茭白蹦到嗓子眼的心跳逐渐下降,归位,他趁着在路上的时间养精蓄锐,这场战不知道要打多久。
    .
    缔夜
    电脑前,戚以潦夹着烟的手伸向烟灰缸,蓄了长长一截的烟灰被他轻抖了进去,他的目光始终落在多个角度的监控画面上面。
    戚以潦的乐趣之一是在自己房里按监控,看监控里的自己。醒着,看书,工作,或睡着。以一个陌生的旁观者姿态。
    他监视他自己。
    这才有了现在这一幕。
    戚以潦今晚也是找不到别的能打发时间的了,才在察觉他只是洗了个澡出来,那年轻人面对他时就敢说话了,说的还不少之后,调出监控瞧瞧。还真让他瞧出了名堂。
    章枕百思不得其解:“是什么原因,能让一具空壳在瞬间多了灵魂?”
    戚以潦点击鼠标,画面从头播放。
    镜头下的青年原本赤身躺在床上,闭着眼,瘦骨嶙峋的四肢笼着一股腐烂灰败的气息,片刻后,他突然睁开眼睛,先是愣怔地东张西望,接着就呼吸急促,喘不过来气一样抓紧身下的床单,瞳孔紧缩。
    之后青年的行为就更匪夷所思了,他竟然抖着手穿好衣服,四肢并用地跌爬下床,躲到了桌下……
    他似乎是在逃避什么事情,很慌,却又不得不强迫自己面对现实。
    不论是情绪的丰富程度,还是转变频率,都极为诡异。
    “有点像是中邪。”章枕犹豫着说出自己的想法,除了这个,还有种可能,王初秋在成长环境的打压下学会了顺从,也只懂顺从,慢慢的,他的心性就沉睡了烂掉了,今晚他“醒”了,“活”了,总结起来,就是所谓的分裂。
    “中邪?不见得。”戚以潦扫了扫房里的那些小型监控安置地。
    “那就是分裂症。”章枕接了个电话,低声道:“三哥,人载回来了。”
    戚以潦把烟头摁进烟灰缸里:“送到隔壁去。”
    章枕立刻出去接应,他们只是来南城贺寿的,明天中午参加完宴会就走,三哥没时间管这件事,也不会管的,不相干,没必要。
    沈家不同于其他名门望族,沈老太太吃斋念佛多年,十分看重鬼神命数一说。沈家人手上是不能沾血的,有什么事都让下人做,自己不但要撇清,还要进庙待一待。
    倘若监控里的青年真的中了邪,那事态就严重了。
    戚以潦叫住快要走到房门口的章枕:“把床上的用品换一下,所有。”
    章枕挠挠头,先前他要抱王初秋的时候,三哥阻止他说别碰脏东西,他就怀疑是王初秋自作主张地做了什么,让三哥嫌弃了,现在更加确定了这一点,他在心底叹气,今晚是三哥要留下王初秋的,大家都以为三哥能放松放松了,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
    “是。”章枕道。
    下一刻,他又听主子开口:“还有桌上的那罐茶叶,一起扔了。”
    .
    凌晨一点过半,茭白回到“缔夜”,站在弥漫着浓重栗子花味的房间里,左边是凌乱大床和昏迷不醒的小辣椒,正前方是衣裤都在身上,只解了两粒扣子的沈寄。他比戚以潦大几岁,将近四十,眉目冷冽俊朗,两条大长腿跟精窄腰身引人瞩目。
    【你的好友沈寄已上线】
    头像是皮卡丘。
    黄橙橙的一团,两只耳朵竖起来,小短手缩在身前,扁平的闪电尾巴翘得老高,脸上有两小坨腮红。
    茭白确定没看错以后,他猛吸一口气,心里的小人疯狂呐喊:好可爱,想吸!
    可等他往浸满古早总裁味的老男人那瞟了一眼以后……
    皮卡丘顿时就不香了,拜拜。
    漫画中的沈寄颇有威名,作者给他安排了好几个高光时刻,送他上了重要配角的首位,他在漫画外的超话排名和同人热度仅次于戚以潦,输就输在他后来有官配。
    “先生。”茭白喊了声,这老家伙的毛发跟性欲一样旺盛,没有脱发的迹象。
    沈寄的嗓音里带着雄性动物结束征伐的慵懒:“去给我拿鞋。”
    茭白:“……”
    原主还要干这个活?
    茭白爱看be狗血渣贱类的漫画,印象里有不少是关于金主跟小情人的,他们的相处模式也是这种。
    几秒后,茭白在心里呵呵呵,不,不一样。
    这老男人不只是要他拿鞋,竟然还要他伺候穿鞋。
    茭白咬了咬牙,半蹲着把皮鞋放地上,小腿突然被踢,他措手不及,噗通跪了下去。
    沈老狗!你妈死了!
    茭白膝盖疼得快要裂开,他咬牙跪在地上缓解疼痛,头顶是冰冷且令人发毛的审视目光,看来戚以潦已经将监控视频交给这老东西了。
    “鞋。”沈寄不耐烦地冷冷道。
    茭白很想抄起皮鞋抽沈寄大嘴巴子,用最大的力气抽,抽得对方满地找牙,哭爹喊娘,但他的处境由不得他那么干,现在还不行,要忍。
    会有机会的,老子要把沈寄抽成猪头。茭白通过脑补安抚了自己,他碰到沈寄小腿的那一刻,根本不用纠结接下来该怎么做,这副身体的肌肉反应就帮他完成了为对方穿鞋的行为。
    一气呵成。
    茭白简直要笑出声了。
    对原主而言,男儿膝下有黄金,他站着就够不着,需要跪下来才能捡得到。跪着跪着,就起不来了。
    “你在想什么?”沈寄俯下身,衣领里的薄荷味混着在小玩意身上沾染的甜腻香飘了出来。
    茭白垂眼:“什么都没想。”
    “抬头,看着我说。”沈寄厉声命令道。
    艰难忍住想要服从的茭白:“……”你妈的,原主是被pua了吗?
