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初师范毕业没去县城一中教书反而回到边城,所有人都埋怨他傻,可他觉得县城不缺老师,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他更愿意回到边城扎根,孩子就是边城下一代的希望,他不相信边城永远这么贫困落后。
    “我会聘请最好的老师。”男人缓声道。
    王老师听到身旁人的话收回思绪,他接待过的人不少,第一次听到口气这么大的,全国最好的老师都在燕城,没人愿意来边城,他们学校根本拿不出这笔钱。
    “那教学楼也破了能翻修吗?”他开玩笑地说道,“教室的监控也不够用,如果可以的话顺便再修个草坪。”
    “可以。”男人的语气丝毫不在意。
    当秘书过来签订合同时,他才意识到不是开玩笑,他不禁问:“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吗?”
    “沈迟这个孩子和父母生分,平时没人管教。”男人皱眉道,“麻烦你多看顾着点他,押着他好好读书。”
    王老师从言谈中听出了长辈口吻,正想再问时男人已经坐上一辆低调的黑色帕加尼。
    上车后,坐在严照身边的殷秘书问:“您是认可沈迟了吗?”
    “等他考上燕大再说。”严照显然不置可否。
    殷秘书在心里腹诽,不仅请好老师还给修学校,赠的字也是《诫子书》里的文句,摆明了是养女婿了,严照最为护短,没见严照对外人这么用心过。
    “让阿文查的事查到了吗?”
    殷秘书收了神色,严照口中说的阿文是严家养子严文,与严照情同兄弟长大,是严照最信任的左膀右臂,比他们更早来到边城调查。
    “查到了,高伯的侄子前段时间过来说要迁祖坟,高伯回边城祭祖,看监控一个叫燕建国的人想对高伯动手,不过这人胆子小,刀伸到一半停下了,但凡他藏好点都还有机会。”殷秘书摇头。
    “这人是聪明人不想蹚浑水。”严照的语气慢慢变冷,“他背后的人是想往严家插钉子呐。”
    “郑安瞒着您在做毒品生意,会不会是他?”殷秘书试探问。
    “先订张回燕城的机票。”
    严照的嗓音里透出疲惫,然而殷秘书却听出其中的肃杀之意,燕城严家要迎来大清洗了,可他抬头望向窗外,天色却阴沉沉的,像是不吉之兆。
    *
    沈迟做完作业拨通语音电话,故作镇定说:“上午你爸爸给我打电话了。”
    严雪宵停了会儿:“他的话你不用放心上。”
    “你爸爸很关心你。”沈迟复述了遍通话内容,“他让我好好照顾你,我奶奶当初好像也是这么对你说的。”
    见严雪宵没有答复,他握紧手机问:“你的东西都收走了,你……还回来吗?”
    庄州他们都送了礼物,他还没来得及送礼物,严雪宵便离开了,他甚至还没说一句再见。
    “参加博士面试。”严雪宵顿了顿答,“快的话后天就能回来。”
    知道后天回来少年缓缓吐了口气,像是知道他的想法般,电话那边又说了句:“你昨天睡得晚没叫醒你。”
    听到严雪宵提起昨晚的事,他的脸渐渐发烫,为自己辩解道:“昨天喝醉了,应该没做什么过分的事吧?”
    按理说他只是亲了一下,说不上多过分,可下一秒他听见青年平静问了句:“不想负责?”
    第七十三章
    沈迟的心脏不受控制在胸膛中猛烈冲撞, 不用听也知道自己的心跳有多激烈,还没反应过来就答了句:“会负责。”
    电话那边的青年轻轻笑了声,他握住手机的手在发烫, 猛地挂断电话,翻开单词书可依然无法静下来。
    恰好在这个时候,他的手机一震,小猫直播的工作人员发来一条消息。
    【小猫直播】决赛队伍有个主播罢录, 你能替补上场吗?
