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哈特利医生朝两人的背影看去,几乎愣在原地。
    他们看起来像一对如胶似漆的恋人——傻子才会觉得像。
    刚刚第一眼看清楚安格斯带来的女孩后,约翰不由自主地盯着她看,那张精致的小脸猛然塞给他一股强烈的熟悉感,仿佛以前见过,一时又说不出来在哪见过。更重要的是,她看起来很小,很稚嫩,他不禁怀疑她还没成年。
    尽管几十年来坏事做尽,但约翰还有身为一个体面人该有的正义感和良知。安格斯由他一手带大,从安格斯身下躺了女人开始,他常常告诫他不能染指小女孩。如今看见这个女孩,他严重怀疑安格斯把自己的话当耳旁风,太阳穴突突地跳。
    郗良怕生,安格斯把她安置在自己的卧房后,走下楼看见约翰站在楼梯旁,英俊的脸庞愁云惨淡,还带着一丝怒意。
    看见安格斯一个人,约翰开门见山问:“女孩哪来的?”
    约翰不相信爱德华的话,爱德华会包庇安格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要听事主自己亲口说。在他面前,安格斯从不说谎。
    “捡的。”安格斯一脸风轻云淡,下了楼梯,悠闲走进大厅,潇洒地在古典沙发上坐下。
    屋里有暖气,远处的大壁炉里还有热腾腾的火焰。
    “什么?”约翰跟在他身后,难以理解。
    其他人都不在,去忙了。泊车的泊车,准备晚餐的准备晚餐,整理资料的整理资料,打扫的打扫。这里没有仆人,一切生活上的琐碎事都要靠住在这里的他们轮流分工,但通常都和在玩一样,这会儿他们还拉着爱德华要详听安格斯的新鲜事。
    “我记得你从来都不会管我的女人是哪里来的。”
    约翰坐在他身边,认同地点点头,“我确实不会管,我管不过来。但她只是个孩子,我跟你说过不许伤害孩子,你忘了?”
    “她十八,或许十九,这也不行?”
    “捡的你知道年龄?你根本不确定。”
    “这是她自己说的。而且,她怀孕了。”
    霎时间,约翰整个人像被雷劈了一样,又僵又脆,仿佛一碰就碎。
    安格斯好笑地看着他,重复道:“她怀孕了。”
    时间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约翰的眼神跟大白天里见鬼了似的,不敢相信安格斯居然玩出私生子了。
    在他看来,安格斯一向很谨慎,因为他自己就是私生子,他知道不该轻易搞出小私生子,可偏偏……而那个女孩那么小,那么瘦,裹着厚重大衣依然显得纤细,苍白的小脸可以看出她瘦得病态,这样的人,怀孕了,堕胎于她而言残忍,怀胎十月生产于她而言也残忍。
    “她是心甘情愿跟着你的吗?”
    “……心甘情愿?”安格斯微微仰起头,凝望高阔的天花板上垂下来的古铜吊灯,漫不经心的模样像是在脑海中偷偷摸摸思索这个词的含义。
    约翰见状心中了然,渐渐恢复理智,清楚两种残忍只能选择一种,那就是前者。
    他坐直身子,沉声道:“我让人准备一下,明天给她做手术。”
    庄园里有最先进的医疗设备,干净卫生,再由他亲自操刀,做个堕胎手术简简单单。
    安格斯似乎早料到他会这么说,神色淡然道:“我是带她来检查身体的,我要孩子,约翰。”
    “你要孩子,那她呢?她要吗?”
    “她不在乎。”
    约翰缓不过神来,他来自有宗教信仰的家族,却不是一个喜欢对别人指手画脚的保守派疯子,他从不将宗教和政府放在眼里,教义和法律禁止女人堕胎,他则乐意免费给女人堕胎药,做堕胎手术。那些不想要孩子却意外怀上无力抚养的女人、那些被强奸的女人、那些乱搞性关系的无知少女,还有那些常常意外怀孕的妓女等等,只要有门路找上他,他和手底下的医生们都乐意帮人一把。
    他自认是个正直的医生,不会让每一个不受父母期待的生命来到这个世界上遭受苦难,这一切想法源于安格斯这个私生子。
    生命无辜,不被期待不被喜爱不必来,来了只是受罪罢了。
    然而现在,这个受尽磨难的私生子也要有私生子了。
    约翰一脸凝重地靠进沙发里,瞪着安格斯欲言又止,无话可说。
    他在十七八岁时被忽悠揽了还在襁褓里的安格斯,当他的教父,也是养父,出于人之初性本蠢,不,性本善,他欢欢喜喜接受了。谁知道,从那时开始,他的人生就注定了不能风平浪静,他理想中与世无争的生活在他抱着安格斯喂奶的时候无情破裂,在他面前碎了一地,遁进土里无影无踪。莫名其妙扛起了一个小生命,担起了一份为人父的责任,还要时不时被人有意无意地问一句,“那个私生子还没夭折?还没暴毙?”
