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厘,已非,前面的部分可以过了。”姚川一点时间都不浪费,坐在导演位上就喊,“接着肉搏这一块的内容演。”
    纪厘默默点头,不着痕迹地憋起了呼吸。
    元已非想起那日试镜时被青年的短暂压制,升起一丝要强的心气,应话,“好的,姚导。”
    在万众期待下,这场大戏终于拉开了帷幕。
    “action!”
    开机声响起的那一瞬间,纪厘的气场就有了明显的变化。
    他抬头直视着眼前的男子,双眸布满了仇恨的红血丝,“他人呢?你把他怎么样了?”
    即便知道兄长已经凶多吉少,可真要面对‘死讯’的这一刻,他还是深深感到了自己的无能为力。
    元已非微微推下注射针剂,液体如丝散出,化作水雾落在了干燥的空气中。
    “你问那个嘴硬的小警察?被丢去后山狼窝,早已……”
    “——啊!”
    纪厘如同压抑到极致的猛兽,瞬间冲撞了过来。
    即便一早就做好了准备,但元已非还是被他的力道给吓了一跳,后背硬生生地挨到了冰冷的地面上,手上的针剂掉落在一旁。
    再抬眼时,他就看见纪厘眼底的杀意,浓得让人在盛怒之余,还有那么一丝恐惧。
    对方捏着尖细的针,在他的颈侧落下丝丝凉意,仿佛下一秒就能刺破微弱的皮肤、扎进他的血脉里。
    元已非眼底的阴鸷凸显,他伸手压在了纪厘手腕的皮开肉绽的‘伤口’,猛然反手一扣。
    就在对方失痛的那一瞬间,将其反身压制。
    元已非隆起拳头,狠狠地揍了上去,“一个已经死得连骨头都不剩的小警察,居然能把你逼疯成这样?”
    用力的一拳。
    “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有什么资格对我动手?”
    又是用尽全力的一拳。
    施烨很不满,这还是第一次有警察敢对他动手。
    对于这种负隅顽抗的贱种,打死了他都不觉得可惜。
    纪厘适时咬破口中的血包,随着元已非落下的拳头,一点一点地往外吐着血。
    他倒地无力地撇着脑袋,呕出的鲜血顺着脸颊沾染上了地面。
    镜头慢慢拉进,定格在青年那张濒临死亡的脸上。
    纤细的睫毛被倒滑的血液染红,微微颤抖渲染着壮烈的红。青年拼命地凝住眼底生的光亮,握拳的双手仍在一下又一下地垂打着施烨。
    轻微到近乎无力的反击,倔强得令人心酸。
    ——从我选择缉毒事业开始,就没想过要退缩。
    ——我一直等着,组织和人民需要我的那一刻。
    ——即便注定是一条不归路,为了人民,我也得义无反顾地和毒贩们抗争到最后一秒。
    直到这时,藏在剧本前期的这些台词就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从古至今,正义两字,永远撼动人心。
    已经有感性的工作人员捂住自己的双眼,不敢去看这样的残忍画面。
    这还仅仅只是电影拍摄,就已经那么刺痛人心,更何况那些蹲守在前线的缉毒警察?
    他们为了人民,又得要熬住多大的伤痛、付出多大的代价?
    拍摄还在继续——
    元已非饰演的施烨终于停下了自己的施暴,他像丢垃圾一般地甩开苟延残喘的青年,喊了一声,“人呢?都给我死进来。”
    守在外围的群演‘毒贩’立刻推门涌入,他们站成一旁,对着元已非毕恭毕敬,“施爷,有什么吩咐,你说。”
    刚刚被铁门隔绝了视线,他们完全不知道室内发生了什么,但从陈奚的情况来说,应该是活不过今晚了。
    元已非双手叠拢在一块,关节处还留着刚刚打斗时的充血红印。
    他踩上纪厘的手掌,看似漫不经心地碾了两下,实际上细微绷紧的下颚线,足以看出他脚底的用力。
    纪厘麻木地张了张嘴,发出一丝一毫的痛声。
    “把他给我带到后山狼窝。”元已非垂眸,瞳孔冷得可怕,“我亲自送他上路。”
    ……
    “卡,可以,过了。”
    元已非迅速收起戏中的神色,第一时间将倒地的纪厘扶起来,“纪厘,没事吧?”
    纪厘没像以往一样直接起来,他瘫坐在地上,捂住自己的眼睛小声道,“……已非,你让人给我拿张纸巾,我想擦擦眼睛。”
    特制的‘假血’流进了他的右眼,略微有些刺痛。
    秦栎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不对劲,他面色骤变,快速赶到了青年的边上,“湿巾和干净的水拿过来,快点!”