    沈迟望向电脑屏幕, 只有游戏能让他冷静下来,他轻轻吐了口气回了条消息。
    【亚洲第一枪神】能
    收到回答的杭士奇愣住了,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发错人了, 即便过去的沈迟是亚服前十,但沈迟已经小半年没碰过游戏了,根本谈不上手感。
    沈迟不知道杭士奇心中所想,他登入比赛直播间, 即便右手康复也没上过游戏, 指尖落在屏幕是全然陌生的触感,比赛还未开始, 他缓慢回复手感。
    *
    面试完的严雪宵从报告厅中走出, 在厅外旁听的亚当递了瓶水过去,不禁感慨yan天生是做学术的料子。
    对于青年发表在philosophical review上的论文, 导师们与其说是评价不如说是探讨,注定他面前的这个人未来会在学术界光芒万丈。
    “谢谢。”
    严雪宵接过水。
    两人从报告厅往外走,亚当望见学校正门开玩笑问:“你要从菲茨鲁道夫门走出去吗?”
    菲茨鲁道夫门是普林斯顿的正门,因为有通过此门无法毕业的说法,普林斯顿的学生一生只有一次走出此门的机会,那便是毕业那天。
    严雪宵抿了口水:“以后一起走。”
    亚当笑着点头, 拿到硕士学位的确对青年而言算不上毕业,成为最年轻的客座教授都说不定,他衷心为而自己这个来自东方的朋友骄傲。
    回到宿舍楼,他见严雪宵往箱子里收拾东西,停下脚步问:“你不住宿舍了吗?”
    “买的房子装修好了。”
    亚当不免好奇问:“是什么样的?”
    青年缓缓开口:“三层的山间别墅,卧室有一整面落地窗。”
    “采光很好南北通透。”
    “还有一间游戏室。”
    对方的语气虽淡淡的,但亚当能感受到是真的开心,他热情说:“我帮你。”
    他帮严雪宵收拾宿舍的东西,绝大部分都是哲学书,剩下的便是茶具、素描纸之类的,但青年放置得最小心的是一个奖杯。
    奖杯的材质并不好,因为氧化显得灰扑扑的,可却被青年安置在箱中最柔软的位置。
    宿舍的东西收拾完毕,亚当不在意地走出宿舍:“下学期见。”
    那个时候,他并不知道是最后一次见面,从此之后他只能在新闻上见到青年的面容。
    严雪宵走出校门坐上一辆低调的黑色宾利,严济坐在副驾驶上,惴惴不安问向坐后排的青年:“你在美国买房,以后不会都在美国住了吧?”
    见严雪宵没出声,他忙劝:“你别看你爸平时对你严厉,其实他什么都依着你,你要学哲学也没真拦你,他上次醉了还和我说,好久没听你叫一句爸爸了,要不面试完回家一趟?”
