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姗姗,你既不起身,那我可一个人去遛马了……”斜身坐在御榻边缘的萧清淮,意态闲闲的表示道,看到南姗迷迷糊糊睁了眼,便做出起身欲走的动作,南姗‘哎哎’了两声,顺手扯住萧清淮的衣角,将他又拽坐回床榻边,懒猫似滚趴到他腿上,倦倦地打了个呵欠:“我起,我起,不过,皇上,能不能再让我眯会儿啊。”
    外头阳光正好,艳而不烈,明亮的映在寝殿之内,南姗的脸上留着几许粉红的睡印,萧清淮摸摸老婆漂亮的脸蛋,然后把她从腿上拎起来搂到怀里,笑道:“行,你再眯会儿,那我数多少个数后叫你?”
    “呃,一百个数好了……”再眯不到两分钟的时间,应该不算很过分吧。
    萧清淮十分好说话的应道:“好吧。”在南姗脸上亲一口后,数道:“一下。”再亲一口,继续数:“两下。”又亲一下,往下数:“三下。”
    南姗顿时精神万分地爬起来:好吧,让萧清淮数一百个数,她实在是太过分了。
    皇宫内不仅有供皇子读书学习的地方,亦有供他们习武骑射的场所,只不过占地比较小些,远比不得在城外的皇家狩猎场,南姗换好便于骑马的装束,随萧清淮一道离了勤政殿,一路步行溜达到了骑马场,原本,萧清淮怕南姗累着,是准备坐轿前往的,哪知,南姗要疏散活动筋骨,想散步走过去,萧清淮便罢了坐轿的心思,媳妇身体健康体力棒棒,他求之不得。
    宫中侍卫牵来萧清淮的专有坐骑,一匹英俊神气的大白马,骨架宽硕,毛色漂亮,南姗正想摸两下马脑袋,萧清淮已拉着她往马背送,南姗只居高临下一小会儿,萧清淮便翻身上了马,骑坐在南姗后面,对牵马的侍卫摆了摆手,然后双腿一夹马腹,大白马便迈动了步伐。
    靠着温厚结实的肉垫,南姗对一步一颠的超慢马速,略微无语:“这溜马的速度,还没我走路快呢。”
    环着南姗腰并拉缰绳的萧清淮,轻笑慢语道:“你若嫌走着慢,咱们慢跑起来也可以,唔,要跑起来么?”
    南姗囧了个囧,这真是一个纠结的问题,她是挺想跑会儿马,享受一下加速度的感觉,但又恐后头这位精力旺盛的男士,不合时宜的欲虫上头,那得多窘迫多尴尬啊,见南姗久久未语,萧清淮自作主张地抽下一马鞭,马蹄舒展,立即蹬蹬蹬的跑了起来,被紧紧箍着的南姗,顿时没啥可纠结的了。
    萧清淮到底不是无所事事的富贵闲人,而是一个忙里偷闲的一国帝王,在场所并不很大的骑马场,略跑了一阵子后,便勒了缰绳跃下马来,再朝马背上的南姗张开双手:“下来吧。”
    南姗意犹未尽的递出手,借萧清淮的手力跳下马背,摸了摸被风吹过的鬓发:“头发乱了么?”萧清淮拍拍自己的独家御马,扭头笑道:“不很乱,走,到殿里略歇歇脚,叫宫女再给你梳梳。”
    萧清淮所说的略歇歇脚,是要到驭马场的宫殿里净面更衣,在风里土里跑了半天,衣裳脸蛋沾了尘埃,需要清洗换装一番,咳咳,身上的衣裳明明才穿了不到两个钟头,皇家的生活水准实在是太……奢腐了,南姗向佛祖表示忏悔。
    净面换装之后,萧清淮携着南姗离了驭马场,蔚蓝清澈的天空上,白云悠闲的舒卷,新换一身天水蓝衣袍的萧清淮,对身旁依旧精神饱满的南姗道:“走了那么多路,又在马上颠了半天,你倒还这么精神,索性到演武场看看三个皇儿,瞧瞧他们的箭术练的如何了。”
    在勤政殿之外,南姗十分恪守妻子本分,绝对不会出现蹬鼻子上脸的行为,听了萧清淮的话,遂温柔的表示:“妾身听皇上的安排。”
    帝后驾临演武场,不拘是三位皇子、数个皇子的陪读,抑或是教课的师傅、站岗的侍卫,统统纳头拜礼,萧清淮安之若素地受了礼,而后口内道:“免礼。”
    免礼起身后,尚拎着弓和箭的萧明昭,脸上挂着薄薄的汗珠,冲突然到来的爹妈展眉笑道:“父皇母后怎么过来了?”萧明轩并未开口说话,只安静恬淡地瞧着父母,萧明恺红着脸蛋笑嘻嘻道:“是来看我们射箭么?”
