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是个很会小题大做的人,也就是说她很夸张,就连父亲和母亲的最后一次争吵也在尽情的演绎,她让父亲赶紧滚,她没有用走那个词,父亲真的走了。妹妹小时候摔倒了哭,她总是要装摸作样的先往地上吐口唾沫,如果妹妹磕到了桌角,她就会用力击打那张木桌,木桌有钢铁的稳重和烈火的绚烂纹理,自然无动于衷,母亲可以转头对付我,怪我没有看好妹妹,然后妹妹会像个白痴一样的笑起来,又不是打在妹妹身上,她当然还能笑得出来。
    自打外婆死后,母亲就变本加厉,她把我和妹妹一起送进学校,我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手段,我们俩一个班上最大一个最小,却就读小学里一个年级的一个班。
    她说,这样我就可以照顾妹妹。
    当时的妹妹文静瘦弱,我比班上同学都大,发育快一点,调皮的男孩子爱捉弄妹妹,不是说照顾吗,那就照顾呗,我偷偷把一个男生带到妹妹面前让她打几拳,妹妹是个小废物,死活不出手,我真是再不想管她了。
    后来我也没想到妹妹会有那么固执的时候,她拿小刀要刺别人眼睛的事还闹到老师面前,那时候我也不得不承认这个我带了一路的小屁孩我其实是不懂她的。
    每天上学放学后面还得跟个跟屁虫,和别人共享一件衣服一条裤子,包括母亲的日子我慢慢受够了,妹妹还是个学人精,我要什么她就要什么,我有什么她就有什么,我没有自己的空间也没有属于自己的时间,任何的东西都不彻底属于我。
    我在学校交了几个小朋友,放学之后,早早溜出来到别人家去玩,母亲以为我们只是到哪里去玩,快到吃晚饭的时候回去一看妹妹还没有回来,母亲问我,我答不出来,我们就从家里倒着走回往学校的路。一直向着天黑走,一路上都是煎熬,碰见车,我担心妹妹会不会被车撞,碰见人,我又担心妹妹会不会被人拐回家,我也不知道到底是希望她消失好还是不要消失。
    走到学校,妹妹坐在值班室里,她又傻又愣,和房间角落的扫把被随意安置,不知道在等谁,母亲将她全身上下看了一眼,还是周全的,转头给我一巴掌。
    是我先把妹妹丢下,是我先离开的,但我还是为这一耳光感到委屈,她像我小时候一样,将有关于妹妹的一切都怪罪于我。
    晚饭的饭桌上,我只顾埋头吃饭,很少夹菜,吃完抬头看的时候,母亲将肉夹到妹妹的碗里,妹妹盯着我,“姐姐,你为什么,要,一个人先走?”
    妹妹讲话有点不利索,但我知道她当然不是结巴,也许因为她嘴里含着口饭的缘故,很久之后我才想明白她只是在斟酌怎么在母亲面前说这句话才显得事情不那么严重,“要”字后面她还省略了几个字,“丢下我”,母亲打我的那几耳光也给她留下了阴影。
    升上初中之后,我在分班名单里看见妹妹,她始终是我的尾巴,可我觉得我不过是她的影子。
    母亲让我和妹妹一起睡,她说,我长大了,不能再和她一起睡,有几次我溜到客厅沙发,被发现,第二天晚上,她就把门从外面锁上了,死活不开门。
    我爱上了赖床,妹妹往往起得很早,我们不再一起搭同一班车,我有意避开她,因为起得晚,来不及吃早饭,妹妹会给我带一份,油条炸得蓬松又金黄,可是冷了,它们常常被我丢进垃圾桶,再后来,我每次只吃自己买的零食,我的意思已经像是楚河汉界一样分明,告诉别人,我和她关系不好。
    即使回到家,我们睡在一张床上面,一天之中有大部分时间我们互相都能看见,我们之间也无话可说,床上总有她的气味,我无法形容,不会随着她起来或离去逝去,房间里的这张床也是那个时候换的,我央求了几次母亲都不肯,妹妹只是提了一句,她就同意了。
    我有了一群朋友,至少表面看起来活泼友爱,在她们身上感受到平等,回到不向阳的家,世界变得狭小且布满灰尘霉菌,而妹妹无论在家里的饭桌上还是在教室里也只是埋下头来保持沉默,我的朋友占据多数,她们都因为我而和妹妹不怎么来往,意外的是,她也有了一个常来往的,是个精瘦的女孩子,个子不高,所有的老师都说这个学生有些小聪明而不用心,她们的共同点是爱好沉默,连同她不出彩的成绩和班上另外一些人一样过眼就忘。
    我的成绩越来越好,节节拔高,我将成绩单送到母亲面前被她变成了敲死苍蝇的纸,我越来越明白,我从来没有被母亲肯定,站在舞台的中间,虚幻的荣耀因为根基不稳只会让人恐慌。
    苦于母亲口中踏实日子的枯燥无聊,我在初叁的时候交了个男朋友,有时候让他陪陪我打发时间,我那时候所有的怨憎不过都来自母亲和妹妹,其实我怎么会懂得爱呢,那个男生说是我的男朋友,我们也不过是喜欢凑在一起看书,约会就是写作业,他会送我回家,送到我家不远的公交站,然后他再坐回去,就算有几次我和妹妹坐到同一趟公交,我们碰见了也不会说话。
    妹妹应该算是个有眼色的孩子,她面对我的沉默让我得意,有种报复的快感,她知道她不是主角,最好远远避开,偶尔晚上我在她面前感叹那个男生不解风情,如果妹妹严肃对待有要与我谈一谈的架势,那时候我胖了不少,我只会躺下来,我的肚子就不会像站立的时候那么大。我拒绝她的关心。
    但我忘记了妹妹固执的一面,没想到妹妹告诉了母亲,早恋两个字,足够让母亲从父亲离开说到我都忘了父亲模样的现在,许多年来,她一直把自己的权利视为理所当然,不能想象她总是有那么多的怨恨经过一次次的爆发依然有结余,下一次会有更令人痛苦的狂风暴雨袭来。
    我有和她一样的坏脾气,我们都想赢,我在心里憋了很久的话都在这个晚上爆发出来,我抱怨她对我的不公平,“谢公最小偏怜女。”当我第一次见到这句诗,往后常常会想起来。可是就算再爱妹妹,因为妹妹身体的特殊性,为什么要牺牲我,一个生理的多余,一个内心的缺憾,她对待妹妹的态度才造成妹妹最大的残疾。
    母亲一直反复无常,有时候她会念起父亲的好,她说他对人对事还是不错的,有时候又会骂他不是人,丢下我们,将他说的一文不值,准确说起来,在外婆家发生过的那件事,一个意外一个错误,让母亲彻底疯魔了。她自己太把妹妹的畸形当做一回事,当父亲因为妹妹离开她,当妹妹和表妹玩那个模仿的游戏,她的世界开始倾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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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写的意思应该表达出来了吧,很担心,每次情感抒发就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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