    严济问最后一句话时没抱什么希望,他侄子快两年没回过家了,但他竟听见他侄子轻轻嗯了声。
    严济不禁松了口气,他大哥要是知道严雪宵愿意回家一定很开心,卡他预算也不会上真格。
    车辆缓缓驶动,望着暗沉的天色他没来由地心悸,像是危险来临前的直觉,他低声打了个电话:“多派点人跟在后面。”
    正在严雪宵上车后不久,一个混血从校门的咖啡店外追逐离去的车辆,神色无比激动,喉咙里喊着异国话语。
    行驶在路面上的瑞文一眼认出了这名混血,是圣诞节被人扔出汉堡店的偷渡客,连英文都不会说,被yan施舍了一个面包后便一直守在咖啡店外。
    只见这名混血拼了命般朝车跑去,可人又怎么能追上车,瑞文叹了口气,停下车对混血比划:“坐上来。”
    阿裴局促坐上车,他没有名字,他母亲是名白人妓女,他父亲是姓裴的水手,他出生在战乱国度,从小在厮杀中长大,他闻得出那辆车后面染着浓重血腥味。
    他跟着蛇头第一次来到美国,浸在繁华都市中眼花缭乱,可他很快意识到自己没钱,他甚至不会说英文。
    他因为没钱买汉堡被扔出店,在热闹的圣诞节中饿得奄奄一息,他躺在冰冷的雪地中想,如果有人给他一口吃的。
    如果有人能给他一口吃的。
    他这条命就是那个人的了。
    正在这个念头刚刚划过脑海,一个容色夺目的青年递给他一个汉堡,他从未见过那样的人物,像是活在光明中,连太阳都不忍心在他身上投下阴影。
    *
    与此同时,决赛开始沈迟坐在电脑前渐渐熟悉了键盘,他跟随队伍在p城跳下,脑中的地图清晰浮现在眼前。
    有队伍比他们先跳,枪声此起彼伏在他耳边响起,他没有丝毫犹豫,落地后捡起一把akm,在枪声中穿梭。
    时间慢慢过去,圈刷在东北,他们没有再收集物资,坐上车向学校转移,猝不及防有人埋伏在学校楼顶,车胎被打爆,他们不得不提前下车。
    山顶埋伏的狙击枪法又狠又准,片刻后队伍中只剩下沈迟一个人,他独自以残血状态进入学校。
    沈迟戴着耳机望着屏幕,他穿梭在空荡荡的学校,拾起一把98k,给枪换好子弹。
    游戏左上角的人数不停减少,最后只剩下两个人,他知道那个人在学校楼顶,他贴着墙面向楼顶而去。
    他无法判断对手的确切位置,即便毒气渐渐笼罩,他能做的只有静静等待,等待一个最好的时机。
    少年屏住呼吸,坐在座位上的身体绷得笔直,终于他瞄见掩体后出现一个穿吉利服的身影。
    他打开倍镜,枪口对准倍镜中的人,他戴着耳机听不到任何声音,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击杀。
    砰地一声。
    在万众瞩目中沈迟狙杀敌人,白昼的光明照在他的面庞上,像是过去的黑暗不复存在。
    *
    另一边,新泽西州的山顶,瑞文望着前方的积雪停下车,他的车还没停稳,车中矮瘦的混血便打开车门冲下车,往山顶跑去。
    阿裴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天已经彻底暗了,夜色中他循着血腥味而去,他看见一辆黑色的宾利停在路边,车身上全是弹孔,电台咿咿呀呀播放着消息。
    “今日晚上八点五十分严照返回燕城途中坠机身亡,严文在家中藏匿毒品被捕。”
    血腥气越来越浓烈,战斗似乎已经结束了,他突然不敢往前走,但他只是稍停了停便继续往前跑。
    越临近山顶别墅,地面上的断臂残肢就越来越多,明显是有预谋的伏击,血水混着雪水流了一地,分不清究竟是雪夜还是血夜。
    阿裴放轻了动作将自己隐匿在黑暗中,山顶中的房子从左面烧了起来,他不确定还有没有人存活,直到他瞄见车顶上仍有一闪而过的枪口。
    他打破厨房的窗台翻进了房,房子内部到处都是火焰,从整面的书架到落地窗边的白色窗帘,所到之处都在燃烧。
    他翻窗进入那一刻,一个左臂受伤的中年男人用枪指准了他,他不会说英语,只能用手势比划着说:“外面有车。”
    “信你一次。”
    严济强撑着往侧门走,额头上渗满汗水,他们从学校开到山顶别墅后不久就遭遇伏杀,对方似乎对他藏在暗处的人手清清楚楚,带来的人都死得一干二净。
    他不知道谁敢对严家动手,但他知道对方还有两个人,不会让他们活着离开。
    跟在严济身后的青年出奇的安静,正在他们准备从窗户逃离时,一个雇佣兵将冰冷的枪支抵在严济额头上,生死只在一息间,严济迅速开枪射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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