪的,被儿女折腾成了这幅模样。早年尽心竭力操持府里各项事务,家中儿女不思体恤,不事生产,坐吃山空,以至于家业败落,如今倒埋怨上年迈的老娘了。并不顾其病体,在其病床前闹腾了起来,以至于病情加重,险死还生。
    老夫人这一番行为,大体是表现出这个意思。
    薛氏庆幸自己男人沉得住气,几番劝她,她才没当这个出头鸟。三爷严瞿一整夜脸色都不甚好,陈氏双眼红肿,形容狼藉,缩在一旁也未敢说话。沈奕瑶带着严嫣坐在一旁,也是沉默不语。本是不用小辈来的,严嫣怕沈奕瑶一人应付不来这种场面,便熬着一夜没睡陪伴左右。
    当严霆踏入荣安堂,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面。
    了解到发生了什么事后,严霆脸黑如锅底。
    赵妈妈在一旁如泣如诉:“自早年老侯爷去世,府中本就是每况愈下,三位爷也是知晓府中情况的。这些年毫无进益,只凭着吃祖产,一大家子这么多人这么多花销,早就入不敷出了。早几年府中情况便不好,所以老夫人才会下令缩减开支,因此生出了许多事端,自是不用提。老夫人既要顾着面子,又要顾着里子,哪里支撑的下去……”
    这番话说得所有人俱是沉默不语,哪怕知晓这是在混淆视听,也不敢出声反驳。
    无他,老夫人差点因此事没了,甭管内里如何,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谁想落一个因财产之事气死亲娘(婆婆)的名义?除非他(她)日后不准备做人了!这也是为什么严郅明知晓事情没那么简单,却一直沉默的原因。
    大熙以孝为先,光一个‘孝’字便足够压死许多人!
    “行了,不用说了!”严霆挥手打断,沉声道:“老夫人现在身体如何?”
    赵妈妈抹了一把老泪,哭道:“昨日老夫人受了刺激,半夜里差点撑不过去,请了大夫吃了药,这会儿倒是没事了。大夫说,老夫人可再受不得刺激。”
    “二哥,都是我管教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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