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书的嗓音发苦,他自以为将对严夫人的情愫得很好,最亲密的接触不过拂去肩上的落花,他没想过会为她带来危险,更没想过严雪宵不在意血缘的束缚。
    不知道当初那个温和的青年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样,他闭上眼说了句:“你放心。”
    他挂断电话望向远处的严邸,从这儿可以看见满院梅花,他辈子没羡慕什么人,唯独羡慕严照。
    他和严照一同长大,严照待他不薄,为严照挡枪伤落下病根没后悔过,可初见梅花下的严夫人后悔了。
    如果严照身死他是不是能成为严照,可以和严夫人行走在林间,而不是恭顺站在严照身后。
    骆书走进房间点燃手里的火星,对着身后的施然说:“你出去吧。”
    严照死后他活成了严照的模样,他陪着严夫人走出阴影,当他站在严夫人身边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自己是严照,有健康的身躯,掌管严氏,有幸福的家庭,他像小偷般眷念不舍。
    只是他没料到严雪宵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比他还要疯,骆书坐在火海中闭上眼,可惜再也看不见梅花了。
    施然镇静关上门。
    隔了一阵嗅出屋里传来焦烟的味道,他清楚人濒死的挣扎,毫不犹豫锁上门。
    他没有欠人情的习惯,他忘不了谁救过他的弟弟施梁,即便严雪宵未曾放在心上,可对他来说千钧之重。
    *
    沈迟坐在基地的餐桌前吃饭,蓝恒浏览着新闻说:“临安区有人被烧死了。”
    陈经理推了推眼镜:“明天进行消防安全检查,如果方便的话还可以联系市消防队进行消防演习。”
    陈经理的话音刚落,ttl五名队员同时放下碗走上二楼训练,陈经理只能放弃消防演习的打算。
    病房外的瑞文透过玻璃窗目睹严雪宵将手放在呼吸管上的举动不寒而栗。
    权力果然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足以让一个人变得全然陌生,连他也从心底升起惧意,不知道是新泽西的雪夜可怕还是如今的严雪宵可怕。
    夜晚他陪着严雪宵回办公室,望见一个红头发的少年背着书包靠在办公室门边,肤色在月光的映衬下格外白皙。
    看起来便是被人养得很好的孩子,面容张扬恣意,眼底看不到丝毫阴暗。
    瑞文忽然记起严雪宵在美国读研时似乎在养小孩儿,应该就是这位了吧。
    或许是从小养大的缘故,少年的眼里没有丝毫惧怕,反而走过来说:“明天消防安全检查今天提早下训。”
    瑞文知趣地退出办公室。
    听到关门的声音,沈迟像狗崽崽般抱上严雪宵的腰问:“工作完成了吗?”
    严雪宵敛下眼眸:“完成了。”
    少年提着的心放下了,正要松开手时被抱得更紧了,泛凉的嗓音从头顶上方传来:“你会怕我吗?”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他趴在严雪宵怀里点了点头:“怕。”
    似乎没察觉到骤然冰冷的气息,少年红着耳朵害羞说:“怕你不要我。”
    第一百四十章
    凭空生出的冷冽消失了, 意识到长久的凝视,他别过脸问:“你在想什么?”
    今天的严雪宵格外沉默,下一秒少年被紧紧禁锢在怀里, 如同无声的回应。
    浓重的情绪倾覆而下,他的头发蹭了蹭冰冷的西服,他哥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
    严夫人从医院的病床上醒来已经是三天后,她在助理的陪同下回到严邸。
    经过客厅瞥见瓶里泛黄的梅花, 她想起什么似地问:“骆书没来吗?”
    骆书每天都会为她送一枝新鲜的梅花, 她今天出院没见到骆书的影子。
    助理犹豫了会儿说:“骆先生……死了。”
    “死了?”
