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显接过了药碗,一口气喝了下去,又勉力道:“要世子爷跟前的丫鬟亲自给我熬药,真是过意不去。”这时候阿秀已经收了碗,从自己绣的荷包里头拿出一块蜜饯来,递给周显道:“小王爷吃一块蜜饯,去去口中的苦味。”
    萧谨言见了,便问道:“这你哪儿来了,我怎么没吃到过?”
    阿秀顿时红了脸颊道:“这又不是什么好吃的,这是昨儿清霜姐姐给我的,我还没舍得吃呢!”阿秀说着,微微撇了撇唇瓣,那边萧谨言便酸溜溜道:“你还没舍得吃的东西,到便宜了他了。”
    周显这会儿刚刚才把蜜饯吞进口中,听了萧谨言这话,是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只被呛得又咳了起来。
    阿秀把空了的药碗送到了外头,瞧见外面天色又暗了下来,天空中又飘了几片雪花下来,这样的天气容易起风,周显住的这个院子又是朝北的,最是阴冷。阿秀只从外头进来,拿了萧谨言一路上捂着的暖炉,送到周显的手中道:“小王爷,拿手炉暖暖手吧,生病了可要注意保暖,这屋子太冷了,我瞧着上回我们过来时候住的那些香客的禅房不错,小王爷不如搬过去住,也比这里舒服些。”
    赵暖玉闻言,便笑着道:“听见了吧?一个十来岁的小丫鬟都知道这儿不好,你快别犟了,搬回去得了,我告诉你,我哥回来了,他本来一早就要来看你的,但是这几日被拉着到处应酬,你若是回去了,也省得跑他跑这么大老远一趟了。”
    周显原本是铁了心不想走的,可也不知道为什么,阿秀这几句话一说,便也给了他隐隐的触动。周显只叹了一口气道:“王府的房子太大,如今我一个人回去,也是冷清,还不如在这边的好。”
    萧谨言只一本正经道:“这是让你回去养病,你一个人在这紫卢寺住着,我也没瞧出你有多喜欢热闹的。”
    阿秀看了一眼周显,也觉得他可怜,前世他到最后都没有离开紫卢寺,但既然已经换了一世了,何必还要过的这样苦呢?阿秀也只小声劝道:“小王爷既然不想回京城,那就搬去先前太太来住的那个禅院吧,里头还有地龙,又是朝南的院子,人住在那边也敞亮,心眼敞亮了,病也就跟着好了。”
    周显难得遇上这样乖巧的小丫鬟,倒是也听进去几句话,只低下头想了想道:“罢了,那就听你的,搬去明镜院住下吧。”
    赵暖玉高兴道:“这样才好呢,放着上好的禅院不住,非要在这冷窟窿住着,真是个呆子。”萧谨言只扭头看了一眼一脸带笑的赵暖玉,忽然觉得自己一直面临着的一个大麻烦很有可能就这么解决了。
    众人说定之后,便开始给周显整理行装。萧谨言翻了一下周显的两个柜子,里头只有几套洗得发白的僧袍,也没有什么别的衣服,便索性道:“行了,人先搬过去,其他的东西明儿我再从府上给你带些过来。”
    周显勉力穿好了衣服,面色有些酡红,只坐下来道:“不用麻烦,我就是搬过去住几日,等病好了自然还会回来。”
    众人只一起合力把周显常用的东西搬到了明镜院里头,将地龙烧得热热的,萧谨言吩咐紫卢寺的伙房备了一桌的斋菜,大家伙在房里头吃了起来,阿秀原是要在一旁服侍的,萧谨言也只拉着她席上坐了,虽只是青菜豆腐,几个人却也吃的津津有味。周显靠在烧热的炕上,看着这几位至交好友,忽然觉得活着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用过了午膳,见外头雪稍稍有些挺了,众人这才挥别的周显,离开了紫卢寺。阿秀这会儿和萧谨言两人一起坐在马车里头,萧谨言想起方才阿秀对周显甚是殷勤,心里便有些不是滋味,只开口道:“阿秀,怎么方才你对小王爷如此上心?又是端药,又是送蜜饯,在我跟前怎就懒散的很呢?”
    阿秀只涨红了脸,嘟嘴想了半天,才小心翼翼的开口道:“奴婢瞧见世子爷对小王爷很上心,奴婢就也对小王爷上心了。”
    萧谨言听了这个答案,顿时就心情舒畅了起来,只笑着道:“原来是这个道理啊,哈哈!”