    这最后两个字,几乎是被他吼出来的。
    郁赋雅和包子闻声赶到不对劲,小跑着上前,“怎么回事?”
    工作人员着急忙慌地将纸巾和矿泉水递了上来,“栎哥,这里有纸巾,你们先处理,我记得小陈有洗眼液,我马上找他拿过来!”
    纪厘艰难地眼睛睁开一条缝,见自己被那么多人团团围住,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去拿纸巾自己处理。
    结果下一秒,秦栎就拢住了他乱动的手,少有的严肃制止声响起,“别动!谁教你演戏演到这种程度的?不舒服了不会第一时间喊卡吗?”
    纪厘一怔,连带着周围的人都跟着没了声,他们已经很久没有看栎哥在片场发火了。
    道具组的血液都是用红酒、蜂蜜等可食用的调制出来的,不会对人的身体存在伤害。
    纪厘现在虽然难受了一些,但只要将眼睛里的‘血液’清洗干净,缓一会儿就没事了。当初,元已非和秦栎在拍摄《邦国天下》时,都有过这种倒霉经历。
    元已非不动声色地看向秦栎,轻叹一声——
    向来在片场镇定的人,这会儿居然急成这个样子。这么大声地吼话,生怕别人听不出你对纪厘的特别?
    都说关心则乱,秦栎啊秦栎,你这回还真是栽得死死的。
    秦栎没功夫去理会他人的心思,此刻的他眉头紧锁着,快速将纸巾弄湿。
    他一点点地擦拭着青年眼里的血色,手法轻柔又细致。
    纪厘感受到男人近在咫尺的气息,莫名有些委屈嘟囔,“……我刚刚没觉得不舒服。”
    拍摄时,他全身心地集中在戏里,角色陈奚本来就受到了极端的痛苦,所以一时半会儿没察觉到这点细微的刺痛。
    这不是听见导演喊了卡,他才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了吗?
    工作人员及时拿来了洗眼液。
    秦栎将纪厘右眼内外都清理干净,这才让他敷着洗眼液再缓缓。
    “没事吧?眼睛如果还不舒服,一定要及时和我说。”郁赋雅带着他坐回到休息区,语重心长地嘱咐。
    “郁姐,我没事,大家也都别担心了。”
    纪厘用纸巾擦干了生理性的眼泪,带着歉意的笑容和工作人员们一一招呼。
    众人放心下来,回到自己各自的工作岗位上,准备转场下一个拍摄场地。
    纪厘揉了揉眼睛,确认那种刺痛感消散后,这才放松地叹了一口气。
    哪知一抬眼,他就对上了秦栎的身影。对方严肃的神色还没完全散去,连同担忧的情绪也让人一览无余。
    纪厘回想起男人的那句呵斥,忽地就有些斤斤计较起来。
    秦栎对上青年的视线,刚刚靠近,结果就听见对方不情不愿地指责。
    “栎哥,你刚刚的语气也太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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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叽哩:认真的演员不能被骂(握拳)
    #那啥,叽哩叽哩,以后↑的时候更凶(bushi
    第71章
    面对纪厘突如其来的温软质问,秦栎愣了两秒,心软得一塌糊涂。
    他走近两步,无可奈何地服了软,“是,怪我语气重了些,但我没有要凶你的意思。”
    秦栎看着青年被假血刺激得有些发红的右眼,强行压住心尖上的不舍得。
    “以后你无论在哪个剧组,身体永远是第一位的,明白了吗?”
    纪厘原本只是随口一提,但没想到得到了男人这么真切而温暖的嘱咐,原本那点不着调的郁气被轻易抚平,他勾了勾唇。
    “嗯,下次不会了。”
    郁赋雅听见两人暗流涌动的对话,猛烈咳嗽了一声。
    幸好今天就杀青了。
    要是再在剧组待上几天,自家艺人怎么被拐跑得都不知道!
    还没等纪厘开口,一侧的季云启就傻乎乎地开了口,“郁姐,你这段时间是不是嗓子不太好呀?我那边有我二姐送过来的养生润喉茶,要不要给你分点?”
    “……”
    郁赋雅卡壳,差点想要把憨憨季三少给踹出去。
    秦栎心知肚明,笑而不语。
    不过季云启一开口,也算适时打断了纪厘和他之间的那点微妙氛围。
    姚川安排好转场事宜,快速走回来关切,“纪厘,没事了吧?”
    “姚导,我没事,最后一场戏我能照常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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