    至于别的人,未得皇上询问,均没有吭声,只规矩地站着。
    萧清淮踱动几步,道:“父皇过来看看,你们这箭术都练的如何了,每个人射十支箭给朕瞧,明恺,你先来。”
    萧明恺是四兄弟中性子最顽野的一个,听了皇帝老爹的吩咐,萧明恺抱拳应了声‘是’,然后开始搭箭拉弓,瞄着箭靶的红心,萧明轩则是性子最安静的一个,南姗从袖中抽出一条绢帕,给已八岁半的萧明轩拭汗,笑着问他:“轩轩,累不累?瞧这汗冒的。”
    眉目甚是秀美的萧明轩,笑得纯然恬静:“母后,我不累。”
    南姗给次子略拭了拭汗珠,接着道:“过会儿射箭,你可上心些,来的时候,你父皇说了,谁若射不够六次红心,可是要挨罚的。”
    ‘嗖’的一声,离弦之箭擦靶而过,萧明恺懊恼的哎哟了一声,而后扭脸问老爹:“父皇,射不够六次红心,真的要挨罚么?”
    萧清淮眉眼平淡,反问:“你说呢?”
    萧明恺扁了扁嘴,默默扭回头,再从背后箭筒抽出一支箭,瞄准靶心。
    萧明昭神色很轻松,凑到南姗身旁,笑眯眯问亲娘:“母后,崇崇呢?您和父皇来这里,他没吵着跟来这里呀。”
    南姗瞥一眼已是半大少年的长子,温馨提示道:“昭儿,你父皇还说了,你练习射箭的日子最久,至少要射足九次红心。”
    萧明昭顿时膝盖疼得有点想跪。
    因学生们年岁不一,教习射箭的师傅,会根据每个人的体力和臂力,来安设靶子的位置,像最年幼的萧明恺,给他设立的靶子便近些,稍大一些的萧明轩,便会搁得略远些,萧明昭的放得最远。
    被幸运大神附体的萧明昭,十支箭十发全中,在场诸人忍不住抚掌喝彩,极是淡定的萧清淮,冲身旁的侍卫扬一扬下巴,吩咐道:“将大皇子和二皇子的箭靶再放远些。”目光落到两个大些的儿子身上,十分从容道:“明昭,明轩,你们两个重新再射十箭。”
    南姗默默抽了抽嘴角——萧清淮,泥垢了噢,一天不罚儿子会浑身痒痒么。
    ☆、第276章
    “晚上做完功课后,都过来找朕领罚。”撂下这句话,萧清淮背负着双手,从容淡定地踱步而走。
    南姗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只能装成没事人一样,顺手摸摸萧明恺的苦瓜脸,温声道:“母后回去了,继续好好练着,不许偷懒,但也当心些,不许伤着了。”又望向被故意欺压的两个大儿子,南姗心里很同情,面上却只能微笑:“习武课最是费体耗力,母后让人给你们准备好吃的。”
    萧清淮走了几步,发觉老婆居然没跟上来,止步回头,略略蹙眉:“走了!”说好的妇随夫唱呢,跟上节拍呀。
    南姗再拍拍萧明恺的脑瓜子,温柔的叮嘱一句:“要听师傅的话,不许闹脾气。”绣着精致花纹的裙角一阵摇曳,南姗的步子挪到萧清淮身侧,脸上的笑容恰到好处:“来了。”你丫,催啥催。
    随行的宫女和内监半近不远地跟着,萧清淮作势轻咳一声,边走边问:“还不坐轿?”