    茭白正要起身,冷不丁地被沈寄扣住了后脖,那手掌又冷又宽,捏他像捏小蚂蚁一般,他不适地挣扎起来。
    沈寄一手掐住茭白的脖子,一手扯下他的上衣,干燥修长的手指从上划下来,停在他尾椎上面那一寸。
    这副身体的尾椎曾经受过伤,就是沈寄的指尖所停之处。
    茭白跪趴在沈寄腿前,背上狂起鸡皮疙瘩,危机意识让他的四肢开始发抖,呼吸急促,他要跳起来反击的前一秒,沈寄掐着他脖子的五指收紧,在他感受到窒息的瞬间,贴着他尾椎那一处的指尖猛然向下一摁,力道恐怖且残忍。
    茭白痛得脸色泛青,抽搐不止。
    第4章
    沈寄拿帕子擦了擦碰过茭白的两只手,将帕子丢在他脚边,起身离开。
    茭白跪不住地栽下去,额头咚一下磕到地面,他试图从地上爬起来,却不行,浑身抖得跟筛子似的。
    草,好疼。
    茭白咬紧牙关,汗湿的脸贴着地大口大口喘气,他费力地做了个深呼吸,背后的薄薄一层布料被汗浸湿,紧黏着他瘦弱不堪,却又顽强地往上撑的脊梁骨。
    沈寄在看过戚以潦房间的监控后,只觉得面上无光。戚以潦那屋的摄像头太多,遍布四处,被发现一个两个不是没可能。
    只是,沈寄没想到的是,他带过来的狗竟然敢在多个摄像头之下,在他好友的床上耍把戏。
    就凭那套低劣演技,也想引人注意。
    狗不乖,那就要接受惩罚。
    现在沈寄“检查”完了,茭白这身体的旧伤因此复发了,他趴在地上想沈寄的结局,觉得自己的痛感稍微减轻了一点。
    茭白趴了会,狼狈地撅着屁股,用手肘撑地,一点点挪动身体爬起身,他看见沈寄背着身子停在门口,旁边是助理,对方在汇报什么,恭恭敬敬的。
    沈寄扣上两粒扣子走了,助理进来,他没管床上的小辣椒,只是用公式化的口吻让茭白去洗脸。
    茭白的脸上有在地毯上蹭到的毛絮,被冷汗一粘,看着脏乱。
    “王先生,你是董事长的人,在外要注意自身的形象。”助理刻板地提醒道。
    茭白没精力吐槽,浑身使不上劲,他扶墙挪进洗手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半晌无声。
    头发浓密,刘海参差不齐,下垂眼,卧蚕饱满,唇形不清晰,整张脸显得憨,木,很好欺负。
    下一刻,镜子里的人总是往下耷拉的眼尾上挑,眼中跳起一抹跟五官格格不入的野性与火焰。
    茭白抓起刘海,凑近些,仔细打量自己,比漫画上的还要瘦。
    下巴很尖,眼下发青,暴露在外的皮肤没有一点血色,皮下的青色血管清晰可见。
    就像是……
    很久都没见过阳光了。
    茭白怀疑原主有病,他被这个想法刺激到了,心想不至于,自己融合的那份记忆里没这部分信息,漫画里也没提,好吧,工具人而已,不提是正常的……
    所以呢,那原身为什么一副鬼样子?
    茭白三两下洗了脸,心不在焉地走出了洗手间。
    房里已经不见小辣椒的踪影,一片狼藉的床也收拾干净了,助理干这活很有经验,他不冷不热道:“走吧,王先生。”
    茭白的身体很不舒服,坐着比站着还痛苦,他一路都没出声,直到车停在目的地——沁林园。
    这园子在漫画里出现过很多次,大部分都跟礼珏相关,他前期来这里收拾邻家哥哥的遗物,暂住了一小段时间,后期是来拜访他心上人的小妈。
    此时夜幕下的园子就像一座坟,没有一个下人出来迎接,茭白孤零零地进门,直奔厨房,他饿了。
    茭白捣鼓了会,端着一盘炒面走出厨房,昏暗的灯影下,一道身穿黑红色唐装的身影立在那里,他被吓得差点把盘子扔过去。
    “康伯,你还没睡?”茭白稳了稳心神。
    老管家不说话。
    茭白索性也不打理那神出鬼没的老头了,他在桌前坐下来,径自吃起炒面。
    一盘炒面还没吃到一半,灯影下的人影就离开了。
    茭白放下筷子,起身去找水喝,那老头是沈老太的人,来这当眼线的。原主刚来这里的时候还把他当老家的普通老爷子看待,后来才知道对方把自己当狗。还是只丑不拉几,丢人现眼的土狗。
    不止老管家,园子里的保镖佣人都那么认为。
    只有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一说,土狗怎么飞啊,笑死人。
    茭白吃饱喝足就上了楼,他走得慢,几步一停,细细品了品豪宅的气味,什么也没品出来,只觉得回声真响。
    原主的房门没锁,茭白一拧就开了,他反手关上门,对着陌生的卧室深吸一口气,一刻不停地搜找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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