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她,也没有旁人能做。
    是以,她虽觉得累,却对此没有一丝抱怨。
    婢女端着糕点和茶水奉上来,其中就有钱氏今日献上来的酸枣,装摆在玉盘中泛着蜜青色,酸酸甜甜的味积在鼻息,甚讨人喜。
    只是,庄宜穗觑了一眼后,眸子中却不着痕迹地闪过了一丝嫌弃。
    她不爱甜,也不嗜酸,往日的菜色皆是平淡,叫人分不清她的口味。
    酸枣被腌制过,几颗几颗腻在一起,泛着黏糊劲,庄宜穗轻拧了拧眉。
    氿雅见此,就要将酸枣撤下,一边还说:
    “没眼色的东西,什么东西都敢叫娘娘入口!”
    婢女无措地低了低头,忙认了错。
    庄宜穗嫌烦,打断了对话,遂不知怎得,忽地想起今日周韫和钱氏的对话,她顿了顿,说:“先放下罢。”
    氿雅一愣:“主子真的要尝尝?”
    庄宜穗没说话,氿雅却懂了她意思,将银着递过去,庄宜穗接过,夹了一颗抿下。
    只刹那间,庄宜穗就狠狠拧起眉。
    氿雅忙拿起杯盏,接过她吐出的酸枣。
    庄宜穗脸色有些难堪,她抿了几口茶水,才将那抹酸意淡去,她拧起眉,没忍住啐了一句:“周氏当真何物都能下口!”
    她还当钱氏给周韫送甚好物?
    结果就是这几颗酸不拉几的破枣子?
    氿雅觑了眼四周,抚了抚庄宜穗的后背,低声道:“主子气甚?”
    她顿了顿,话音稍低,透着些许嘲弄:
    “什么样的人配尝什么样的物,侧妃也只能受旁人这样的礼了。”
    一侧不小心听见这话的婢女皆低了低头,连鸠盼都没忍住扯了扯嘴角。
    钱氏敢往锦和苑中送,必是叫家中精心备下的,怎得就成寒酸物了?
    周侧妃那里能缺什么?不过缺些用心备的物件罢了。
    若她说,钱氏这礼才算是送对了。
    送旁的名贵物件,可送得进锦和苑?
    许是氿雅也知晓这话说不得,声音小了不知几个度。
    庄宜穗顿了顿,明知不该,但听得这话,不得不说,她心情瞬间好了不知多少,漫不经心地瞥了眼那盘酸枣,挥了挥手,不耐道:“端下去罢。”
    另一侧的钱氏,不知自己送进正院的酸枣被贬低得一文不值。
    她还在纠结。
    她身边的婢女含香见此,有些不解:“主子,您在想些什么?”
    钱氏瞥了她一眼,摇了摇头:
    “我要给侧妃送礼,莫不是只送了些酸枣?”
    她也觉有些过于寒酸。
    钱氏家中行商,尤其是,她家中行的还是盐商,最不差的就是银钱,钱氏缺的不过是一层名贵的身份。
    是以,钱氏进王府后,府中不知在背后出了多少礼,就盼着她能生下一子半女。
    含香顿了顿,迟疑道:
    “可……主子今日给正院送的就是……”一食盒的酸枣。
    钱氏轻咳了一声,脸色讪讪,些许不自在。
    这当然不一样。
    她给王妃送,是面子上必须过得去。
    而给侧妃送,可是她前些日子去裘芳园,送了不少银钱,刘氏才给她出的点子。
    刘氏只说了一句:
    “你想好,且看看这府中的情景,你争不过,总得背靠树,方可乘凉。”
    钱氏知晓她不聪明,一张在家中被吹捧的脸蛋,在这王府中也不过平常。
    她争不过,就如刘氏所说,她总得好好的。
    她有钱,可怕的是花不出去。
    这满府,她看了数月余,只知晓侧妃得宠,她本还有些犹豫,可她知晓刘氏比她聪明,刘氏既都投了侧妃,必有思量。
    她想不透,就跟着照做即可。
    翌日,请安散罢,周韫刚用得午膳,就听外间通传,钱氏过来了。
    周韫眉梢轻挑,失笑摇头:
    “竟真的来了。”
    时春问:“让她进来吗?”
