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太医呵呵装傻,笑着糊弄过去了。
    王永珠带着丸药和汤头歌,又根据杜太医先前改过的方子重新配了药,拎着就要回家。
    走到半路,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牛夫人,您慢走,要是用得好,下次来我还给您这个价格——”
    扭头看去,就看到路旁一家胭脂铺子前,赫然就是那天张秋菊身边跟着的那个小媳妇。
    正在热情的跟顾客道别。
    那顾客满脸都是笑容,旁边的小丫头手里拎着好几样包装好的脂粉。
    送走了那位牛夫人,那个小媳妇站在门口,看到衣服穿着鲜艳的女人就招呼:“各位夫人小姐,我们店新上的从府城那边的新胭脂,颜色又好,气味芬芳,今儿个买咱们店还送刨花油——”
    这招呼声,倒是吸引了不少大姑娘小媳妇进店。
    王永珠站在了半天没动,张秋菊的那个儿媳妇本来是笑眯眯的看过来的,看到王永珠,愣了一会,脸上的笑就僵在哪里,不过很快就恢复了过来:“这位妹子,咱们又见面了。”
    王永珠本就想知道张秋菊一家如今在哪里,看这个架势,这胭脂铺子恐怕就是那张秋菊家的本钱了。
    当下微微颔首,冲着那女人道:“这可是你们家的胭脂铺子?看起来生意不错啊!”
    张秋菊的这个儿媳妇,是老二的媳妇,方氏,因着她嘴角伶俐,能说会道,嫁过来没多久,就被安排到了胭脂铺子里帮忙。
    方氏在这铺子里招待来的女客,每个月张秋菊给老二这一房多一百个大钱的零花钱,算是方氏的月钱。
    就这一百个大钱,可把老大和老大媳妇羡慕坏了。
    老大媳妇是个嘴笨的,不仅嘴笨,特别不会说话,属于那种聊天开口就能聊死那种。
    自然不能做接待客人的活计,便被安排在家里做饭洗衣服,每天累得跟狗一样,身上头发上全是油烟味,为了怕弄脏衣服,成天都是灰扑扑的。
    相比较老二媳妇方氏,为了接待客人,要涂脂描粉,打扮得光鲜亮丽,越发衬得老大媳妇跟烧糊的卷子一般。
    老大媳妇没为这个少说酸话。
    方氏一看这跟大嫂之间的对比,越发的珍惜在店里干活的机会。
    听王永珠这么一问,忍不住就道:“还好,托大家的帮衬,生意还过得去!妹子要不要试下我们家的胭脂,我跟你说,我们家的胭脂是整个荆县最全的。经常有州府和京城那边的时兴货过来。价格又公道,买一盒胭脂还能送一瓶刨花油。妹子,你这般好颜色,要是涂上我们家的胭脂,那真的是可以美若天仙了,要不要进去看一下?”
    王永珠唔了一声,也没拒绝,跟在方氏的身后就进了店里。
    这胭脂铺子不大不小,一进去,就看到柜台后面的货架上,摆满了各色的胭脂水粉,桂花头油什么的。
    不少客人正在柜台上打开盒子闻着香味,或者试用,铺子里弥漫着脂粉的香味。
    柜台里有几个小伙计,跑得脚不沾地,麻溜的给客人拿各种脂粉。
    方氏跟在王永珠后面介绍:“这种胭脂就是今年刚出的,从青州府那边兴起的,说是涂了之后显得气色好,皮肤白里透红,又香又润。还有这个宫粉,又细又白,配合胭脂使用,效果最好。买过的都说好,咱们店如今卖得最好,要不要试一下?”