    南姗抬头望天,脚步轻松:“我还要散步。”
    萧清淮轻轻‘唔’了一声,拉过南姗的手握住:“反正时辰还早,那就慢慢散,明个可没空和你出来闲转了。”
    被牵着走的南姗,面不改色的镇定:“皇上自忙皇上的,难道我还能闲得无聊不成?”
    烂漫的秋光在执手之间悄然淌过——冬天又来了,直冷的寒风凛冽滴水成冰,萧清佩却伤心的热泪滚滚,直哭的说一字掉一泪:“……算我求嫂嫂了,您就将我母妃挪出瑟落馆吧……现在天这么冷,我母妃又病了,她一向身子弱,再这么熬下去,怕是……呜呜……”
    天冷的甚是厉害,勤政殿日夜不辍地烧着地龙,暖融似春,南姗看着断断续续哭泣的萧清佩,摩挲着手里的小暖炉,耐着性子缓声道:“天冷地寒,我已命人多送了薪炭棉被,你母妃生病,我也命人给她请医熬药了,五妹妹还待如何?”
    不等萧清佩再动嘴皮子,南姗已又道:“至于将你母妃挪出瑟落馆之事,你再哭也没用。”瞧着已是妇人装扮的萧清佩,南姗淡淡道:“你母妃的封号位份是先帝下旨褫夺降下的,瑟落馆也是先帝亲口吩咐让你母妃搬去的,你出阁之前,不是也向先帝苦苦哀求过么?先帝说过什么,你都忘了?”
    萧清佩脸色白了白,眼泪依旧止不住地往下流:“可她终究是我母妃呀,眼见着她生病受苦,我不能不管她呐。”
    南姗垂低眼眸,看着暖炉上头的精致图案,再道:“你母妃谪居瑟落馆,原本是非诏不得外出,非诏不得探视,你每回寻我想见你母妃,我哪回没有依你?这几年来,你求我将你母妃挪出瑟落馆,也不是三回四回了,我从没给皇上那里提过一句,你皇兄早就说过,你再嚷嚷这事儿,就直接将你母妃送进冷宫,你皇兄向来说一不二,你该知道的。”
    萧清佩没再吭声,只低低的一泣又一泣,南姗静了一静,才又道:“御医说了,你母妃生病大半是心绪郁结所致,你去瞧她时,劝她多想开些……还有,你如今已嫁了人,要与驸马和睦相处相敬如宾,镇日给驸马脸色瞧像什么话!再有,你夫家的婆婆姑姑以及妯娌,虽不用你特别敬着让着,但该有的礼数也不能少了!她们若慢待轻侮与你,我自会与你撑腰做主,若是你不顾体面,失了皇家颜面,惹怒了你皇兄,我可帮不得你。”
    “好了,瑟落馆那边,你也去瞧过了,这就出宫回去吧,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好好与驸马过日子,不可使性子胡闹,算下来,你成婚也有三年了,生儿育女的事,虽有天意,也看人事,你自己多掂量掂量。”南姗开口送客道。
    送走萧清佩没过一会儿,萧明崇踢踢踏踏跑了进来,才靠在迎枕上翻了两页书的南姗,搁下手里的杂记,搂着爬上暖炕往自己身上蹭的幼子,笑语蔼蔼:“崇崇,不是在你父皇的书房玩么,怎么回来了?”