    阿秀抬起头悄悄的看了萧谨言一样,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心道:果真是孩子,这就吃味了。这时候萧谨言忽然伸手把阿秀搂在了怀中,阿秀刚想挣扎,却被萧谨言搂得更紧了,只开口道:“这车里有些冷,抱着暖和点。”
    阿秀闻言,便只伸手握住了萧谨言抱着自己的手,用自己的小掌心暖着萧谨言的大手。萧谨言忽然反手一握,将阿秀的小手包裹其中,只笑道:“还是这样方便些。”
    马车进了京城,萧谨言并没有马上回国公府,而是先去了富康路上恒王府的一处别院,萧谨言知道这宅子里住着跟恒王妃一起陪嫁过来的人,前世周显有个病痛,也都是这边的两个老奴过去照料的。萧谨言把话带到了之后,两个老奴当下就安排了马车,带着上好的补品药材和银子,直奔紫卢寺去了。
    阿秀跟着萧谨言奔波了大半天,方才虽然用过了午膳,却只是一些青菜豆腐,这会儿倒是又觉得有些饿了。萧谨言便索性带着阿秀去了杏花楼,吃楼里头最有名的红豆糕。萧谨言虽不喜甜食,但对这红豆糕也很偏爱,大抵也是爱屋及乌的情节。阿秀吃过了红豆糕,还不忘打包了两份,留着回去给文澜院的小姐妹们一起吃。
    两人上了马车之后,萧谨言怕阿秀困了,只让她靠在自己怀中趟着,拿大氅盖在阿秀的身上,阿秀稍稍阖眸睡了一会儿,忽然睁开眼睛道:“糟了,奴婢有一样东西,忘在了兰家了。”
    萧谨言只瞧了一眼外头的风雪,这会儿已经小了不少,距离天黑还有些时辰,便吩咐了赶车的小厮道:“往广济路的兰家走一趟。”
    说起来兰家昨儿也刚刚经历了手忙脚乱的一天,方姨娘也从昨天彪悍的哭声震天变成了今日带着些沙哑的抽噎。索性昨日请来的是杜家大老爷看诊,几番针灸之后,兰婉的病情已经被控制住了,今儿虽然人还是浑浑噩噩的,可好歹能吃下去一些东西了。杜太医说,这病来的急,只怕是伤到了脑子,以后好了之后能不能认人也不清楚,如今能保住一条性命,已经不容易了。
    朱氏只从佛堂里头上了香出来,瞧见兰嫣正在大厅里头陪着兰泓玩耍,也忍不住重重叹了一口气:“我平日里虽说不喜欢她,却也没想到她会弄成这样,怎么说她也是你爹的亲生闺女。”
    兰嫣见朱氏出来,只迎了上去,劝慰道:“母亲就放宽心吧,太医都说了,能留下一条命已是不容易了,算是她的造化了。”
    朱氏只点点头,叹道:“昨儿我和你父亲商议过了,等她身子骨硬朗一些,还是把她送回老家去养着,我们如今一家人都在京城过活,已是不易,倒不如让她回老家还方便些,若是将来好了,再接出来许配人家也不迟,若是好不了了,那就让她安安稳稳的在老家呆着,便是养她一辈子,也是无妨的。”
    兰嫣虽说之前对方姨娘和兰婉是恨之入骨的,可毕竟还是自家姐妹,这时候多少也有了几分恻隐之心,也只无奈叹道:“她若是好了,不像以前那般张狂跋扈,其实也和我无妨的。”兰嫣只说着,扶着朱氏坐下,亲自斟了茶送上去,又问道:“那方姨娘呢?是不是也要一起回老家?”
    如今兰婉算是废了,可方姨娘却依旧不好对付,若是可以,兰嫣当真希望方姨娘一起跟着兰婉回安徽老家就好了。朱氏只轻啜了一口茶,放下道:“你爹的意思是,潇哥儿年纪小,正是离不开娘的年纪,况且我和姜姨娘两人的身子也不大好。”朱氏年前病了一场,如今虽然是好了,可终究精气神不太好。
    兰嫣只抿了抿唇,想到如今朱氏已经有了泓哥儿,以后总算有个依靠,眼前的事情就是要把兰老爷的恩宠分一些回来。从兰姨娘的身上,兰嫣多少也弄懂了一些道理,这男人没有几个是不喜欢年轻漂亮的女人的。以前姜姨娘确实是个美人坯子,只可惜这些年也是病病歪歪的,朱氏想倚靠她来分兰老爷的恩宠,只怕是不中用的。
    兰嫣抬起头,看了一眼厅中垂眸立着的几个丫鬟,红杏和绿珠都已经十六了,按说到了十八岁是要放出去的,如今她们跟着兰家一起进了京城,以后少不得也要给她们做主婚配了。可府上那几个小厮,看着也确实不像样,若是要找好的,只能以后在铺子里看看有没有能看得上眼的小厮了,但虽然是正头夫妻,只怕也要过的清苦些了。
    兰嫣低下头拧着眉头想了半刻,她虽然自己不愿意去当别人的小老婆,可是为了朱氏,也不得不出此下策了。兰嫣清了清嗓子,站在门口的锦心便知道她有事情要和朱氏商议,只躬身退下,身下的红杏和绿珠也带了两个小丫鬟都下去了。
    朱氏还有些不明所以,只抬起头好奇的看着兰嫣道:“有什么话,难道还不能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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