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儿臣不想再忍,晋王他如此不要脸皮,孤敢说无论我们找来什么样的名医,到最后他那腿还是不会好,他就是装的!”
    “昭儿,母后能理解你的心情,可越是到了后面,咱们越是要忍。你这样急躁是不起任何作用的,现在咱们拼的就是耐心。你千万把你的脾气改改,现在宫中到处都在传你性格残暴,动不动就鞭打宫人太监,这前日更是把柏太师给打了……你这孩子啊,简直让母后操碎了心……”
    萧皇后坐在凤座上,满心满腹的疲累,以往一头乌黑的长发,现今鬓角竟起了几丝霜白。
    太子如同困兽般在殿中踱步着,手里的鞭子时紧时松,眼珠子布满了血丝,像似一头凶兽。
    “他欠打,天天教训孤,天天让孤忍……忍……我忍……”
    他嘴里神经质的念叨着,手里的鞭子往金砖地面上红毯上抽打。只是几下,好好的一张上好的波斯地垫便被抽得满目疮痍。
    萧皇后在一旁看得肝胆俱裂,她知道儿子性子急,不稳重,最近这大半年更是让他受了不少屈辱。陛下嘴里从来不说,可眼神一天比一天可怕,看着昭儿的眼神充满了厌恶。
    哪怕她费再多的力,都无法缓解,到如今萧皇后已经没自信说自己很了解熙帝了。这个与她少年即为夫妻的男人,现今变得极为可怕,脾气时阴时晴,也不知是与身体有关,还是与清楚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有关。
    萧皇后想,可能两个都有关吧,却无能为力,她已经没精力去关心熙帝了,自己儿子都顾不过来,更何况一旁还有个捣乱的晋王。
    “昭儿,你别这样,母后一定能想到办法解决晋王。”
    “那母后你赶紧想啊,赶紧想,赶紧想……将他弄死,弄死了,弄死掉……孤不想再看到他了,他还日日瘸着腿在孤面前晃悠,在父皇旁边晃悠……孤真想让他死,让他死……”
    太子眼神凝滞,嘴里不断重复着,突然眼神绽放出一抹异样的光彩来。
    “母后,你说我们要是把他弄死了,孤不就是理所当然的下一任皇帝?”
    太子的声音极为小,脸上露出神经质的笑容来,看起来既阴森又诡异。声音在安静的殿中回旋着,平添了几分渗人。
    萧皇后忍不住打一哆嗦,从嗓子里挤出一个声音,“谁?你说的是谁?”
    “你说是谁?”太子突然大喊,又转为喃喃低语,“对,这个办法很好,弄死他,孤就是理所当然的皇帝了……”
    萧皇后大惊失色冲上前,抱住太子,“昭儿,你醒醒啊,这种想法可是大逆不道,他是你父皇……”
    太子的眼神缓缓聚焦,神态转为正常。他拍了拍萧皇后的手,轻声道:“母后,你觉得他有把我当儿子看吗?有吗?明知道晋王就是故意的,他就这么纵着,这样继续发展下去,晋王的势力会越来越大,咱们的胜算会越来越小,还不如早早解决。他本就没多少日子了,提前一些也没什么,就当为了儿子做的最后一点的事……”
    “这样……可以吗……”
    听到这话,萧皇后眼色茫然,嘴里喃喃着,手无意识的紧抓,握紧又松开。
    “可以的,母后。”
    见萧皇后态度动摇,太子就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你看母后,现如今孤还是太子,他死了孤是理所当然的继位人。如果他要是突然变了想法,废了孤,改立了晋王,到时候可就晚了。”
    太子的最后一句话,狠狠撞击在萧皇后的心口上。她明明应该嗤之以鼻,可现如今她已经没有了这样的自信。
    熙帝现在脾气太怪了,让人摸不着套路,他表现的如此看重晋王……如果晋王的腿没事,他会不会就会废了昭儿……还是这本就是他和姓许的那贱人与那贱种一起想出来的主意,来戏耍她和昭儿……
    萧皇后看着儿子亢奋的脸与泛红的眼珠。
    昭儿太压抑了……
    最近宫里一直有流言蜚语传太子残暴的消息,萧皇后压了几次都没压下去,甚至近几日有御史弹劾太子失德……
    太子失德一直是萧皇后最为忌讳又最让她恐惧的事情,大熙朝历来立嫡立长,只要被立了太子,没有一个能拿出手的理由,即使是熙帝也不能随意废太子。而失德,却是一个很好的攻击手段。
    这也是为什么萧皇后一再让太子忍耐的原因,太子不能错,一点错误就会被无限放大,如旁边再有想浑水摸鱼的人,那些本来拥护嫡长的人就会动摇,就会给那些有心人可趁之机。
    而晋王受伤一事却是一再给太子本就不好的名声上抹黑,再加上昭儿这孩子沉不住气,萧皇后已经能感觉到说太子失德的声音越来越大……现如今是一名御史弹劾,继续下去萧皇后相信会跳出来更多人,甭管这后面是不是有人指使……
    还能忍吗?