    周韫浑不在意地点了点头,总归是昨日她自己应下来的,也没甚好反悔的。
    不过须臾,钱氏带着婢女走进来,手中拎着一个食盒。
    待食盒打开后,腌制过的酸味顿时蹿出来,周韫一顿,没忍住视线觑过去一眼。
    送礼得讨喜。
    周韫倏地眉眼透着笑,显然她是真的爱酸。
    见此,钱氏心中松了一口气,她脸上又重新挂了笑:“姐姐喜欢就好。”
    也不枉费她特意让家中紧赶慢赶地送进长安。
    钱氏没多说什么,酸枣送到后,说了两句话,就退了出去。
    倒是惹得时春惊诧了:“她就这般走了?”
    周韫好笑:“不然呢?”
    不管钱氏是何目的,但总不能直接说出来,否则岂不是嘴脸太难看?
    她这般想着,忽地那边时秋惊呼了一声:
    “主子!”
    周韫和时春转头看过去,就见时秋将那食盒打开,满满一下皆是酸枣,不知该不该说钱氏太过实在。
    但让时秋惊呼出来的,却不是因为这个。
    而是食盒,竟打开了一个夹层,里面摆着几张物件。
    周韫接过一看,也是一愣。
    手里的物件不是旁物,而是十数张的盐引。
    或者可直说,是钱。
    周韫不太清楚盐引的价值,但她知晓,就她手中的这几张,恐比她父亲几年的俸银都多。
    周韫捏着盐引,坐回榻上,陷入沉思。
    时秋咽了咽口水,挥退旁人,走近周韫,低声问:“主子,这钱氏送这么多盐引过来,这礼着实厚了些,可是她……”有事相求?
    半晌,周韫摇了摇头,却没有说话。
    她眸色有片刻地深。
    若钱氏只是送这些盐引,价值虽高,但也不过如此罢了。
    她在想的是,钱氏送的是钱,还是……盐?
    若是后者,那价值可不止星点。
    思忖片刻,她将盐引递交给时秋,道:
    “莫要多想,本妃不过一个区区后院女子,便是她有事相求,本妃又能做何?”
    周韫不着痕迹地拧了拧细眉,有些迟疑。
    她不知晓该不该将此事和爷说明?
    冷风催着冬寒。
    几近年底,周府也送了礼来,府中回礼重了三成,是在和周府表明,对周韫的重视。
    因此事,周韫连着几日对傅昀态度皆是甚好,软哝地叫傅昀轻挑眉梢。
    半月之后,郭城还是没有传消息回来。
    周韫再问傅昀,傅昀抚着她的后背,低声安抚她:“别担心,此时没消息,反而是最好的消息。”
    稍顿,周韫恹恹地耷拉下眉眼。
    她低声细细地说:“可妾身这心里总觉得些许不安。”
    选秀至今,已有半年,她不知给顾妍姐姐送了多少封信件过去,却一封未收得回信。
    可她派去送信的人回来皆说,信是送进了单府。
    早年在郭城时,周韫也去过单府,单老夫人脾气温和,人年龄虽大,待人却甚是慈祥,有她在,单府如何也不会待顾妍太过分。
    是夜,周韫伏在傅昀身上睡着,细眉紧紧蹙着,似眼皮轻挑,睡梦间总有些不安。
    傅昀一手小心护着她,却是低叹了声,整夜未曾阖眸。
    年宴这日,傅昀带着庄宜穗和周韫进宫。
    这次孟安攸有孕,可和徐氏那次不同,孟昭仪没让孟安攸进宫,不过即使她叫了,傅昀也不会带孟安攸进宫就是了。
    今日是年宴,除了周韫一个特殊外,其余皇子皆只带了位正妃。
    有子嗣的,也皆由正妃带进宫,妾氏只能留在府中小聚一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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