    王永珠摇摇头,继续往前走,看到柜台后确实琳琅满目,有各种香味的头油,胭脂,宫粉,还有画眉毛的黛石。
    耳边听着方氏的解释,心中就开始计算,东大街附近的铺子,可不便宜,这样两间铺子,如果是自己的铺子,那可值不少钱。
    要是租的,租金也不会便宜。
    看这店铺的生意,再听店里伙计报出来的价格,那所谓青州来的胭脂,卖得最贵,一盒要五钱银子,再加上所谓的宫粉,还有头油什么的,这一套买下来,得花费二三两银子呢。
    王永珠又不动声色的套了几句话,方氏也就顺口吐露出来,这胭脂铺子就是他家的,还说这铺子就是当初发家的铺子,当初他们田家就是靠着卖胭脂水粉才起家的。
    如今虽然也有了别的生意,可胭脂铺子,是田家的根本。
    第八百五十四章 长见识了
    不说别的,就田家如今的当家,当初的那个货郎,现如今还隔三岔五的到胭脂铺子里来转转。
    教育两个儿子,也都是说不能忘本,不能忘了当初田家若是不靠着卖胭脂,只怕在这荆县就呆不下去,要收拾包袱滚回乡下去了。
    更不要以为,这胭脂铺子赚的是小钱,没什么意思。
    要知道这胭脂铺子,看着不起眼,铺面不大,可每月关帐的时候也不比其他铺子赚得少。
    尤其是在荆县,大姑娘小媳妇只要是买胭脂,都想着要到田家的胭脂铺子来买,因为他家的货时兴,紧跟着府城和京城的流行趋势。
    只要京城和府城流行啥东西,过不了两个月,就能在田家铺子里看到。
    这让荆县的太太小姐们,走出去都觉得倍有底气,紧跟京城潮流,从来没有落伍过。
    王永珠一边听着,一边附和,偶尔说两句,越发让方氏说得更多。
    等到王永珠了解的差不多了,她才略微点一下头:“我都知道了,今日还有事,先走了,改天再登门拜访。”
    说着就要告辞。
    方氏本来还以为自己滔滔不绝,将自家的胭脂铺子吹得这么厉害,换个谁家的大姑娘小媳妇,就是那老成些的夫人,也忍不住要动心啊?
    可王永珠看起来不是很有兴趣的吗?一直附和自己说的话,还问了好些事情,一听就是对胭脂铺子很感兴趣的呀?
    怎么轮到要买了,就变了个人一样?难道是出不起银子?
    看王永珠一身的打扮,虽然是素净的布料,看得出还是很不错的,不比她们身上穿的差。
    又看她手上拎着一包药,还有几包点心,那点心的包装可是荆县有名的老字号的,就他们田家,也是逢年过节,当婆婆的才舍得买几包给大家尝尝鲜。
    看着不差钱,就是不买,方氏心里嘀咕着,莫非是还记恨自家婆婆?
    不过这样有钱的顾客,倒是不能轻易放走。
    因此也不见恼,只拉住王永珠的袖子不放:“瞧妹子你说的,你要是真喜欢,姐姐送你两样先回去试试,要是好用,你赶明儿再来——”
    田家胭脂铺本来就有一些香粉之类的给人试试的,方氏拿出两样来,一样香粉,一样胭脂,小小的,瞧着倒是挺精致可爱的。
    死活要塞给王永珠。
    王永珠自然是不要的,推攘了一会,方氏有几分恼了,声音也大了些:“我说这香粉和胭脂是我送你的,又不要你银子,别不好意思——”
    这一嗓子,就惊动了店铺里的人,本来两人推攘那么一会,就让不少人侧目了。
    此刻听到说话,都看了过来。
    王永珠被这么多人看着,十分淡定,没有半分不好意思,语气十分平静:“因为我不需要!不要钱我也不需要!”
    本来还有几分鄙夷的看着王永珠的眼神,看到她这么淡定,不急不恼,也没见羞涩,只是很平静的陈述一个事实。
    让不少女客不由得多看了两眼,有那年纪大一点的,立刻就看出来了,顿时看着方氏的眼神就变了,小声的跟身边的人嘀咕了几句。
    旁边的人经过提醒,立刻就看明白了,再看方氏,那眼神就不对了。
    方氏不傻,她十分敏锐的感觉到了顾客们态度的变化,有些摸不到头脑。
    还是胭脂铺的掌柜,在这胭脂铺干了快二十来年了,一看这架势不对,立刻从柜台里面走出来,略微一打量王永珠,立刻就明白了。
    马上上前,堆起来笑脸赔罪:“这位小娘子,实在是对不住了!这是我们的疏忽!我给您陪个不是,对不住…”
    掌柜的本来想要方氏上来赔罪的,可毕竟这是东家的儿媳妇,好不好的,也轮不到他们说,只得自己上前。
    王永珠只冷笑一声:“我听着里面铺子的这位娘子,一直说你们铺子的胭脂如何好,几十年的老店,可没曾想到,感情这几十年的老店的口碑就是给带孝的人硬要塞脂粉!可真是长见识了!”