    萧明崇依赖地缩在母亲怀里,童音脆亮:“父皇要和人商议事情,叫我回来寻母后玩儿。”
    南姗拧了拧幼子的脸蛋,手感柔软的舒服:“一天到晚,就记着吃和玩儿,待明年开了春,你父皇可要送你去上学了。”
    萧明崇时常耳濡目染哥哥们的惨状,一听到自个儿也要被送去上学,当即嗷嗷抗议道:“我不要去上学!”会被父皇罚打手心,会被罚贴着墙根儿面壁,会被罚蹲马,有时候蹲马还要举东西,萧明崇越想越伤心,又扁起唇色鲜亮的小嘴巴,十分委屈道:“我一去上学,父皇也该凶我了。”
    南姗拍了一下萧明崇的屁股,板起脸道:“你不去上学,你想上天呐!穷人家的小孩儿,想上学都上不起,你父皇给你们寻的先生和师傅,都是极好极佳的,你还不知道珍惜?只要你听先生和师傅的话,完成先生留下的功课,做到师傅布置的任务,你父皇才不会凶你。”
    萧明崇表示怀疑:“真的?”
    南姗忍着笑点头:“真的。”
    寒意深深的严冬夜晚,萧清淮待南姗向来极为热情,用他的话来讲,这样寒冷又温暖的日子,很容易令他想起新婚时的场景,南姗只能狠狠啐萧清淮两口,顺带骂上一句‘你个老不正经的’,新婚时正是隆冬,萧清淮又是个待业少年,天冷的人懒的出屋子,俩人便可劲儿在屋里胡闹了大半个冬天,依稀记得,董妈妈几乎天天都要绿了脸。
    明黄燥热的空间里,萧清淮犹如一只喂不饱的饿狼,狠狠攫取着南姗的心神和体力,也不知过了多久,萧清淮重着呼吸结束,南姗像是死了一回,待理智飘回脑袋时,萧清淮又在温柔地轻抚细吻,南姗搂着身上萧清淮温热的脖颈,声音略哑道:“你可真是我的冤家……”
    “不是冤家,怎么聚头。”还和南姗叠着罗汉的萧清淮,嘴里极会堆词儿,手上也没闲着,四下到处游移。
    南姗掰住萧清淮乱拱的脑袋,低低笑道:“好冤家,今天就这么着吧,别再来了,快要过年了,我还有一摊子事要忙呢,待我清闲了,都由着你好不好。”
    萧清淮眉眼含春,嘴角含情:“不好——”
    南姗使劲瞪眼:“你不想过万事齐备的好年了?怎么,你想过一回乱七八糟的新年?”
    萧清淮抚抚南姗的眼角,温语笑道:“那么多总管都是吃干饭的?你几天不理宫事,宫里就能乱成一团毛线?那你掌管后宫这些年,不成了闹着玩啦……”南姗还待辩驳几句,已没耐心辩论的萧清淮,便吞去南姗的话,只让她呜呜呜。
    待南姗再睁眼的时候,殿外是安静谧然的,同时,殿外也是天光大亮的,似乎早已睡醒的萧清淮,半坐着靠在叠堆的软枕上,自己捧着本书翻着瞧,还很没牙齿地将南姗摆出抱着他腰睡的造型,南姗顺手揍了一下萧清淮的肚子,并且狠狠瞪着他,想骂两句出出气,却因脑袋饿的缺氧,想不出来要骂点什么。
    被揍一下肚子的萧清淮,将手里的书塞到枕头下,又懒懒地躺回被窝里,抱住南姗顽笑道:“我给你洗了澡,给你穿了寝衣,你一睁眼,不先说声谢谢,反倒先打我一下,你就这么报答我的?”
    南姗喉咙哽了一下,捶一把萧清淮的胸口,发声:“我饿了,要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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