    严夫人不敢置信转过头,她印象里的骆书文文弱弱的, 总会在旁边看他们滑雪,她拉上骆书时骆书总会扶着眼镜说不了。
    她无法掩饰自己对骆书的感激,当严照去世后她在葬礼上哭得抬不起身体,是骆书将绣着梅花的手绢递给她。
    无论严济还是严雪宵都很快接受严照的亡故, 眼里只看得见权欲, 只有骆书愿意倾听她说话, 告诉她夫人不会做的事我来做。
    骆书将严氏打理得丝毫不出错, 在郑安势大的那段时间未曾让步, 可得来的是严雪宵的猜忌,骆书反而对她开口说抱歉。
    她没想到骆书不在了,再没有人站在她身边。
    想到这儿严夫人突然意识到什么,日光下她遍体生寒, 天底下哪有这么碰巧的事,骆书的死恐怕不是意外,甚至车祸也不是意外。
    她回忆起一只细长的手放在呼吸管上, 顾不上收拾行李, 恐惧地离开严邸。
    而林斯年坐在餐桌上, 听着母亲交谈:“没想到骆书竟然烧死在家中。”
    他猛然抬起头,还是和梦里不一样了,梦里的严雪宵手上沾满鲜血,骆书并不是平稳死在家中,而是当着严夫人的面将骆书的肉一块块割下,严夫人害怕得逃往国外。
    他还记得严雪宵不带温度望过来,林家站错队下一个轮到他了,即便梦截然而止也记得那双令人不寒而栗的眼。
    难以确定是不是那名少年的原因,现在的严雪宵手腕温和太多,没有染上鲜血。
    至少不会亲手染上鲜血。
    *
    因为基地进行消防检查,沈迟不用顶着风雪出门,不过起床起得异常艰难。
    开始听见严雪宵在叫他的名字,他翻了个身继续睡,朦朦胧胧被哄着穿上衣服,穿完衣服又把头蒙在被子里,像只往窝里扎的鹌鹑崽。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将他从被子里轻轻拽了出来,抱着他喂果汁,被喂完果汁的少年仍闭着眼:“想多睡会儿。”
    “多睡会儿不是不可以。”严雪宵平静放下杯子,“只要你保证不熬夜。”
    少年听见最后一句话睁开眼,每天的训练时间雷打不动十四个小时,缺多少时间都要熬夜补回来。
    严雪宵是位对作息要求严格的家长,他忍不住说:“你也熬夜看文件。”
    他以为严雪宵会驳回,谁知严雪宵认真回:“以后尽量不。”
    沈迟只能走下床洗漱,严雪宵出门后他坐在电脑前开始直播,脑袋上的红发不服帖翘着。
    忽然放在电脑边的手机一亮,他瞥见浏览器推送帝企鹅直播的广告。
    ——一年一度的帝企鹅全明星赛将在下周开始,请为心仪的选手投上宝贵的一票吧
    沈迟顿了顿:“全明星赛?”
    队伍语音里传来蓝恒羡慕的声音:“帝企鹅杯冠军队可以直接进全明星赛,这次拉到汪汪牛奶赞助冠军奖金上百万。”
    蓝恒见游戏还没按下开始,忍不住提醒:“队长?”
    而红头发的少年用手机专注看全明星赛介绍,投票前二十的选手有机会参加比赛,但买一瓶汪汪牛奶才有投票资格。
    他排在第三十七位,离晋级票数整整相差二十万票,少年默默关了手机,自己都舍不得投票给自己。
    「我去打投」
    「五块钱的牛奶我还是买得起」
    「送崽崽进全明星赛」
    沈迟登上游戏对着粉丝说:“不用花钱投票。”
    虽然全明星赛奖金高但他现在没多少要花钱的地方,吃住要么在基地要么在家,只不过没法把他哥看上的东西买了,希望年底还有比赛。
    「这比赛也没什么好」
    「投票制度就离谱,完全比粉丝的氪金能力,有钱不如给崽买小鱼干」
    「可我还是想看崽崽打全明星赛」
    「妈妈一定好好挣钱」
    直播间的弹幕都在安慰,然而论坛上有人开贴嘲讽late的粉丝穷。
    【大杯奶绿】看着人气高死忠粉根本不能打,吴锐的粉丝能拿出二十万打投,红毛崽的粉丝连瓶牛奶都买不起,竟然还说制度离谱
    【四季青】没有底蕴的新队伍拿什么吸引人?
    【葡萄柚】说得太对了
    骄傲惯了的ttl粉丝被喷得抬不起头,纷纷在微博上晒单,但论坛上嘲讽得更厉害了。
    【翻车鱼】一瓶也好意思晒?我路人都买了五瓶
    【獐子岛扇贝】其他队伍都一箱一箱买望周知
    【小丑鱼】最高居然才买一箱
    坐在电脑前的小粉丝苏叶快急哭了,不知道要怎么表达崽崽真的不想要粉丝花钱,最困难时也没求过打赏。
    崽崽能有什么坏心思呢?不会说好听的话甚至话都说不了几句,如果不是广告视频出圈恐怕没多少粉丝,安安静静直播打比赛。
    苏叶也没法反驳说粉丝穷,比起老牌队伍确实不富裕,正当她丧着脑袋准备关电脑时,投票猛增二十万!
    她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这意味着有某位大佬出手便是百万,低落的粉群沸腾了。
    *
    汪绍走到会议上坐下,他下意识朝主位上望去,那个位置真真正正成了高高在上,因为觊觎者都死了。
    不到半年时间居于主位下方的郑骆接连死亡,没敢生出觊觎的心思。
    客观来讲论商业头脑严雪宵比不上昔日的严照,但心思青出于蓝,短短半年时间将内外交困的严氏涤荡一清。
    当初还有人不看好严雪宵接手严氏,现在只剩下深深的畏惧,旁边的人低声问:“严夫人的车祸你说是意外吗?”
    汪绍不敢答话,严夫人和骆书走得太近,母子不生间隙不可能,召开的董事会便是印证,只是这个答案未免太过心惊。
    开会前工作人员布置饮品,他原以为是矿泉水没想到换成小孩子喝的汪汪牛奶。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是不是改革新气象的意思,但望着喜怒不形于色的严雪宵也在喝,西服整齐的高管们严肃喝汪汪牛奶。
    第一百四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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