    这话一出,方氏脸色一白,看向王永珠的衣襟和袖口,果然看到了白色的镶边。
    旁边看不下去的客人纷纷开口了:“可不是,这拉客人进店好歹也看看啊,人家小娘子还守着孝也被拉进来了。那么明显都看不出来,这也是个心大的。”
    “可别说了,这可是田家掌柜的二儿媳妇,才嫁过来没两年,就到铺子里帮忙了,他家二儿子最受那田掌柜的偏心,这是明摆着要把胭脂铺子给老二呢!”有那好事者还头头是道的分析着。
    旁边听到人忙点头,田家这家里,都是疼爱老二,老大就跟捡来的一样,时间久了老大自己越没了上进的心思,干脆在家混吃等死,也不管自己婆娘孩子在家过的什么样的日子,反正是彻底的放松了。
    “倒是老二两口子,一个精明,一个嘴乖,哄得田货郎,如今很是看重老二,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只怕这田家就是老二的了。”
    因着有靠山有底气,两口子在田家那是过得可比老大一房潇洒自在多了。老大和他媳妇被分配着只做些力气活,或者洗洗涮涮的事情,这一对比就出来了。
    本来两兄弟,一个得意,一个失意。
    尤其是田货郎经常带着老二出去应酬,穿着的衣裳料子那也是好的,才体面。
    可老大一家天天在家做不完的活计,还总是被张秋菊挑出各种不是来痛骂一顿。
    长此以往,老大两口子在家跟隐形人一般,被老二一家映衬得黯淡无光,如同影子一般,无声无息。
    因此这田家上下,尤其是铺子里的那些人精掌柜,自然知道这田家谁能得罪,谁不能得罪。
    尤其是方氏,看着是到店里帮忙的,大家谁不清楚,这就是如今田货郎精力不济,不能看着胭脂店了,让他儿媳妇来监督来了。
    店里的伙计面上奉承方氏,实际一个个都恨得牙痒痒的。
    伙计们卖胭脂水粉,图得是个啥,田货郎开得薪饷又不高,勉强能糊口而已。
    第八百五十五章 我就是找茬的!
    就图运气好,碰到个大方的顾客,给点跑腿费什么的,一天碰上这么一两个,一个月的收入就很是能过得去了。
    说来都是十几岁的大小伙子,长得都是干干净净的,手脚麻利,殷勤备至,穿得体体面面清清爽爽的,站在那里就招人喜欢。
    碰到来买胭脂水粉的是未出阁的大姑娘,红着脸说上几句话,也不好意思多开口,看到喜欢的也就买了,丢下银子都不要找零的。
    更有那已经成亲的小媳妇,那都泼辣着,嘴里荤素不禁的,天天往这胭脂铺子里跑,不图别的,就图跟这些小伙子打两句嘴仗,抛个眼神过去,逗得那些小伙计们面红耳赤,她们也就能开心一天。
    因此一般来的人,给这些大小伙子的打赏还是不错的,尤其有时候女客人逛累了,坐在店里,吩咐这些伙计们去给跑个腿,买点点心或者别的什么,一般也都有跑腿费。
    这样,田货郎饷银没开多少,伙计们的日子也不是很艰难,大家都挺好,彼此也都有了这种默契操作。
    可自从这方氏来了之后,仗着自己是东家的儿媳妇,初来就挑剔这个,看不惯那个,店里除了掌柜的就没有能逃过她那一张嘴的。
    这也就罢了,谁让人家是东家的儿媳妇呢?忍了也就是了。
    可方氏前些日子却干了一件惹众怒的事情,她在前两个月,站稳了脚跟,自认为都摸清楚了铺子里的事情后,就看那些小伙计们不顺眼了。
    觉得他们一天到晚都不琢磨正事,就想着给那些顾客们跑腿啊,哄他们开心,好多得两个打赏。
    有这个心思,多给顾客们推销两盒胭脂水粉多好?
    可是她也知道,自己毕竟只是初来乍到,这才几天就对公爹的铺子指手画脚,只怕是在找死。
    因此一直都忍着,最近自家男人越发得公爹的看重,去哪里都带着。
    自家男人由此喝多了回来偷偷吐露,公爹已经偷偷跟他说了,将来这些家业都是要交给二房的。
    因此这方氏看这铺子,这都是自己的钱啊。
    忍了这些天,听到自家男人的那话后,方氏又观察了几天,看自己男人提出什么想打,公爹一概都不驳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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