    蓦地,约翰长叹一声,道:“你知道你的弟弟查理就要上位了吧?安魂会的最高决策人。如果他知道你有孩子,我想他会很兴奋,特别是男孩的话……他一直对乱伦情有独钟,你知道的。”
    事实上说得更直白点是弟弟一直对私生子哥哥情有独钟。
    安格斯颔首,用指腹轻轻摩挲黑色衬衣的袖扣,声音平静,“你也知道了?”
    “韦斯特给我发电报了,还说查理要见你,不是你回去就是他过来。安格斯,他早就想围剿你,如今他就要得逞。”
    安格斯冷笑一声,“他怎么得逞?仅仅是坐上那个位子吗?”
    “那女孩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你上心了不是吗?查理只需要对她下手。”
    安格斯看向约翰,心里陡然没了底,“我对她上什么心了?我只是想要她肚子里的孩子。”
    约翰一眼看透他,有些讽刺地迁就他道:“就姑且算查理只需要对没出世的孩子下手吧。”
    “我也只需要对查理下手。”
    “你想杀了你的弟弟?在艾维斯五世的眼皮底下?”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早就想杀了他。”安格斯冷声道,“这些年没动手,是看某人面子,但既然现在某人不管教他,由着他来我面前撒野,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约翰哑然,无可奈何缄默着。
    温暖的空气中只有燃烧的声音,沉闷地萦绕在两人心头。
    过了半晌,约翰听见安格斯放轻了声音自顾自道:“明天我要先去伦敦,她就麻烦你照顾了。她不挑食,很好养,就是脾气不太好,她可能还会闹着要喝酒,不过不用管她,把她关起来就好。”
    “什么?”约翰忽地有一股不详预感。
    “还有一点你必须得知道,她有攻击性,会杀人,你最好小心点,也叫他们谨慎点,有什么利器别被她碰到。”
    约翰张了张嘴,突然失了声。
    “还有别的要问吗?”
    约翰深吸一口气,找回声音道:“你确定你不是在形容一个疯子?”
    “说她是疯子未免有失偏颇,不过是的,她是疯子,总之你们自己小心点。”
    “我的天。”约翰已经开始头疼了,“你到底从哪里捡来这么个麻烦?这个世界上又不是没有女人了,你换个人不行吗?非要去招惹疯子。”
    安格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这个世界上女人很多,但和夏佐生活过的只有她,成为夏佐死穴的只有她,会二话不说直接杀人的只有她,杀人后毫无悔意的只有她,喝酒不会醉的只有她,又疯又傻的只有她,长得合我心意的只有她,你说哪里能换一个和她一样的?”
    郗良的一颦一笑,一嗔一怒,都是独一无二的。
    闻言,约翰又失声了,难以置信地盯着安格斯看了好一会儿,语气生硬问道:“你说的夏佐是我认识的那个夏佐?”
    “除了他还有谁?良是他母亲捡回家的养女。”
    安格斯将自己遇上郗良的事都言简意赅向约翰全盘托出,约翰听着一个头两个大,扶额之时一只手完全遮住上半张脸,让自己陷入黑暗里,内心希望着再次睁开眼时,他还在拉斯维加斯的住所里,安格斯没来找他,什么事都没发生,一切如常。
    安格斯说完,看见约翰一副无地自容的模样,轻笑道:“你怎么不说话了?”
    “你想让我说什么?”约翰一脸万念俱灰,将手抵在扶手上托着脑袋,长腿搭成二郎腿。
    “夸你把呆子夏佐惹到亲口说出要杀了你的话吗?”
    “他又不是真心在意良,他要是真心在意,那傻子至于被我遇见?”
    约翰由衷道:“可怜的女孩。可是,安格斯,你夺走了夏佐一个补偿这女孩的机会,他要是真的不在意也不会白白给你送十万。”
    安格斯嗤笑出声,“他的确在意。你知道他为什么不直接和我抢吗?”
    “我怎么知道?”约翰只知道,女孩没把这两人杀了实在对不起自己。
    “法兰杰斯缺女儿。”
    安格斯轻飘飘一句话令约翰愣了一下。
    “哪个都缺。”安格斯补充道。
    美国上流社会有两个法兰杰斯,一个是拜尔德·法兰杰斯,一个是康里·佐-法兰杰斯,两人关系不错,好得外界觉得他们不联姻说不过去,可惜两人都只有一个独子,霍尔·法兰杰斯和夏佐·佐-法兰杰斯。
    约翰很快明白安格斯的意思。
    “但康里不是藏着一个小女孩吗?”
    “安魂会傀儡阴原晖的女儿和康里妻子的漂亮养女,你说他们更愿意选哪个当霍尔·法兰杰斯的妻子?”
    约翰恍然大悟,安格斯玩着袖扣意味深长道:“我想,夏佐是知道的,只要霍尔·法兰杰斯一日未婚,他带他的宝贝妹妹回去,都是要被送到霍尔·法兰杰斯床上去的。人给了法兰杰斯家,就不比在我这里能随时抢回去来得好。他送了十万过来,也是为了以后更理直气壮把人抢回去,到时我也不好说人是我养的。”
    约翰不禁感慨道:“他心机有这么深吗?”
    “但愿没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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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的更新要在晚上了,我还一个字都没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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