    还要继续忍吗?
    不知为何,听到儿子这话,萧皇后心里竟然升起了一股莫名的痛快感!
    可她素来谨慎,思虑周全,即使心底已经有了答案,仍是说道:“你让母后好好想一想。在母后没想好之前,你不得妄动,也老实些,不要再惹事……”
    太子端详着萧皇后的脸色,缓缓的点了点头。
    *
    太子脾气暴戾肆意殴打宫人太监的流言,自然少不了许贵妃和晋王在里头动手脚。
    也怪太子太不争气,若是没把柄让人可抓不就没事了,自己送上门来的,别人自是要好好利用。
    如今许贵妃和晋王很得意,眼见他们的胜面越来越大,而那个蠢太子还在自掘坟墓,合该那萧皇后机关算尽,却摊了个不争气的儿子。
    陈起从太子开口把周太医一家人要走,心里便起了不好的预感。
    可惜他目标太显,不能与周太医联系,只能焦虑在心暗自着急。幸好的周太医那里别有玄机,倒也不怕不知晓太子动了什么心思。
    再次被带入一间暗室,周太医此时已经不会惊讶了,他本以为是不是陈起和杨辉又要弄什么鬼,可看到那张方正却满是虎霸之气的老脸,才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
    果然,听完靖国公所说的话,周太医已经木然了。
    如果不是这些日子时时被熙帝看着,做戏做成了习惯,他还真是要露出什么马脚。
    “如果时间太短反应不及,你可以本色表现,这样就不会违和,只要不该说的话别说就可以了……”
    那个面容普通的男子所说的话,突然在周太医脑海中徘徊。
    他很快就竖眉而起,怒目相向,斥道:“靖国公,你可是陛下亲封的靖国公,你可知这种想法足够诛你九族了!”
    周太医脸因为太过惊骇,内心太过震动无法平复,脸上的皮都开始抖起来,还有淡褐色的唇,连直指而去的手指都逃不过,却强自镇定的站着,只是仓皇之色再也遮掩不住。
    “周太医,老夫就不跟你说虚套话,你全家人都在老夫手里,别的歪心思也不要动,这事儿你不办也得办!”
    “你——”
    “其实你可以换个思路来想,太子殿下继了位,日后你的功劳可是最大的,荣华富贵自是不再话下。”
    “不、不行……”
    “周太医你可别急着拒绝老夫,好好想想吧。可别害了自己害了家人。”
    周太医突然瞠大双目,怒喷一口鲜血,急气攻心晕了过去。
    靖国公感叹地看他一眼,摇摇头,“何必如此倔强呢?不是已经背叛了一次吗?再背叛一次又何妨……”
    缓了半响,他才扬声道:“来人,将周太医送回去。”
    *
    暗里发生的这一切,晋王等人俱是不知晓的。
    于他们而言,此时他们占尽优势,只待一切准备妥当,便可随时而为治好腿伤。是时太子失德,便可趁势将太子废了,而改立晋王。
    现在这件事不急,能将太子逼疯了更好,晋王此时看戏看得可是很有兴致。
    只是他们忘记了一件事,你有你的谋算,别人也有自己算计,谁能算赢谁,那还得看双方谁有的本事,更何况还有许多变数在里面。
    周太医这边发生的一切,以极快的速度传回了景州。
    景王将自己关在书房里,沉思了一夜,将指令传回了京中。
    周太医得到命令后,整整一夜未眠,次日便往紫宸殿求见熙帝了。
    “你说什么?”
    帝王一怒,浮尸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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